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年關越近，天氣越冷，全球也越能感受到金融危機的寒意。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注意到“次貸”“金融衍生品”“系統性風險”“CDO和CDS”“資產證券化”等字眼，也是首次見識到全球金融危機的兇猛。
出口下滑，經濟放緩，就業壓力大。
更多的“救市”“扶持”“勇克時艱”也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之中。
如此情況之下，能夠賺錢的生意愈發讓人珍惜。
1月18日，冀省保定的鼎力手機老闆祁正陽坐在自家貨車上晃晃悠悠到京城拿貨。
這個月運氣不錯，本來聯繫省城的經銷商想進一批易科手機，結果那邊都訂滿了，反倒是京城這邊正好剛填的庫存，能夠拉一車回去賣。
“姐夫，這怎麼是易購的招牌？”司機小舅子到了地方，瞧見醒目的“易購”兩個字。
“嘿，都是一家嘛，差不多。”祁正陽讓小舅子把車開到排隊的位置才繼續說道，“我來的時候打聽了，易科手機的貨現在是兩條線，一條是聯通運營商那邊，不用想了，另一條就是依靠易購的倉儲來鋪貨。”
他點了一支菸，笑道：“省城那裡也是來這邊拉貨，就是不知道他們拿貨價是多少。”
小舅子從車窗探出去半個身子，看了看前面長長的隊伍，咂舌道：“咱們來的挺早，這裡已經排這麼長了。”
“這還是能拿到貨的，沒來的不知道多少呢。”祁正陽嘿然，“現在誰不知道易科的手機好賣，咱是好歹能過個好年了！”
小舅子從姐夫煙盒裡抽了一支菸，點燃之後滋滋的抽了一會，問道：“姐夫，咱家拿貨是多少錢啊？”
鼎力手機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冀省裡排不上號，保定裡算是數一數二。
祁正陽瞥了眼眼巴巴的小舅子，說了個數：“不到2000。”
“啊？還沒有我們一臺天語手機賺得多啊！”小舅子驚詫。
祁正陽吐了口氣：“你懂什麼？天語手機賣得動嗎？賣得過諾基亞和三星？現在這易科手機在國內就是諾基亞的待遇，來一臺賣一臺，這一萬五千臺年前消化一半，元宵前肯定賣光！”
“而且，市場這麼火爆，易科還是會有照例返點。”
小舅子想了想易科的降價和現在的2199，如果是1900拿貨，還要返點，這……
他問道：“那易科還賺錢嗎？能賺多少啊？”
祁正陽笑了一聲：“做企業的哪有不賺錢的。”
他看了眼時間，伸頭瞧了瞧倉儲中心。
這是鼎力手機第一次從易科進貨，之前除了不穩定的網絡渠道，只有八個試點城市能拿貨。
但祁正陽早就密切關注行業變化，知道易科在手機市場上的火爆，是真的一機難求。
他也嘗試分析了這個事。
3G試點本身就是供小於求，今年1月正式開始3G，大傢伙肯定是一窩蜂的嚐鮮。
易科公司明顯也預料到這個情況，一是從沒降低宣傳力度，反而持續加碼，二是用新舊機型混搭的降價來進一步吸引消費者。
現在又值年關，屬於常規消費旺季，雖然碰見金融危機，那也是比平時強。
還有一點，易科手機是在國外廝殺了一遍榮歸故里，人家是實打實的和諾基亞、LG、三星等大品牌打了一陣纔在國內開展業務。
種種原因疊加在一起，那就是……今天來倉庫排隊的貨車隊伍是越來越長！
祁正陽有點慶幸，還早來得早，下午回去就能趕上賣。
“你在這等着，我下去看看。”
祁正陽裝上煙，下了車。
他相信今天像自己一樣跟車來的肯定不少，正好交流交流心得。
祁正陽左瞧右瞧，瞧見前面有個狗腿子神色的人。
狗腿子五步之內必有老闆！
果不其然，祁正陽臉上帶笑的上去遞煙搭話，這位夾着公文包的赫然就是天津來的大經銷商王政宏。
“天津，哎，天津不是試點市嗎？王總，你怎麼還來京城拿貨啊？”祁正陽有點納悶，天津正是聯通3G的八大試點城市之一。
“那邊撥的貨少，京城這邊倉儲方便，能大量拿貨。”王政宏吐了個菸圈，“這叫幫易科分擔現金壓力，義不容辭嘛。”
祁正陽哈哈大笑，除了名片之外又互換了聯繫方式。
“祁老弟，你這邊拿貨價是多少？”王政宏問了個問題。
祁正陽和同行交了底：“1950，王總，你呢？”
王政宏微微一笑：“差不多，也就便宜40塊錢。”
祁正陽也問了個問題：“王總這邊拿貨的返點是……”
“祁老弟是第一次來，易科這邊其實都挺透明的，這個Mars1的返點都一樣，就是一個點，這一點你可以拿錢，也可以直接是價值相等的手機。”王政宏是試點經銷商，熟悉易科的流程。
他看了眼這個祁正陽，覺得挺面善，給了個建議：“這個返點你最好留着，這批貨你是沒拿到Mars2吧？返點你不主動問，那邊不給Mars2，但你要是說了，開了個口子，以後都好說。”
祁正陽心中一跳，他這趟是運氣好，但只有1.5萬臺的第一代Mars。
以往聽說還有什麼2：1的搭配，結果電話裡只給了第一代，想在保定買新款就只能去聯通營業廳或者易購網站的定期放貨。
他知道Mars2現在的零售價也是降了100塊，是3899，忍不住問道：“王總，你這邊Mars2的拿貨價是？”
王政宏卻不肯說了，打了個哈哈，拍了拍祁正陽的肩膀：“祁老弟，趕緊賣，Mars2纔是賺錢的玩意。”
祁正陽心裡被這一句撩撥的癢癢的。
自家這一批1.5萬第一代Mars的利潤加上返點算起來就有4百萬，要是上了易科的高端機型……
他腆着臉，說道：“王總，你生意大，你多指點，今天這不知道裝到什麼呢，弟弟中午擺一桌。”
王政宏剛要說話，忽然眼睛一亮，瞧見易購倉儲的經理。
他指了指自己的口袋，笑道：“不吃了，中午之前肯定能裝完回去，有機會到天津，我請你，祁老弟，我先過去打個招呼。”
祁正陽看着王政宏快步去找人攀談，但也就聊了幾句，那位易購的人就匆匆要走。
王政宏跟在旁邊搭着話，也沒嫌受到冷遇。
祁正陽有些豔羨，又給王總的狗腿子再遞了一支菸，慢慢悠悠的回了自己的車上。
“姐夫，咋樣？”小舅子正在用最新款的Mars2玩《神廟逃亡》，頭也不擡的問了句話。
“我就下去逛逛，能咋樣？”祁正陽盤算着手機老款和新款的事，看他又玩起遊戲，皺眉道，“我就不明白這個有什麼好玩的？”
小舅子笑道：“用觸屏機不玩觸屏遊戲纔是浪費呢。”
祁正陽翻了個白眼，他對遊戲毫無興趣，現在就是想着多賺錢。
隨着太陽越來越高，人聲、車聲、喇叭聲、叉車聲摻雜在一起，易購倉儲中心變得格外忙碌。
排隊的速度比想象中要慢。
中午時間，本想交替看車，但易購這裡有工作人員在維持秩序，祁正陽也就帶着小舅子去蹭一頓食堂的飯，味道倒是還不錯。
叉車裝貨不休息，一直到下午2點半，手機終於裝好。
祁正陽臨走前看了眼依舊很長的隊伍，估摸着怕不是得連夜幹。
京城和保定距離很近，只有150公里。
下午四點鐘，貨車還沒抵達市裡，祁正陽就火急火燎的拿出手機給老婆打電話，催促着旗子掛起來。
——易科手機最新到店！
——易科3G觸屏機免費貼膜！
又過半個小時，貨車停在店門口，祁正陽跳下車就招呼着員工卸貨，又瞧見店裡明顯有比平時更多的客人在徘徊。
“買手機的嗎？”祁正陽詢問匆匆出來的老婆。
“對，橫幅掛出來就有人來了，都等好一會了。”
祁正陽舔了舔嘴脣，忽然瞧見斜對面的手機賣場有競爭對手站在臺階上往這邊看。
他的心情一下大好：“快，先拆一箱拿進去給顧客，貼膜別急，一定要給貼好。”
老婆貼膜，員工們卸貨，小舅子開車去小倉庫。
祁正陽意氣風發，看着又有被吸引進店的顧客，決定今晚開到12點再閉店。
今年給員工發紅包，來年再給加工資。
祁正陽吸了口氣，擡頭看了眼“易科手機最新到店”的旗子，在心裡祝福易科掌門人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牛運亨通，開年大吉。
……
申城，恆隆23，總裁辦。
方卓凝神思考易科與諾基亞在專利上的競爭，桌上內線電話忽然響起。
“方總，您母親來了。”
方卓有點意外的放下電話，很快就看到母親趙淑梅推門而入。
按理說，親愛的老母親這幾天應該在招呼過年來申城的親戚纔是。
“媽，你怎麼來了？”方卓起身，倒了杯水。
趙淑梅沒好氣的說道：“怎麼？是不是我還要預約啊？”
方卓聽着這語氣就感來勢洶洶，笑道：“那預什麼約，我是正想着給你打電話，晚上回家吃你做的紅燒肉呢。”
趙淑梅面色稍緩，又立即批評道：“你說你，多大的人了，人家的孫子都能打醬油了，你天天都在忙什麼？”
方卓神色一肅：“媽，既然是你問我，那我就不瞞你了。”
他認真的掰着手指：“在忙奇夢達的專利，忙收購英飛凌的股票當股東，忙手機的市場情況盤點，忙冰芯的招人和投資，忙諾基亞與易科的官司，忙……”
“行了行了，給個準信吧，什麼時候要孩子？”趙淑梅打斷道。
“都很忙，急什麼，家裡有皇位要繼承啊。”方卓悠悠的說道，“薇薇的事業正是緊要關頭，過兩年再說。”
“你們倆，你們倆……”趙淑梅無奈，“工作忙，生活就不要了嗎？沒有皇位繼承，這一攤子也不差啊。”
方卓更不以爲然了：“你還想這個。”
他忽然想起好玩的事：“咋地，生一個到了休斯敦，提到易科兩個字，讓當地老百姓眼裡滿滿都是敬畏的兒子啊？”
趙淑梅沒聽懂，但能聽懂語氣。
“不缺吃不缺穿不缺教育，再弄個基金，就行了。”方卓笑道，“還想讓我培養一個和各路商業大鱷過招的人啊。”
他反正是沒這個想法，那什麼施密特的都那麼壞，費這心幹什麼。
“走，媽，帶你下樓買包，我聽薇薇說，下面又有新品，正好我姨他們可以送一送。”方卓先說了這麼一句，又說道，“你要不願意，我就開會了啊，事都等着呢。”
“你開你的會，我找薇薇去。”趙淑梅起身就走。
“哎，哎，她是真有會。”方卓在後面喊道。
趙淑梅腳步一頓，瞪了眼兒子，決定還是趁着買包的功夫先做他的工作。
……
就在恆隆22層，易科手機的兩大負責人在蘇薇的見證下爲年會的發言資格爭執了起來。
歐洲負責人潘犇是從IDG過來，先在美國市場，再到歐洲開拓，最後成爲了歐洲業務的負責人，自認爲有年會代表的資格。
華夏負責人劉強咚是被收購進來，先做易購倉儲，再做易購線下電器，最後轉型易科手機，雖說僅一年時間，但他認爲本土市場纔是更大的未來。
這一次的大年會意義非凡，不管劉強咚還是潘犇都認爲自己更有資格成爲向方總提問的人。
“你這邊才賣多少臺？”潘犇就納悶了，“不說進公司的時間，就這業務份量，你說你代表易科，我都想笑。”
“易科華夏的業務增速絕對超過歐洲，潘總，本土纔是未來，你醒一醒。”劉強咚沒有因爲職務級別而退縮。
“好笑，說今年是欺負你，就加上明年，你這邊營收能超過我嗎？”潘犇發現這位是認真的。
“那是因爲本土市場還兼顧着鋪設下沉市場的任務，不然，Mars2的銷售會很大的提升營收。”劉強咚很嚴肅。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誰也不讓誰。
末了，還是得問主持大局的蘇總。
“蘇總，我當初可是跟方總一起在紐約搬貨的人啊。”潘犇說起交情，又唯恐不夠，“熊總可是讓方總好好對我，這要連個發問都不行，我心裡不服。”
劉強咚感覺到了決定時刻，也說道：“蘇總，雖然我是被買進來的，但絕對是哪裡需要，我就去哪裡，一句怨言沒有，方總說讓我去易科，我就去易科，現在要是年會都不露個面，我真的有怨言。”
蘇薇有點爲難，好像都有道理。
片刻之後，秘書忽然接了個電話，她走到蘇總旁邊輕聲說了兩句。
蘇薇面露笑容：“潘總，劉總，這個吧，畢竟我不負責易科的事，要不，換人來決定。”
除了方總，還能有誰決定？
潘犇納悶道：“那方總不就知道了嗎？”
“虞總從美國回來了，她說讓她來，還說讓你們當面和她說。”蘇薇說道，“要不，你們三個回頭再聊聊？”
虞總是老上司，自己就是她手底下做出來的。
潘犇：“……”
虞總是創始人和董事，級別差的有點多。
劉強咚：“……”
算了，美國王回來，那還爭什麼。
劉強咚和潘犇對視一眼，爭，還得爭，就爭誰的鼓掌聲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