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春節是在2月19日，往年在距離春節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易科內部已經會有漸漸放鬆的過年氣氛，但今年有所不同。
一是今年的市場火爆，各類產品從發佈到現在依舊延續着驚人的熱度，二是在這種熱度背後也有揮之不去的一抹陰影。
別人可以不關心公司未來，不關心公司動向，但上下員工都是十分關注的。
作爲新興產業事業羣EBG的總裁，張亞勤明顯感受到了這種不一樣的氛圍，他是匆匆從柏林飛回，趕上了一次總辦的線下會議，也同樣趕上了同事們近日來在嘴邊的話題。
華盛頓那邊到底想怎麼樣？
公司的走向又會是怎麼樣？
不管是BIS召開的半導體行業討論會，還是易科在華盛頓多次參加的閉門會議，這兩者都陸續有更多的信息流出。
按照張亞勤的感覺，問題走向可能還是有點嚴峻的。
1月24日，上午九點鐘，總辦會議。
張亞勤聽到了方總親口描述的相關情況，主旨就一個，全球市場的不確定性確實在增高，而與華盛頓方面的溝通也還在進行。
沒有人在這場會議上提到與冰芯的切割，這種情況讓張亞勤覺得還是挺微妙的，倒不是他支持切割，而是方總的強人風格在這種關頭頗爲明顯。
還有一件事讓張亞勤有點意外，方總在會議即將結束的時候提了個事，常務副總裁虞紅將會更關注EBG的發展。
張亞勤以前在微軟的時候多數在亞洲工作，雖然聽過虞總的大名，但從沒打過交道，而在進入易科之後只是在例行的總辦會議上出現過短暫的溝通。
現在……
張亞勤在會議結束後回到了自己辦公室，琢磨着這個情況，這也不像是正式任命，那……可能是“美國王”回國後的一個過渡？
下午時分，他接到了虞總的電話，邀請見面一聊。
虞總的辦公室是在26層，相較於23層那個讓每個人都印象深刻的總裁辦，她這裡就正常多了，沒有指紋，沒有人臉識別，沒有機器……
呃，張亞勤心裡剛閃過這樣的念頭就見辦公桌後面被遮住的一個小機器人。
“這是我上個月從硅谷研發中心走的時候，他們送我的禮物。”虞紅敏銳的注意到張總的眼神，笑着說道，“我時常不明白有些人都想研發什麼東西，所以，如何把某些散漫的、看起來沒有邊際的技術進行更具商業性質的轉化就很重要了。”
張亞勤由衷的點了點頭，這恰恰是EBG成立的目的，技術轉化與市場拓展。
“方總曾經提過幾個未來的發展方向，我這幾年在美國除了做做易科的市場，也在觀察科技公司們對前沿方向的判斷。”
“去年，谷歌花6.5億美元收購了英國的機器學習公司DeepMind，而這家公司僅僅成立3年多的時間。”
“去年，微軟除了內部研發，也增加了人工智能和機器學習的對外投資，比如，Bonsai。”
“如果說讓世界上現在大的科技公司們達成一個共識，那未來很可能就是人工智能和機器學習。”
虞紅沒有寒暄，一手按在機器人的頭上，敘述着她所感受到的變化。
“嗯，我還是很佩服谷歌的。”張亞勤點頭同意虞總的判斷，稍微組織措辭，說道，“谷歌07年買DoubleClick那種廣告技術公司，10年買摩托羅拉那種移動公司，14年買DeepMind這種人工智能公司，它這些年有一種很有層次的演變，我覺得虞總的感覺很對，大家都在探索和重視可能還沒那麼清晰的未來。”
“所以，張總，你認爲基於機器學習的發展將有一部分落在電車之上？”虞紅笑道。
“人工智能和機器學習不管什麼時候到來，必然會掀起一場可能不遜色於互聯網的產業革命。”張亞勤說道，“它能拓寬的領域太多了，我只是認爲，一個龐大的汽車產業會有比較明朗的未來，虞總，你有沒有去看過美國的特斯拉，它去年，哦不，是前年，甚至已經開始盈利了。”
特斯拉在2013年5月宣佈首次盈利，股價在一個月之內上漲了80%，市值突破100億美元。
虞紅頷首，因爲業務領域不同，她沒特意去參觀過特斯拉，但紐約和硅谷有不少員工都買了它的電動跑車ModelS。
“我是覺得，汽車產業是一個新舊並存，可以革新，比較確定的適合我們公司的方向，不過，像公司和英偉達、AMD合作的領域，也是不錯的探索，唔，我不知道方總是不是單純出於對冰芯業務的考慮才進行這樣的合作，但我認爲是有機會同樣與人工智能產生化學反應的。”張亞勤如此說道。
他剛想喝水，又補了一句：“就像冰芯用16nm給易科的Mars8.8和AMD的產品賦能，人工智能顯然也能給許多領域賦能。”
張亞勤喝完兩口水，有些遺憾的說道：“可惜，方總好像不太認可我關於電車的想法。”
“方總只是更需要面對當下的挑戰，如果所有的事都要他確定，那還要總辦幹什麼？還要我們幹什麼？”虞紅笑道。
“我是怕起步晚了會錯失機會，我沒想到特斯拉會那麼快盈利，它現在雖然仍舊面臨許多問題，但距離更大的成功可能並不會太遠了。”張亞勤說着自己的感觸。
因爲考慮易科研發的落腳點，他跑去美國參觀了特斯拉，發現發展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快。
“易科面臨的挑戰也是客觀現實的，我這次從紐約回來，一個重要因素也在於如何爲你們EBG提供更多的支持。”虞紅沒有擺出自己常務副總裁的高姿態，很平實的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其實挺認可你的立項想法。”
“先立一個整體項目，然後圍繞着這樣的目標才能把零散的技術一一擰緊，不然，空喊‘技術轉化’能獲得什麼進展？”
張亞勤隨着自己的講述與虞總的認可，心情漸漸變得有點激動。
情況好像與自己先前想象的有點不同，如果虞總不是回國過渡，那麼……這樣易科內部的實權人物必然能給EBG帶來強有力的支持。
最起碼，自己打了兩次的立項申請都沒有獲批，虞總肯定能推動這個進度吧！
“是的，是的，EBG成立到現在，雖然我不急，但確實只做了些零敲碎打的工作。”張亞勤表態道，“EBG只能做出更大貢獻的，虞總，我這兩天寫個詳細的報告給你，易科的許多研發都可以凝聚在電車項目之上。”
虞紅點頭，表示了同意。
她自然能看出來EBG這個新事業羣需要什麼，而作爲常務副總裁，她也不打算再伸手去搶曾經下屬做起來的工作。
不管是內部研發還是外部其它企業的動作，虞紅覺得方總這個方向比較保守，但這種保守可以理解，換個角度就是“穩健”嘛。
“易科有資本來承受一定的損失，這是我的想法，不過，張總，即便內部立項，我們也不是大上特上，技術轉化是技術轉化，真正推到市場需要更多更多的驗證。”虞紅這麼說道。
張亞勤連連點頭，他繼續談了談自己在這方面的想法，主要是易科選擇科技研發載體的比較。
末了，等到秘書提下午新的會議，張亞勤眼看即將與常務副總裁結束交流，忍不住問了個事關挑戰的問題。
“虞總，華盛頓那邊真的強制要求我們結束與冰芯的合作嗎？”
這是近期一個讓市場陷入觀望的小道消息。
張亞勤知道虞總先前有到華盛頓參加會議，她這個當事人的消息肯定是最準確的。
“算是隱性的強制。”虞紅沉吟着說道，“但也不用太擔心，全球市場固然面臨不確定性，但這個市場不是一體的，我們在歐洲也有做不少工作，算是有戰略空間，痛肯定會痛，嗯，我覺得還是可以忍受的，看看變化吧。”
張亞勤又問道：“華盛頓有給期限嗎？會多長時間採取動作？”
虞紅搖了搖頭：“那肯定是看他們了，張總，你不用太擔心，嗯，到目前爲止，冰芯確實是我們唯一的供應商，但這也有別的空間。”
張亞勤再問，卻是得不到答案。
只是，當他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忽然靈光一閃，中芯那邊不知道怎麼樣了，或許也能一起進來操作操作。
易科常務副總裁與EBG總裁的溝通沒過多久就呈現在方卓的面前。
虞紅是在見蘇薇母子的時候順帶的又把工作帶到了她家裡。
“現在就立項？別急，內部再多論證唄，我不是非要反對，也不是害怕陌生的領域。”方卓有些意外於虞總這邊交流的效率。
“整體立項就是論證的一個方式，只有圍繞一個明確的目標，我們才能知道到底能幹到什麼樣，未來大致是什麼樣，問題又在哪裡。”虞紅牽着方小滿稚嫩的小手，認真的說道，“不然，你乾脆把EBG這個事業羣撤銷算了。”
方卓點頭道：“好，你通知張亞勤，EBG被取消了。”
虞紅不吃這一套，直接掏出手機給這兩天一直滿懷期待的張亞勤發了條語音消息，轉達了老闆的命令。
“哎，你……”方卓搖了搖頭，“你撤回吧，這讓張亞勤看到像什麼話。”
虞紅斜瞥了老闆一眼：“那把他喊過來？當面通知他取消新興產業事業羣？”
“你不覺得你只是接洽兩天就迅速給出支持是一件很讓人不安的決策嗎？”方卓嚴肅了一些。
“我恰恰覺得這證明了張亞勤提出意見的正確性相當有說服力，即便公司面臨全球市場的挑戰，我也覺得這樣一個新的方向值得重視。”虞紅據理力爭。
方卓皺眉。
就在這時，虞紅的手機響了，EBG總裁迅速的發來數條消息。
張亞勤：啊？
張亞勤：虞總，什麼意思？
張亞勤：虞總，EBG要改組了？電車項目立項通過了？
片刻之後，琢磨着語氣又覺得不對的張亞勤發來一個“河馬疑惑”的表情，不是，虞總，你真是來支持我們EBG的嗎？怎麼直接把整個事業羣整沒了？實在不行，我們EBG倒也沒有那麼急……
虞紅直接把手機拋給方總看。
方卓掃了兩眼，無奈攤手：“你是想讓我今天就讓你們立項？”
“我是認爲，你是心裡有既定的決策，所以很難接受當前有理有據的改變，我不是讓你今天立項，我只是想說，你可以認真考慮到底近期要不要給EBG更多支持。”虞紅緩了緩語氣。
方卓扭頭看了眼旁邊笑吟吟舉着手機的蘇薇，嘆了口氣：“這真不能發，你要是把這發出去了，沒準明天就有很多公司的股價都得漲，易科常務副總裁積極支持電車立項，這多利好啊。”
虞紅也說：“別發，薇薇，別發。”
蘇薇收起手機，笑道：“不發，我就是記錄，以後看看易科的決策再驗證對錯。”
虞紅涉及到工作比較認真：“我不是要和他分對錯，只是覺得EBG值得更多支持。”
“好，虞總回國，一下手就輕巧的把EBG撥到你自己的陣營。”蘇薇笑眯眯的說了句，“美國王還是厲害哈。”
虞紅吐了口氣，迫於無奈，伸手抱住了方小滿：“一個頑固，一個誅心，你們的小滿在我手裡呢，都給我好好想想。”
桌上手機震動。
方卓拿過手機，看了眼信息，嗯，高通起訴了新發基帶芯片的英特爾，後者也迅速的發起反訴。
選擇基帶芯片重振移動戰略英特爾與近期風波不斷的新高通也開始打了起來。
他念出了這一新動態。
“高通很無奈，不管英特爾還是易科，都是在拿邊緣業務兌子它的重要業務，它不起訴不行。”虞紅冷靜的評價道，“但是，它這種時候還是起訴，恐怕這次的終審官司真是不一樣了。”
美力堅最高法對高通的終審在即，這極可能改變高通的命運，以及，也會爲後續類似的專利紛爭樹立標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