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讓小奇印了盒假名片嘛，剛纔怎麼不給他？”
“你是行家，還用得着問我嗎？”
“我們燕子門瞧風水，騙術那是粉子門的事。”
“騙，最重要是博取對方信任。但信任，都有個度，要層層加碼，隨時增減，少了不行，過猶不及。”
葉素商敏而好學，不恥下問，道：“展開講講。”
林白藥道：“陸青桁給我兩萬回扣，可見他半隻腳已經踏入了局中。我拒絕這兩萬，又把他另一隻腳拉進來。等他親眼看到奧維的公司網站，相當於你把他身後的門給關上了。這種情況下，沒必要再給他假名片，一來留下確鑿有人忽悠的證據，二來東西越多出紕漏的機率越大……”
葉素商扒拉着林白藥的肩膀，近在咫尺的美眸打量着他的臉，道：“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粉子門的？”
“傻啊你，粉子門不都是女人嗎？”
“說不定你女扮男裝呢？”
“這種事口說無憑，來，我給你檢查檢查……”
說着就要解皮帶，葉素商到底沒他不要臉，呸了一下，耳根紅紅的別過頭去。
“哎，你說陸青桁那壞種會不會真的打網站下面的聯繫電話？”
過了一會，葉素商又忍不住扭過頭來問道。
其實，以往這些小事，她完全可以自己解決，也從來懶得麻煩別人。可如今遇到麻煩，先習慣性的呼叫林白藥，看着他爲了給自己出氣而不惜動用各種手段，心裡跟吃蜜蜂屎似的甜。
“管他打不打，有備無患。魔都那邊都讓白婕安排好了，今天一天都是她的人在等着接電話……”
話音未落，另一個常用的手機響起，白婕的聲音傳來，道：“剛剛魔都那邊接到了電話，說是找奧維的賈經理，按照你的吩咐應付過去，對方沒起疑心……”
林白藥脣角含笑，掛斷手機，對葉素商眨了眨眼，道：“可以收網了！”
下午三點，林白藥聯繫陸青桁，說總部基本同意，但按照公司章程，合資方需要一次性繳納保證金、評估費、國際標準的商業計劃書費和魔都前二律師所的律師費等共計十萬元整。
這個費用打入和奧維合作的第三方賬戶，林白藥暗示這是公司某位副總的業務關係，並不經過他的手，也沒辦法減免。
不過，保證金七萬元，等青雲廣告把兩百萬資金注入後，會全額返還。
陸青桁沒有疑問。
人家投一千多萬，評估一下你的實力很合理，評估就得請專家，自然要花錢。
至於其他的，也都是做生意常見支出。
畢竟強勢甲方的領導們巧立名目賺點零花錢，可以理解。
皇帝還有三窮親戚呢，領導身邊自然也有靠着他吃飯的圈子，指頭縫露點，夠養活不少人了。
倒是律師費沒怎麼聽過，像他們接廣告利潤本來不大，合同都是套的模板，沒人花那個冤枉錢請什麼律所的大律師。
魔都來的就是講究！
可憐沒有反詐APP的年代，人們的防範意識無比落後，以投資名義收各種保證金評估費的招數在後世連吃屎娃娃都騙不了，利慾薰心的陸青桁卻毫不懷疑的往林白藥指定的中行賬戶打了十萬。
這是他目前手裡握着的全部現金。
陸青桁的算盤是，等和奧維那邊落實了合同，再拿着合同去找陸小橋拉贊助。
這樣給老爸長臉的事，他沒理由拒絕，肯定會對自己誇讚有加。
然後藉助老爸和唐叔的關係，制霸蘇淮廣告界，走上人生巔峰，豈不是爽翻天？
然而，主角和配角的距離，很快讓陸青桁知道什麼叫人心險惡。
到了晚上，他約林白藥出來吃飯，打手機號卻發現是空號，奇怪之餘，也沒多想，只當是記錯了號碼，開車趕往下榻酒店。
酒店前臺查了登記，告訴陸青桁沒有賈仁的入住記錄。
陸青桁兀自不信，讓前臺再查，還是沒有。
滿心疑惑的離開酒店，陸青桁突然想起什麼，迅速叫上小妍趕回公司，打開電腦，讓她輸入奧維網址，出現在眼前的，是無法顯示此網頁。
“快，那個魔都的座機號……”
小妍也慌了，手忙腳亂的撥回去。
電話嘟嘟響，沒有人接聽。
“這麼晚，公司應該都下班了，沒人接不代表什麼。陸總，應該沒事吧？”
“對，下班了，下班了……沒事的……”
陸青桁緊張的雙手互搓，來回亂轉，嘴巴不停的給自己打氣，道：“賈經理沒留名片，說的手機號，存的時候可能我存錯了數字，下榻的酒店名相似的那麼多，也可能記錯……至於網站，網站經常會連接不上，正常的……”
小妍道：“陸總，明天上午咱們再打電話，那麼大的奧維公司在，總跑不了吧？”
“跑不了，跑不了……”
就這樣一夜未眠，在辦公室熬到隔日上午，時針剛指向八點，陸青桁督促小妍撥打奧維總部的座機號碼。
萬幸，電話接通！
可說話的不再是那個普通話標準的動聽女聲，而是典型的魔都大媽的方言。
極限拉扯半天，終於受不了的大媽拉了個會說普通話的路人，陸青桁這才搞明白原來是小賣部的公用電話。
每天接電話打電話的人成百上千，誰能記得住誰接的電話，誰打的電話？
再說了，小賣部昨天因家裡有事關門一天，今天才開門營業，鬼接的你電話？
大媽的說辭無疑是用利箭刺透了陸青桁的心窩，他臉色蒼白，心跳從劇烈跳動到完全靜止，似乎瞬間失去了意識。
還是小妍的呼喊聲把他重新驚醒，忙問了大媽小賣部的地址，然後透過關係去銀行查詢，想把十萬元匯款追回。
無奈得知匯款那個賬戶裡的錢昨天已經被人取走，查了開戶行的人名地址，趕過去發現是假的。
不管是名字還是地址，都查無此人。
2000年4月1日，國內頒佈實施《個人存款賬戶實名制規定》，在此之前，銀行並不強制要求客戶必須拿着身份證實名開戶，所以像這樣三無賬戶是合法的。
坑爹吧？
就是這麼坑爹！
陸青桁傻眼，不死心的他又連夜趕往魔都，照着地址找到大媽小賣部，掏出手機撥打號碼，耳朵聽到小櫃檯上的紅色座機響起那一刻，真是心如死灰。
他沒敢報警，灰溜溜的回了越州。
因爲這事一旦鬧大，讓陸小橋得知，那後果比損失十萬元更嚴重！
說白了，陸青桁是富二代，這幾年吃喝嫖賭花的錢，遠遠超過十萬。
錢的來源呢？
請認準唯一讚助商：陸小橋。
雖然陸小橋發現兒子不成器，現在卡的死了點，給錢沒以前那麼利索。
可畢竟開青雲廣告公司說起來是正經事，隔三差五，陸青桁還能從怨種老爹手裡糊弄一些創業補助。
若是陸小橋知道他這麼沒腦子，傻乎乎的被人騙了十萬，估計會對他徹底失望，別指望開公司搞創業。
沒了這些名目，更沒可能再要錢去花天酒地。
林白藥正是算準陸青桁這個心態，料他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不敢張揚，所以只坑十萬，給他一個小教訓也就罷了。
當然，若真是騙子來設這個局，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胃口，想要吃掉忽悠他注資的兩百萬。
兩百萬從來都只是誘餌，因爲不可能等到驗資那天才收網。
吃屎娃娃也知道陸青桁拿不出兩百萬，他必定要和陸小橋攤牌借錢。
而陸小橋不好騙。
騙子們只會分步驟，一個坑接一個坑的騙，十萬到手，再騙十萬，上線預計在三十到四十萬之間，然後抹平所有痕跡，遠走高飛。
以九十年代的技術，毛也查不到一根！
林白藥沒真騙子們那麼狠，但有一點做的很好，酒店登記沒有，手機號碼沒有，工作名片沒有，公司網址沒有，所謂的魔都固定電話更是笑話，就算陸青桁失心瘋的大肆宣揚，可他什麼證據也拿不出來。
別人包括他老爸，最大的可能，會把他這番話當成胡言亂語，把吃喝嫖賭的虧空捏造成被騙子糊弄的鬼話。
陸青桁沒有失心瘋，所以，他明智的閉上嘴。
心在滴血，臉上，還要強顏歡笑。
“給，十萬，數數！”
瀾庭小區的房子裡，林白藥指了指茶几上摞着的一堆錢，笑道：“夠開十幾家店了吧？”
葉素商伸開雙手抱住，很狗腿的道：“夠了夠了，謝林叔叔賞！”
“這錢是我讓小奇今天去銀行剛取的，坑陸青桁的十萬已經放到別的項目裡去了。這樣對衝一下風險，萬一查到你頭上，也能說得清。”
“哎呀，你辦事，我絕對放心！”
葉素商美滋滋的把錢放回包裡，突然道：“你說，大仙在那邊忙着做飯，她會不會好奇咱們兩個跑這邊幹什麼？”
“有人八卦，有人不八卦，你猜隗竹是前者，還是後者？”林白藥沒好氣道。
葉素商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道：“那我不管，反正她如果問你，你不能告訴她真話，也不能告訴她假話，就說不能說，是秘密！”
林白藥頭都大了，道：“好，姑奶奶，聽你的，現在可以過去吃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