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福將(爲盟主“守妹拴財”加更)

建統七年,三月初三。

福州港。

有大船沿閩江朔流而上,停泊在羅星塔下。

“來了,來了。”

早已在岸邊恭候多時的大小官吏們調整了隊列,待大船上有將領下來,爲首的官員連忙上前行禮。

“福建路安撫使、兼福州知州王剛中,攜一衆官吏恭迎劉元帥。”

風吹過,豎在船頭的大旗招展起來,赫然寫的是“提督福建路軍務總兵官”。

南宋末年往往由地方安撫大使兼任軍務,如今新朝新氣象,要把軍務從安撫使手中剝離出來。

那這位新上任的劉提督自然是來掌福建路兵權的。

沉重的腳步聲、盔甲摩擦發出的碰撞聲響起,只見一列列士卒下了船,在岸邊列隊站定,足足有三百餘人。

悍勇之氣撲面而來,驚得一衆沒見過戰陣的官員駭然色變。

“這……敢問,哪位是劉元帥?”

“大帥不在船上。”

說話間,一個五旬左右年歲,風度翩翩的老男子下了船來。

只見其人雖身穿便服,氣度卻十分不凡,必是個高官。

走到王剛中面前,他笑了笑,道:“大帥肚子餓了,已先乘小舟進城……”

~~

白馬河源起於福州西湖,繞城匯入閩江,乃是福州城的護城河。

一艘小船晃晃悠悠進到西城門附近,老船伕持着長篙將船撐到岸邊。

“卜遘了!”

“什麼?”

劉金鎖正仰着頭望着遠處青綠的羣山發呆,聞言回過頭,茫然道:“老丈說什麼?”

老船伕遂指着城門一通比劃,又說了幾句。

“哈哈,我分明跟黃鏞學了閩語,竟還是一句也聽不懂,怪哉。”

“別鬧了。”柳娘牽着他出了船艙,將幾枚銅錢遞給老船伕,道:“多謝老丈了。”

老船伕收了銅錢,咧嘴笑着。轉頭見到劉家女兒牽着個小男童出來,連忙又指着遠處的山說了幾句。

柳娘含笑應了,便領着一家人下了船,往城門走去。

“他方纔說什麼?”

“奴家也不知。”

劉金鎖遂道:“你都聽不懂,卻還要點頭……人好多。”

城門處還是十分熱鬧。

南宋時陸上絲綢之路不通,海貿卻繁榮。福州利盡山海,有工商之饒,正是“百貨隨潮船入市,萬家沽酒戶垂簾”,稱得上是東南大都會。

劉金鎖在臨安待過多年,不是沒見識的人,卻還是喜歡看新鮮。

“快看那樹!”

劉姄正牽着弟弟進城門,聽到父親又在大喊大叫,轉頭看去,便見一棵大榕樹立在道邊。

“父親未免太大驚小怪了吧?來之前女兒還與你說過,兩百年前宋福州守官張伯玉爲防旱澇而植榕樹,綠蔭滿城,暑不張蓋,所謂‘凌冬不凋,郡城中獨盛,故號榕城’。”

劉姄已有十一歲,粉凋玉琢,她不僅五官像柳娘,且才思敏捷顯然也是繼承自柳娘,唯有一雙大眼睛最像劉金鎖。

劉金鎖對這個女兒最是寵愛,此時看她引經據典地說,笑得合不攏嘴。

“對對對,我老劉是個大老粗,哪能有劉家才女聰明嘛。”

他的小兒子劉培只有五歲,圓滾滾的模樣,湊上前,吸着鼻涕問道:“哇,這是什麼樹?”

劉金鎖道:“大姐兒都和你說了是榕樹了。”

劉培吸着鼻涕,一臉疑惑,道:“不像龍。”

他們圍着這大樹看了一圈,便有一名沿街茶鋪的掌櫃上前,向劉金鎖笑問道:“客官遠道而來,可要品茶?”

“茶?”

劉金鎖對茶不感興趣,往不遠處的小攤上探頭看了一眼,道:“我打算到那去吃碗麪。”

“好教客官知曉,那不是面,是米粉。”

“啊,對,其實我也是南方人,就是在北邊待久了。”

“客官若想吃米粉,到了敝店再點上一份便是。”

“那好!”劉金鎖爽快答應,“店家,不得不說,你們這邊山看着不險,但真是多,真是綠。”

“客官像是來經商的,到福州無妨。若走山路,還須小心山賊,尤其是大娘子、小娘子都是頂呱呱的美人,畢竟出門在外嘛。”

“山賊多嗎?”

“山賊、海盜一直是難免的,尤其這些年又是鹽稅、又是公田,落草的就更多了。”

劉金鎖此時才明白剛纔那老船伕說的是什麼,樂呵呵道:“怪不得,我就是來剿匪、平叛、除海盜、捕貪官的。”

“客官風趣。”

“對了,反賊有沒有?我聽說趙宋有個秀王趙與檡,就是在福州沿海活動,是想到海外立國不成?”

“嚯,客官還懂這些國家大事。要小老兒說,改朝換代了,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還是謹言慎行爲好……客官坐,想喝什麼茶?”

“茶你問我渾家。”劉金鎖忙指着外面的小攤道:“我要六碗麪,還有那白球球也要四碗。”

“好,周老七,給我店的客官上六碗米粉、四碗魚丸!”

“……”

這是劉金鎖到福州的第一天,對一切都感到很新奇。

然而才過了一個月,他便焦躁不安起來。

“怎麼能一點進展都沒有?這個王剛中,真是滑不熘秋。”

“官人不必急,新官上任,且人生地不熟的,當地的官吏將士不信任官人也是平常事。”柳娘便寬慰道。

劉金鎖一副無奈模樣,嘆道:“我看照這樣子下去,沒個五六年,我是辦不成陛下交待的事了。”

柳娘正在縫改兒子的衣物,笑了笑道:“那便在福州多住幾年。”

“我是不打緊,但我家姄兒怎麼辦?”劉金鎖理所當然道,“姄兒往後可是要當太子妃的。”

“官人,無憑無據的事,可不敢再瞎說了。”

“怎就無憑無據了?太子與姄兒感情多好啊,從小一起在漢水邊捏泥巴,要不是看他們從小玩得好,我還捨不得姄兒嫁過去,那什麼……那成語怎麼說來着?”

柳娘最不喜劉金鎖說這些,難得沉着臉不應他。

劉金鎖纏上去,笑呵呵問道:“你說唄,那成語怎麼說?”

“本以爲官人到了福建路能消了這心思。”柳娘道:“官人是不嫌棄奴家,但姄兒有我這樣的生母,怎麼可能當太子妃,便是陛下與皇后不嫌,旁人……”

劉金鎖一愣,少有的生氣起來。

“說什麼狗屁話!哪個敢說姄兒家世差,老子打死他!”

“官人。”

柳娘放下針線,拉着劉金鎖到榻邊,小聲道:“官人將事情想得輕巧了,奴家這般說吧。陛下體魄雄健,二十出頭便得太子……這樣的太子妃豈是好當的?”

“爲啥?”

劉金鎖十分不解。

柳娘無奈,也就是到了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纔敢小聲道:“陛下長命百歲,可有八十歲的太子與太子妃?”

“那又怎樣?只要太子也長命百歲,總能當二十年皇帝。多簡單的道理,你這婦人卻不明白。”

柳娘看着自己這個丈夫,一時卻是無言以對。

劉金鎖又道:“你愁得真多,愁幾十年後的事。要我說,只要能過得快活,當一輩子太子、太子妃有什麼不好,不比我爹種田的日子過得好?”

“世事若真像官人所想的這般順心如意就好了。”

“我還真是做什麼都是順心如意!”劉金鎖拍着胸口,得意洋洋道:“出京前陛下就說了,我辦這趟差遣,是福將到福州——福上加福。”

柳娘不由抿嘴而笑。

“咦,分明是奴家寬慰官人,怎的倒反過來了?”

“我方纔煩什麼來着?哦,這福州的官吏將士都對我那個……怎麼說。”

“陽奉陰違。”

“對,就是陽奉陰違,煩死了。”劉金鎖道:“不能奪兵權,就剿不了匪,更別說海盜了。還有那什麼秀王趙與檡,一點風聲都沒有。”

www ▪Tтkд n ▪℃O “陛下不是派遣了官員幫官人嗎?”

劉金鎖眉頭一擰,不滿道:“那隻狐狸,尾巴快露出來了……”

~~

福州光?坊。

小巷中,兩頂轎子在一間小宅院門口停下。

先是下來一個氣度雍容的中年人。

而另一頂轎子中下來的,則是福建安撫使、兼知福州事的王剛中。

王剛中擡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走到宅院門前,扣動了門環。

“篤篤篤。”

“可以說了,要我見何人?”中年人四下看着,顯得十分警惕。

王剛中道:“取天下以後,陛下改制了監察院,廢諫院、並臺鑒,更名爲‘廉政御史臺’,於天下各地設立行御史臺。以往那些在朝堂上互相攀咬的諫臣,成了糾察地方、鎮遏貪污的監察……”

“說重點。”

“一個月前,福建路有位新監察到任,是與劉金鎖一道來的。”

“誰?”

“喵。”

小宅院門還未開,裡面已傳來了貓叫聲。

其後,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一名小廝探出頭來。

“王安撫有禮了,請。”

“請。”

兩人步入小院,正見幾只狸貓竄進屋中。

這位新任的福建路監察使喜歡養貓。

再往裡走,一人正在堂上看書。

“狀元郎好閒情。”王剛中上前,熱絡地打了招呼。

留夢炎連忙起身,行禮道:“王安撫,這位是……”

他目光看向那氣質雍容的中年人,微微一滯之後,似想起了什麼來,連忙一揖到地,道:“失禮了。”

“狀元郎放心,趙員外過來,只想談些出海的生意。”

“那就好。”留夢炎恢復了從容,道:“陛下十分支持海貿,我離京之前,他便交代海貿乃重中之重。還有,廣州市舶司已經派了海船去尋些作物,適合在福建種植。”

王剛中對什麼作物不感興趣,卻還是撫須而笑,道:“那看來,我們是找對人了?”

留夢炎道:“是否找對人,我以詩明志如何?”

“好,難得能聽狀元郎的詩。”

“這不是我的詩,是閩地流傳的一首詩。”

留夢炎彬彬有禮地一笑,看向了那中年人,開口吟誦。

“派接天潢本近親,更生忠節古無倫。”

“千軍守禦來閩路,半歲勤王護宋民。”

他已經認出來了,站在他面前的這一位正是亡宋的秀王趙與檡。

……

南宋能世襲的王爵很少,嗣秀王屬其中一支,乃是宋孝宗過繼給宋高宗之後,給自己的生父封的一系。

宋亡之時,這一代的秀王趙與檡,正擔任浙閩廣諸路察訪使,身處於福州。

當時,趙昰逃亡溫州,召令天下兵馬勤王,趙與檡便準備積極響應。可惜的是,沒多久消息傳來,大宋最後的流亡小朝廷也被滅了。

於是,主政福建的王剛中與趙與檡商議,主張投降。

趙與檡不願,卻也知人心不在宋,大勢已去,阻止不了。但他自己卻不肯投降,他想去占城國,且說服王剛中暗中幫助他,以作爲退路。

他今日與留夢炎提的,也是這點。

“狀元郎也知道,大宋三百餘年寬待士人,相比於李瑕之嚴苛,宋室可謂福澤深厚。世間感念大宋恩德者不在少數,且有太多人被李瑕逼迫無門,這些人都需要一條退路。”

“不錯。”留夢炎連連點頭,似深有體會,指了指自己所住的貧瘠宅院,道:“我赴任福州時,經過湖州。只見不少豪紳大族都被清查了。故而到任後,只敢居住這樣的二進院。”

王剛中不由感到口乾,顯得有些不安。

因江南正在大刀闊斧地查貪腐,他的想法是,能留下最好,但若有萬一,就只能帶着家產隨趙與檡去占城了。

趙與檡往前傾了身子,低聲道:“去歲末,我已遣人去占城。只待消息……”

“何必去那天隔一方的蠻夷之地?”留夢炎徑直打斷了趙與檡的話,侃侃而談道:“我爲大王指一個好去處。”

“何處?”

“琉球。”

“那荒蕪之地如何能……”

“誒。”留夢炎擺擺手,道:“大王且聽我說,我比大王瞭解那裡。”

~~

一番長談,賓主盡歡。

兩個客人出了留夢炎所住的小宅院。

王剛中回頭看了一眼,道:“你看,本是堂堂狀元、一國宰執,投降後卻只任一路監察,住得如此清貧,他怎可能不心生怨恨?”

“你讓我過來太冒險了!”趙與檡不滿道:“萬一留夢炎命人拿我怎麼辦?”

王剛中道:“他沒這麼做,可見他值得信任。”

“你拿我試探他?”

“莫驚,莫驚。”王剛中指了指巷子兩邊,道:“我早有準備。”

“那就好。”

“是改朝換代了不假,但在福建這樣山高皇帝遠的地方,畢竟是強龍不壓地頭蛇。”王剛中道:“何況我們也沒想做得太過份。”

正在此時,卻有一名小吏匆匆趕到。

“制使,不好了……劉元帥在彰武軍與人打起來了!”

彰武軍大營,正響起一陣陣呼喝。

“好!好!”

王剛中匆匆趕到,只見營中的空地上已搭了個演武臺,士卒們正圍着演武臺喊叫不已。

“讓開,讓安撫使過去。”

王剛中擠過士卒,擡頭看去,只見是有兩人正繞着臺子的邊緣走動,顯然是在對峙。

其中一人乃是彰武軍統領李雄。

另一人光着膀子,露出渾身刺青,身材雄壯……卻是堂堂提督福建路軍務總兵的劉金鎖。

“李雄!你好大的膽子,休傷了劉大帥!”

“哪個猢猻在下面喊?!”劉金鎖頭也不回,喝道:“休聒噪,滾一邊去!”

王剛中登時顏面大損,偏不好指責劉金鎖沒聽出他的聲音來。

再定眼一看,卻見劉金鎖手裡拿的是根蠟頭木槍,身上的刺青卻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東西。

“啊!”

大喝聲起,演武臺上的兩個人已然衝撞到了一處,揮動兵器,虎虎作響。

這邊鬥得激烈,王剛中卻轉身往營地走去,招起幾名校將問起來。

“怎麼回事?”

“劉元帥嫌統領態度不好,又摘不出李統領犯了什麼軍法,發了火,要與統領比武。”

王剛中心中不由冷笑,暗道劉金鎖也就這點本事而已。

~~

“劉金鎖?呵,追隨陛下最早,長進卻最慢。咋咋呼呼,能成什麼大事?”

次日,當向留夢炎問起劉金鎖之事,得到的便是這樣的回答。

王剛中遂道:“我便說,治軍豈是這般兒戲。”

“早年間,陛下初到慶符,便是與部將們一一比試,遂得將心。劉金鎖東施效顰罷了。”

“哈,怪不得。”

“不必在意那大傻子。”留夢炎道:“我說的事考慮得如何了?”

“趙員外的意思是,等占城的信使回來,再作計議……”

留夢炎輕呵一聲,道:“無怪乎大宋亡了。”

“狀元郎這是何意?”

“刀已架在脖子上,猶在這計議。今晨的報紙看了嗎?江南三十餘府徹查貪腐之事刻不容緩,江東官鹽摻沙桉牽扯官吏一百七十八人,盡數流放甘肅。我等不了你太久,你若覺得河西走廊比琉球好,送來的東西拿回去。”

王剛中吃驚不小,忙問道:“那依狀元郎的意思……?”

“簡單,若信我,就去琉球。財貨、部衆先全部送過去,築城廓、墾田畝。我等自可留在福州,萬一事有不妥,方纔隨時可走。”

“那麼多人貨,一時如何能送走?”

“現在知道急了?!”留夢炎詫道:“你們不是還想等占城的消息?現在反而急了?”

“這不是沒想到形勢變化如此之快……”

“僥倖?”

留夢炎反問一聲,滿眼都是不可置信,道:“大宋已經亡了,你還抱僥倖?!王安撫,你是把腦袋綁在腰上,知道嗎?”

王剛中心中一凜,頷首道:“狀元郎提點的是,我這便就去與趙員外相議。”

~~

春去秋來,不知不覺中,劉金鎖上任福州已有大半年。

吃多了海貨,他頗有些想念長安的饃。

“孃的,浮雲遮眼不見長安,我彈劾留夢炎的摺子什麼時候才能批覆。”

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學了這樣一首詩,時常掛嘴邊滴咕。

不少人都聽過劉金鎖這般唸叨,王剛中亦就此分析過,覺得不是演的。

半年間,他與趙與檡已將不少財貨都運往琉球了。

諸黨羽們十數年任官一方,鹽稅上貪一些、行公田法再貪一些、每歲和糴徵兵再貪一些,再加上平常的積累,以及在島上所需要用的物資,海船往返了五六趟,才終於完成運送。

十一月初九,趙與檡也決定離開福州了。

他的護衛隊伍有八十餘人,俱是銳士。

從東城門出城,往碼頭而去,只見羅星塔下,大船已揚帆待發。

“東西都搬上船了?”

“是,在琉球的屋舍也已搭建好,大王過去之後應該能住得習慣。”

“半年經營,不容易啊。”趙與檡感慨不已,嘆道:“此去,也不知何日能再回故地啊。”

他身後的部將便應道:“大王不必傷感,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Wшw★ttκǎ n★c o

“說的好!”

忽然傳來一聲大喝。

此時他們已經在大船邊了,周圍並無旁人,擡頭一看,才見到大船上有許多人冒出來,在船舷處張弓搭箭。

趙與檡擡頭一看,駭然變色,不知爲何自己的船上會有唐軍。

他連忙轉身而跑,同時喝令道:“快,快讓王剛中發兵救我!”

卻發現羅星塔後又有一隊隊官兵衝出,已對他們形成包圍之勢。

“兀那狗廝,可是亡宋的秀王?”劉金鎖從船舷探出頭來,大喝道:“今日還不降?!”

“奪船!”

趙與檡麾下有部曲大吼,拔刀便要向船上衝來。

“嗖!”

船舷上一支利箭毫不留情地射出,正中那部曲喉嚨。

趙與檡大怒,擡手一指,大罵道:“劉金鎖,休要猖狂,莫忘了此處是誰的地盤!”

“普天之下,俱是大唐的疆域!”

趙與檡猶想回罵,包圍過來的唐軍士卒已衝得越來越近了。

“快走!”

“保護大王,跳江走!”

船上的箭雨已然射來,趙與檡身邊越來越多人倒下,他拼命衝到江邊,勐地躍起。

“噗!”

一根長槍貫穿了他的大腿,將他釘在地上。

這次,劉金鎖用的已不是蠟頭槍。

趙與檡腿上劇痛,流血不止,猶想拔出長槍。

然而周圍的殺喊聲漸息,他的部下投降的投降,戰死的戰死。

“拿下趙與檡!”

唐軍大喝着衝上來,腳步聲越來越響。

趙與檡滿臉是汗,滿手是血,一邊掙扎,一邊喃喃道:“派接天潢本近親……”

“兀那狗廝。”

“我不投降!我乃社稷之近親,戰死亦是本分,有本事給我個痛快!”

劉金鎖已走到了趙與檡面前,看了一會,卻是道:“嘿,整個趙氏,也就你一人硬氣。”

“哈……”

趙與檡狼狽無比,卻還無奈地笑出來,再說話,聲音卻帶着哭腔。

“總得……我大宋宗室,總得至少要有一個人硬氣點吧……至少一個……”

“大宋宗室,大宋宗室,都過去了還說個屁,有什麼用?帶走!”

劉金鎖聊過兩句,已失了耐心,兀自道:“害老子現在才能收兵權,還要剿匪,平海盜,忙死了……”

~~

福州城中,王剛中正倚在太師椅上假寐,心想着不知道自己這官還能當多久。

眼看糾察貪污之風越來越烈,想必最遲到明年也得離開了,那得趕緊蒐羅些美人兒過去……

忽然,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安撫使,不好了,劉元帥在碼頭攔住了趙員外!”

“什麼?!”王剛中大吃一驚,連忙起身,“他如何知道的?”

“就是說,那傻……劉元帥不可能知道啊!”

“快,快去彰武軍……”

腳步匆匆趕到門外,王剛中定眼一看,卻見彰武軍統領李雄已經領兵站在那。

“你還懂得來?還不快速去碼頭?!”

“王安撫使,末將失禮了。”

“你說什麼?”

王剛中四下一看,已感受到不對。

眼前這些彰武軍士卒對衙門形成了合圍之勢,不像是來聽令,反倒像是來拿人的。

“李雄,我平日待你可不薄。”王剛中退後一步,道:“我待你……還不錯的。”

“也許是不錯,但李統領卻想效彷慶符縣諸將忠於大義。”

有人說着話,從士卒們後面走了出來。

“狀元……”

王剛中還想呼喚,瞬間卻想明白了一切事,整個人呆若木雞。

“留夢炎?是你……你怎能……”

他已明白了,一切都是留夢炎詐他的。

把所有的人力、物力全轉移到了那琉球荒島上,船隻卻在福州被朝廷奪了,那先到島上的人只能投降……

完了。

王剛中想到這裡,心如死灰。

留夢炎不欲與他多言,徑直舉起了一枚令牌,喝道:“拿下!”

令牌是銅製、鍍金,上面字跡分明。

從王剛中這個方向看去,能看到令牌上寫的是“大唐行御史臺”。

這是他半年以來無比恐懼的一個衙門。

沒想到千算萬算,還是被這個衙門拿到了。

留夢炎也在看着自己的令牌,眼神十分莊重。

他看到的這一面,刻的是“糾察不法,鎮遏貪腐”八字。

猶記得,他接過這令牌時,天子說他們是刀,是把宋國三百年腐肉割下來的刀。今日,他做到了。

他曾答應過天子,要當一個造福萬民、遺澤百世的忠臣、能臣……這件事則要做一輩子,唯有到他死時,才能蓋棺定論。

~~

又過了大半個月,榕城年節將近。

留夢炎在屋裡正在寫摺子,忽聽得外面歡呼聲大作。

他放下筆,出了門。走過栽着榕樹的街巷、登上鼓樓。

放眼遠望,只見有旗幟半卷,那是劉金鎖帶去剿匪的官兵正從城外歸來。

更多城中百姓聽得消息,趕來載道而迎。

留夢炎想到這近一年任期裡,劉金鎖一個主意也沒出,最後卻還能做得順風順水,不由嗤笑了一聲。

“還真是個福將……”

第122章 解救(爲白銀大盟“公子WV”加更4/10)第868章 大哉乾元第497章 誰家第958章 人未歸棋已落第872章 連襟第1318章 天子賜食第1170章 難言之隱第694章 暖意融融第538章 關中之勢(爲白銀盟主“niema”加更5/11)第161章 差別第118章 出路(爲白銀大盟“公子WV”加更2/10)第1309章 條件第382章 禍害第512章 恐懼第47章 應對第1334章 寄望第1292章 叛臣第202章 易士英第1159章 無名小卒第1180章 繼承者第1270章 兵還不多第939章 傀儡第131章 搬家第827章 開弓沒有回頭箭第1295章 阻止第907章 繼父第1240章 錢穀第843章 因而封之第793章 擅於偷襲第169章 成見第876章 此心安處是吾鄉第1311章 襄陽第1057章 辭官第464章 換帥第477章 命運(爲白銀盟主“niema”加更3/11)第166章 鬥劍第894章 奶酒第555章 真亦假第1128章 結束與開始第987章 實在第284章 危與機第870章 動工第1341章 興亡第1114章 唐軍蹤跡第1336章 再換一任第210章 鄉紳第885章 強盜的頭腦第242章 思路第871章 嫌疑第400章 推論第1257章 無所適從第89章 值第73章 胡笳十八拍第205章 孩子第907章 繼父第1139章 全力第1310章 樊城第88章 亡國奴第531章 謁見第159章 縣官第454章 峽谷第1168章 嚴霜第8章 水寨第502章 北移第1章 牢房第1139章 全力第1181章 接駕第390章 恥辱第523章 危而復安第207章 馬湖江第278章 圍魏救趙第189章 回程第1097章 駙馬第180章 筠連州第559章 閻李丁當第128章 相思箋第478章 進程第720章 下三濫第763章 粗暴第715章 碰撞第609章 收尾(爲盟主“寸青絲年華”加更)第279章 重逢第628章 人心第1312章 虛僞第83章 伏殺第1213章 九郎妙計安天下第344章 失約第590章 逃之夭夭第1287章 女婿第155章 敘州第375章 住處第109章 信任第1108章 逃的後果第1312章 虛僞第438章 各有算盤第545章 連夜雨第693章 自暖杯第190章 驚馬第410章 奔波第59章 奔命
第122章 解救(爲白銀大盟“公子WV”加更4/10)第868章 大哉乾元第497章 誰家第958章 人未歸棋已落第872章 連襟第1318章 天子賜食第1170章 難言之隱第694章 暖意融融第538章 關中之勢(爲白銀盟主“niema”加更5/11)第161章 差別第118章 出路(爲白銀大盟“公子WV”加更2/10)第1309章 條件第382章 禍害第512章 恐懼第47章 應對第1334章 寄望第1292章 叛臣第202章 易士英第1159章 無名小卒第1180章 繼承者第1270章 兵還不多第939章 傀儡第131章 搬家第827章 開弓沒有回頭箭第1295章 阻止第907章 繼父第1240章 錢穀第843章 因而封之第793章 擅於偷襲第169章 成見第876章 此心安處是吾鄉第1311章 襄陽第1057章 辭官第464章 換帥第477章 命運(爲白銀盟主“niema”加更3/11)第166章 鬥劍第894章 奶酒第555章 真亦假第1128章 結束與開始第987章 實在第284章 危與機第870章 動工第1341章 興亡第1114章 唐軍蹤跡第1336章 再換一任第210章 鄉紳第885章 強盜的頭腦第242章 思路第871章 嫌疑第400章 推論第1257章 無所適從第89章 值第73章 胡笳十八拍第205章 孩子第907章 繼父第1139章 全力第1310章 樊城第88章 亡國奴第531章 謁見第159章 縣官第454章 峽谷第1168章 嚴霜第8章 水寨第502章 北移第1章 牢房第1139章 全力第1181章 接駕第390章 恥辱第523章 危而復安第207章 馬湖江第278章 圍魏救趙第189章 回程第1097章 駙馬第180章 筠連州第559章 閻李丁當第128章 相思箋第478章 進程第720章 下三濫第763章 粗暴第715章 碰撞第609章 收尾(爲盟主“寸青絲年華”加更)第279章 重逢第628章 人心第1312章 虛僞第83章 伏殺第1213章 九郎妙計安天下第344章 失約第590章 逃之夭夭第1287章 女婿第155章 敘州第375章 住處第109章 信任第1108章 逃的後果第1312章 虛僞第438章 各有算盤第545章 連夜雨第693章 自暖杯第190章 驚馬第410章 奔波第59章 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