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誰寫的舉報信,很容易推斷。
比武的風波,知道的人很多,但楊海潮調侃教官的話,只有旁邊幾個人聽到。
離開行政樓後,林白藥讓兩個女生先走,留下那三個男生,問他們有沒有跟別人提過。
兩個人直接搖頭,這種話當時樂呵樂呵,過後誰還記得?
其中一個猶豫了下,說他和班裡的一個女生提過,再一問,那女生和劉芸同宿舍。
答案呼之欲出。
“就爲當班長?至於嗎?”
宇文易固然中二,但是心善,還不怎麼相信同齡人會有這樣的心機。而作爲重生者的林白藥,卻對劉芸做出什麼事都不覺得稀奇。
以爲年輕人都是單純的白紙,以爲老年人都是和藹的長者,以爲小孩子都是可愛的天使,這是不成熟的錯誤的對世界的認知。
很簡單的道理,年輕時的壞人,變老了就不壞了嗎?
不分年齡,不分性別,有些人壞,是後天環境影響,有些人壞,那是胎裡帶的,怎麼也改不了。
“當班長只是起步,然後進學生會,評優評先入組織,簡歷弄的好看點,保研留校都有很大優勢。這不足爲怪,因爲很多人都是這樣規劃自己的大學生涯,只是她的手段有點下作而已。”
“太下作了!想當班長,靠努力去爭取,寫舉報信,要不要臉?”
難得遇到比他還不要臉的人,楊海潮氣的火冒三丈,當即要回去和劉芸理論,被林白藥制止了。
現在沒有證據,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和劉芸那樣的人扯皮只會被她拉到和自己同樣的層次,然後用豐富的經驗打敗你。
“這樣吧,我們配合一下……”
林白藥對衆人低聲吩咐了幾句,宇文易舉起大拇指,道:“好計!”
楊海潮嘆道:“對付女人,還是老妖厲害!”
林白藥作勢要踹他,楊海潮忙捂襠求饒,其他三個男生也跟着起鬨,大家笑着鬧着,彼此間的感情隨着共同被院系領導審問也加深了不少。
青春其實就這麼簡單,一起笑,一起鬧,一起經歷,一起犯錯,一起成長。
像劉芸這樣的,畢竟是少數派。
回到訓練場,劉芸正在興高采烈的組織大家唱軍歌,看到林白藥等人,還熱情的招呼他們趕緊歸隊。
宇文易陰沉着臉,林白藥垂頭喪氣,楊海潮更是如霜打的茄子,三個男生也都是無精打采的樣子。
劉芸強忍着沒有顯露出來內心的狂喜,眼珠子一轉,道:“教官和導員還沒來,可能有事情耽誤了,大家原地解散,休息一下。”
她徑自跑到宇文易和林白藥幾人跟前,關心的問道:“班長,怎麼了?導員叫你們去系辦幹嗎?”
宇文易悶聲不吭,符合他的人設,剛當班長兩天就遇到這些破事,哪裡還有心情說話?
林白藥的表情看在劉芸眼裡是典型的強顏歡笑,道:“不知道哪個壞的冒油的傢伙把昨天和哲學系的事捅給領導了,系裡叫我們過去問問情況……多虧武老師幫着說好話,領導們網開一面,這次不再追究。要不然我和楊海潮估計得背處分,宇文易這個班長也幹不下去……”
啊?
幹不下去就幹不下去吧,
武老師憑什麼還幫你們說話?
劉芸出離憤怒了。
昨天中午告狀之後,她本以爲武宮會來批評宇文易,沒想到只是到訓練場旁邊看了一會,一言不發的就離開了。
所以晚上她直接把舉報信塞進學校的意見箱,而不是交給武宮,因爲她覺得武宮有點偏向男生,已經不值得信任。
可是沒想到,男生接連闖禍,敗壞班級名譽,院系的領導都出面了,武宮還這麼偏心眼。
屁股坐的這麼歪?
是不是宇文易仗着家裡有錢,給武宮送禮了?
社會真是黑暗!
哎,可惜這麼好的機會……
“那就好,我說嘛,多大點事,至於嗎?”
劉芸只能違心的安慰兩句。
林白藥當着劉芸的面,對一直沉着臉的宇文易道:“後面幾天軍訓,咱們都收斂點,堅決不能再犯錯誤了。院領導可說了,如果再出事,兩罪並罰,處分跑不了,你這班長也得辭,還影響以後的評優評先……”
劉芸心頭一動。
宇文易點點頭,道:“自認倒黴吧,希望接下來一切順利,別再搞七搞八的……”
“放心吧,應該沒事的!”
劉芸又說了兩句,掉頭走了。
楊海潮盯着她的背影,低聲道:“什麼家庭能養出這樣的女生?背後捅刀子,當面跟沒事人似的,太可怕了!”
林白藥笑道:“那是你不知道畢業後進入職場的可怕,沒點手段,被人吃的連骨頭都剩不下。所以,寧可讓自己變得可怕,也不要最後成爲別人的獵物。”
劉芸這個人,現在還比較稚嫩,做事不夠周密,太容易暴露自己,以後成熟了,思慮周全,應該能混的很好。
只是她在錯誤的時間,找到了錯誤的對手!
又過了大半個小時,張教官姍姍來遲,應該是校方得到系裡的通報,認爲沒有造成什麼影響,通知部隊負責協調的總教官,再讓他重新上崗。
下午軍訓安全度過。
張教官也不敢再浪了,完全照着訓練科目走,只要不唱歌,不找別的班拉歌,黴運就找不上我。
吃晚飯的時候,還是那個嘴快的男生把女生拉到一邊嘀咕了幾句,女生咯咯直笑說:“演間諜戲啊……可是,會不會對劉芸不公平啊?如果不是她呢?”
“不是她,那不更好?洗脫嫌疑了啊……”
“也對!好吧,我聽你的!”
“記住啊,只能給劉芸一個人說,別真的傳出去,假的變成真的,班長還做不做人了?”
“我懂,放心吧!”
回到宿舍後,趁別的女生去洗漱,她湊到劉芸牀鋪下面,仰着頭,神秘兮兮的道:“劉芸,我告訴你個秘密,宇文易,就咱們班長,他在宿舍偷偷安了一個望遠鏡,用來偷窺對面樓的女生宿舍,太噁心了。我以爲他人挺好呢,沒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劉芸幾乎要壓不住面部的抽動,趕緊從上鋪下來,拉着她的手問道:“真的假的?”
“當然真的!”
女生說了那個男生的名字:“我和他走得近,你們也知道,他和503寢室的關係挺好,沒事就去串門。今天中午去的時候偶然發現的,宇文易還邀請他一起看呢,剛纔吃飯的時候給我說,我噁心的差點飯都吃不下去……”
劉芸信了。
因爲這個女生根本沒有理由編造這樣的話來騙她。
於是,她果斷決定,故技重施。
白天林白藥說了,只要再犯事,院領導肯定暴怒,武宮就是收了宇文易再多的禮,也不可能保住他了。
“我先去刷牙了啊,劉芸,這事可別和其他人說,畢竟是咱班長,還有錢,得罪不起……”
女生端着洗臉盆出門去了。
得罪不起?
劉芸被這四個字刺激到了,說幹就幹,立刻拿出紙筆,再次用左手寫了舉報信,把宇文易偷窺行爲形容成了噁心猥瑣的大變態,那語氣和用詞,真是非開除不能泄民憤。
她沒那麼傻,上封舉報信就是用左手寫的。這是她的秘密技能,從小覺得好玩,左右手練出來的,都能正常寫字,只是左手寫的不是那麼好看罷了。
脫掉軍訓服,換身黑色的短袖長褲,她拿着信出門,趁夜色摸到了第一行政樓前,剛伸手碰到意見箱,一束手電筒的燈光照過來,從旁邊的行道樹後轉出來三四個人,有冷笑的宇文易,淡定的林白藥,憤怒的楊海潮,以及她最怕,也最不想在這個地方見到的武宮。
武宮被林白藥拉着來的時候還有些不情願,因爲他覺得和學生幹這種事實在抹不開顏面。
林白藥一句話說服了他:“武老師,不找到這個人,她肯定還會一直這樣幹下去,今天舉報我們,明天就會舉報別人,只要她不滿意,誰也別想安生,總有一天把天捅個窟窿,到時候,背黑鍋挨批評受苦受累的,不還是您嗎?”
聯想到白天系主任陶俊那失望的眼神和嚴厲的語氣,武宮猛然驚醒,對,他可是做了保證,越級舉報的事,絕對不會發生第二次。
所以,武宮答應林白藥,跟着來到這裡,還真的看到了劉芸,拿着信紙準備往意見箱裡塞。
他冷冷的看了劉芸一眼,然後掉頭離開。
既然知道了是誰,他的身份,繼續留下來,既不方便,也太給劉芸面子。
而且,他相信,林白藥會把事情處理的很好。
劉芸面色慘白,如墜冰窟。
林白藥沒辜負武老師的信任。
他走到劉芸面前,笑道:“劉芸,你舉報的是假消息,就是現在把信塞進去,那也沒什麼意義。還是交給我吧,這件事,我們也不會外傳,班裡其他人不會知道。”
劉芸畢竟還是小姑娘,碰到這樣的場面,大腦完全空白,聽着林白藥的聲音,像是被魔鬼誘惑着,自然而然的把舉報信交給了他。
林白藥看也不看,轉手遞給了宇文易。
宇文易打開看了眼,直接撕掉。
“你瞧,證據沒了,對不對?”林白藥笑道:“這事就算結束了,當然,你自己也清楚,以後一班的班幹部競選,你肯定沒希望了。其實不當班幹部挺好的,時間充裕,可以認真學習,以後靠自己的努力考研考博,對不對?”
他的笑容無比的溫和,可劉芸突然感到很害怕,甚至到了多年以後,還是無法忘記這個笑容,以及今夜留下的心理陰影。
向來不服輸,想要的東西必須得到,倔強又堅持的她,第一次退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