“明天就是正日子了,早點睡吧。”王艾上前張開雙臂。
懷中的人身體一顫,悶悶的應了聲。王艾能感覺到許青蓮正在艱難的跨越一個心理障礙,所以不打算探問究竟,既然她不想說。那麼等跨過去了,心態平和了再說吧。
良久,許青蓮推了推王艾,兩人一起坐在牀上。
“我去健身?”
“嗯。”
“……”王艾看着推擋着自己胸膛的許青蓮的左手,和抓着自己袖管的許青蓮的右手,再看看正凝望窗外出神的女孩,心中嘆口氣,也不說,也不動,就這麼坐着。
又過了很久,許青蓮嘟囔了聲:“我困了。”
於是開始脫衣服,也就撒開了手,但王艾沒敢走,果然等她換好了衣服又坐在了王艾身邊拉着他的袖子,似乎她自己都沒察覺,還有點不好意思:“還沒走,你再忍忍。”
王艾陪着魂不守舍的女友上牀,給她蓋好了被子,自己也蓋好了被子,兩牀被子、兩個人,唯有被角交匯的下面還有許青蓮抓着王艾袖子的手。
這一夜兩人睡的都不好,王艾搞不清女友的狀態,也不敢讓女友撒手,甚至都不敢告訴她。他直覺中意識到,女友正對自己處在一個極爲困擾的處境,隨着日期的臨近達到了巔峰。現在唯有祈求她能像現在這樣抓着自己的袖管得到力量,渡過明天的山峰。
然後再峰迴路轉。
次日天明,鳥鳴聲聲,王艾睜開眼的同時,許青蓮也睜開眼。不過不同於王艾精神尚算飽滿,許青蓮的神色很是疲憊,望着王艾一笑。
早餐時,兩人神色正常,可艾小青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了這個養了十年的女兒有點不正常,於是偷偷的探詢兒子的眼神,卻只見到兒子眉間隱藏的憂慮,以及輕輕的搖頭。
算是從小看着許青蓮長大的艾小青深知這個女兒胸中自有天地、豪邁不輸男兒,是女孩裡萬中無一的龍種。起碼艾小青知道,包括自己在內,包括兒子的那些“知己”們,都曾經目光短淺過、都曾經斤斤計較過。唯有這個女兒不同,小時候不要太多的零花錢還可看做是她的本分,可親手創建了希望無限的“亞平寧之光”後,沒有給自己留下一分一毫,這就了不得了。
淺白的說,這是毫不擔心以後的生活;深入的說,這是看不上這些身外之物。
每想到這些,艾小青就和王斌嘟囔,也不知道自己兒子是怎麼挑中的,也不知道尋常人家的老許家是怎麼養育出這麼一個的。按理說這種性情該出生在帝王之家,還得是極其優秀的子弟纔能有的品性。
普通百姓油鹽醬醋茶,哪有對金錢沒概念的?
相形之下,自家兒子雖然天才絕豔,但會哭、會鬧、會笑、會吵,其實更像個尋常人家的子弟。從這個角度來說,自家兒子找許青蓮算是“高攀”,起碼從性情上來說是這樣。
如今已經沒有皇帝了,不排除尋常人家也誕育出一些特殊的人來,他們會在各行各業脫穎而出,顯現出了高尚的品格和高超的能力來。其實很多時候不見得是他們本人比平常人更多麼熱愛奮鬥,完全是性情不同、愛好不同導致的。
可這樣的人,王家三口,不熟悉啊!不知道怎麼培養啊。所以呢,老兩口這些年就幾乎是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幫助着,而絕不會輕易干擾許青蓮的選擇。王艾其實也差不多,現在的他早已經沒有了對前世女神的敬畏了,但性情方面,確實有點怵頭。
哪怕有時候王艾玩的很過分,但不是不敬畏,而是希望她從山峰上下來。
人和人就是這樣,即便是偉大的人,也會被身邊總結出的普通人影響到。
早餐過後,一家人靜靜的散開,各自忙自己的事兒。
王艾、許青蓮領證這事兒,家裡人都知道了,但既然沒準備鄭重其事,就只派出了老範和趙丹陪同去一趟東城區民政局。
王艾的籍貫還在東城區,他的後海的宅子雖然屬於西城區,但他常年不在家,所以戶口還是落在了父母的家。許青蓮的戶口在她人民大學畢業以後就已經自動落回了營口,不過按照婚姻法規定,只要有一方是本地的就可以。
今天要照結婚照,不是婚紗照,那個東西也被王艾和許青蓮貶斥爲浪費時間,兩人是打算婚後自己照,或者出去玩的時候讓康絲她們幫着照,反正從小就玩數碼相機,兩人的照相水平不比影樓的差。
所以今天兩人的服裝都算比較正式,當然也很簡單,許青蓮還難得的化了點淡妝。隨着奧迪車在車流裡行駛,兩人沉默着觀望着車外的風景,手裡還捏着帶有各種證件的小包。
上午8點半,汽車緩緩停靠在路邊。司機老範擡頭看着後視鏡,笑呵呵的道:“哪裡就是,去了有指路牌。”
王艾笑了笑,許青蓮也笑了笑,手還下意識抓着王艾的袖管,都捏出褶子了。
“對了,恭喜。”老範在王艾下車後說了聲。
人來人往的民政局婚姻登記處外,這是東城區東四十三條53號,是一棟不高的小樓,旁邊不遠就是東四十四條中學,向南跨過一片密匝匝的四合院就是中國少年兒童新聞出版社。
帶着墨鏡的王艾看了看四周,拉着許青蓮的手:“走吧。”
踏上臺階,跨過門檻,許青蓮的身體抖動起來,當盡在眼前的辦事窗口“婚姻登記”四個字出現在眼簾時,王艾感覺拉不動許青蓮了。
扭頭看,不知何時,臉上已經掛滿淚水的許青蓮,見男友看他,不說話,直搖頭,淚水滴滴答答甩下來,在王艾的手背上,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
許青蓮的異狀,引來了人們的注意。一個窗口裡的幹部警覺的站起身,一個保安按着膠皮棍瞭望着,一個門口的大姐已經邁步走來。
王艾深吸了一口氣,望着還有五米的“婚姻登記”四個紅字,拉着許青蓮轉身、出門、下臺階,上車。
許青蓮除了會哭,什麼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