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進縣裡,貴妃一路就想好了,一旦通過了永福衣鋪掌櫃那關,她就要立馬補齊擴大生產模式,該買的東西絕對一分錢不少花,全部搬回家。忸忸怩怩左顧右盼不是她的性格。
該散的錢她一分不會少散,但該賺的錢她也不會瞪着眼睛前怕狼後怕虎不敢上前。
死她都不怕,她還怕活着嗎——
她只怕窮!
木墩兒喜歡她殺伐決斷的性子,“我的娘娘,給你個機會你就是下一個女皇啊,這性子爽快啊。”
“你當女皇帝是那麼好做的?”貴妃翻了個白眼,不知道又是從哪個話本子裡看來的無腦故事。“不是我妄自菲薄,像我這樣的妃子古往今來太多,比我強的更如過江之鯉。宮裡的女人混的再好,不過是仗着皇帝那段時間的那個審美眼光,和他當時的需要——皇帝,那可不是誰說做就能做的。更不要提這樣的世代,一個女人做皇帝遠遠要比男人做皇帝難出成百上千倍。”
他的那個時代沒有皇帝,造就了他的口無遮攔,對皇室皇族是戲謔爲主,毫無尊敬可言,但對她來說卻是實打實地生活過,經歷了無上的繁華,絕對的權力。
散場後的落寞——如果現在算的話,她寧願這樣平淡的落寞。
可她知道,如果沒有現在,那麼她的散場只會是無比的淒涼,當時她有多尊榮,死後就有多淒涼。
當然,她死後就什麼也不知道,所有的落寞也好悲涼也罷都只是活着的人承受。
“那倒也是,男權社會嘛。”木墩兒不無感慨。哪怕是現代都說男女平等,其實質難道就不是一個男權主導的社會了嗎?相對過於是有一定程度的提升,但總體而言仍然如是。
喲,這就感慨上了?
貴妃笑,就這點還不錯,哪怕讓他家小紅杏給戴了頂綠帽子,也沒性格突變仇視女子。最起碼……心理還是很健康的。她表示總算找到了他一個優點。難得啊。
柴榕沒去過租車行,一路全靠貴妃指路。
永安縣商鋪不多,倒是書畫鋪子比比皆是。租車行便是在一趟書畫鋪子的最裡面,既有爲行人準備的實用型拉貨坐人驢車,又有爲那幫子文人風雅範兒備用的出遊型簡易車型,以及單個騎驢套裝。
才進那巷子。貴妃遠遠就瞧見一間草書玲瓏書局的店外杭玉清一身淡藍長袍四方巾,乖乖公子的模樣。被兩個主僕模樣的兩個女子一前一後給圍住,眼瞅着那女子疾言厲色,一張小嘴巴巴不停,一改先前忍氣吞聲的受虐樣兒。扯着脖子就吼開了:
“你個小丫頭片子仗着自己長的好看沒完沒了,我不就是看看你打聲招呼,罵上癮了還?你當你是我師孃那母老虎。我怕你咬我啊?!”
杭玉清一張娃娃臉瞬間換成關公同款:“你不願意嫁我?我還不願意娶你呢!就你這張嘴,不說死我也煩死我。我可不想英年早逝,死你嘴上!”
“……你說誰是母老虎?”到了近前,貴妃偏頭好奇地問了一句。
……
要不要這麼寸?
真應了那話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說鬼,說人人到,說鬼鬼至,母老虎也不經唸叨!
特麼打臉赤果果的。
杭玉清那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紫一會兒青裡又帶着點兒藍瓦瓦的綠,整個兒一張臉跟個打翻了的調色板一樣,貴妃看着都覺得晃眼睛。
“乖徒弟?”
杭玉清一張呆滯臉還沒回過神,被他跳腳指着罵的姑娘就先受不了了,一瞪眼睛就是橫眉厲目橫掃千軍的架式,掄圓了胳膊朝着杭玉清就是一嘴巴,那打臉的聲音才叫一個歌聲嘹亮,半條街都能聽到迴音。
“無賴!”姑娘碎了一口,“別說家父還沒應,就是應了,我寧可一個屍體擡進去,也絕不嫁你!”
說完,一甩胳膊人家返身回了書局,叫道:“翠平,關門放狗,誰再進來直接放狗咬!”
啪地一聲,整間書局連門帶窗全都給關上了,幾個眨眼的時間,一個顫巍巍遞出來的歇業牌子就掛到了門栓上。
每見這神經病官二代都是一出精彩的大戲,搞的木墩兒生活無聊了就會想起他來,迫切地想要看到他解解膩。果然,這一次相見,也沒有讓他失望。
“大哥,你又捱揍了。”
讓個三歲孩子奚落,杭玉清好懸找個地縫鑽進去,年畫娃娃臉頓時又紅了:“你管誰叫大哥——”
他管他爹叫師父他娘叫師孃,好像大概還真是他倆平輩……
杭玉清無意中發現自己又悲了個催的了:“這事兒不賴我!我娘說給我相了個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長的又俊,性情又好,誇的天上有地下無,這不皇上——”
他突然智商回爐,還知道不敢議上,連忙湊到驢車跟前壓低了聲音,擡袖掩着嘴道:
“這不老皇帝死了嗎,給我議親這事兒也給放下了。可我娘說的我心癢癢的,就想看看姑娘到底是不是她說的那麼好——果然,還真就她說的那麼好,長的也漂亮,還挺有才氣,出口成章,損了我半天我也沒聽出個數兒。哪哪都好,就是脾氣太臭!”
“這親她想結我還不想呢!”最後一句只差沒把喉嚨喊破了,連音都讓他給喊劈叉了。
話音還沒落地,書局的大門忽地打開,一盆涼水兜頭蓋臉就潑了過來,貴妃的驢車離的近,不免也遭了劫。別的都還沒事,她急忙打開包裹確認沒沾上水才放下心來。
“師孃,挨潑的是我,難道你該關心的不是我?”
杭玉清跟個落湯雞似的,上一秒還可憐巴巴,下一秒轉身就是另一副猙獰的面孔:“潑婦!潑婦!潑婦!活該你一輩子嫁不出去,沒人要!”
這回出來的是那姑娘本人,貴妃一看果然身形風流,容貌清麗,只眉眼間透着股子傲氣,卻是杭玉清降不住的。她手上捧着個盆,對準了杭玉清的臉就是一潑,偏杭玉清罵的正歡沒收住嘴,那水準確無誤地就潑進了他嘴裡。
“噗!婦!”杭玉清嗆了水,咳的驚天動地還不忘和姑娘顯擺,指着貴妃:“你看我師孃,長的比你漂亮吧!”
姑娘高高地揚起下巴,連看都沒看貴妃一眼,冷聲道:“你要是再敢在我門前嚼我的口舌是非,我再潑出來的可就不是清水了!趁早閉上你那髒嘴,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我真爲令尊有你這樣一個兒子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