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承平帝是信守承諾,還是示人以仁,能做到這一步,秦王都敬他。
比他爹,他爺爺都強。
比他爹強在哪兒秦王不知道,反正他頂不待見就因爲早生他個把年,天下就天然成爲他囊中之物的兄長;而秦王之所以認爲比他爺爺強,那是他太知道了,就他這種行爲,承平帝的爺爺,他的親爹那是準準地把他們一家子弄死。
而且,還都不會輕輕鬆鬆地弄死,爲了給後人以警示,指不定使出什麼招數。
那些所謂的開國元勳,有多少死的比太祖當年的那些對手還要更慘的,他這個做兒子的知道。
宗人令是安慶大長公主的夫婿,按輩份是承平帝的姨父,和秦王是一輩的,但年紀卻只有四十出頭。
公主擇婿挑的就是長相,這位蘇成哪怕四十多歲了,還是風度翩翩,相貌堂堂。單拎出去和京裡哪個絕世佳公子都有得一拼,甚至遠比那些漂亮的毛頭小子還多了份成熟美。
只不過他這性子可不隨他的長相這般溫和,是個火爆脾氣,這些年之所以保養的這麼好,全靠安慶大長公主事事順他的心,如他的意,在家說一不二。
別人不知道,承平帝卻一清二楚。
別人家的駙馬都恨不得卑躬屈膝,將公主立個牌位供着,偏生安慶大長公主是個好顏色的,生怕自家駙馬氣成她九妹夫那樣嘴歪眼斜,又怕像七妹夫那樣氣出肝病整個臉黃的跟土似的。多少血淋淋的例子告訴她,還是要給自家駙馬好臉色,生活才能過得性……幸福美滿,所以這位安慶大長公主成了公主裡的特例,甚至比旁人家的貴女還要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她家駙馬說一不二,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連這次秦王造反,安慶大長公主向來不理世事的,都依着他家駙馬的意親自到宮裡來和皇后說項,認爲雖然是一家人,但這位不同母的哥哥實在是狼子野心,該殺。
哪怕不依國法,用家法這樣的人都是要治以死罪的。
承平帝很難想像這話是出不理政事,連平日宮宴都極少參與的安慶大長公主之口。他這位姑母也就對自家夫婿和女兒有個好臉,其餘跟誰都是淡淡的,淡到有些冷。
還是駱皇后探出口風,是他們的宗人令在前朝幾番言論沒得到承平帝的認可,他就借自家公主的影響力給表現出來了。
……承平帝絕沒有借這位蘇姨父的手苛責自家王叔的意思,可是人家是宗人令,不扔他手裡處理,難道按國法扔刑部大理寺?
如果不是最後秦王提起了小世孫,當朝最尊貴的兩個人的會面可以說是平和而融洽的。
可是,小世孫死了!
“……臣罪有餘辜,可是小世孫還在襁褓之中,稚子何辜?再怎麼樣,小世子是姓趙的!那柴榕算是個什麼東西,居然敢殺皇室!?”
“這話秦王說的不對,稚子是無辜的,可是死在戰場上那些人也都爹生娘養,他們死就不無辜,就該死?你家孩子是孩子,別人家孩子是狗啊?”
秦王一臉震驚,他根本沒想到一直在旁邊垂首站立的妹夫會這麼和他說話。
這麼衝——他什麼身份自己不知道嗎?
蘇成可不管秦王一臉讓狗咬了的震驚臉,有些話他不吐不快:
“陛下寬厚仁德,不願意追究你陰謀造反,誅心的行事,可你也別真當自己明正言順說勤王就勤王。勤王要有陛下傳召,陛下何時召你了?夢裡啊?如果沒有,你說破天就是造反!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敷着粉粉飾太平?”
“你若不造反,你的兒子不拿柴榕的媳婦當人質,想要逼人就範,人家就能殺到你們家,以其人之道還你其人之身?”
“孩子怎麼死的,誰也不知道,但你們卻是想治陛下於死地,從當初陛下回京繼位,你就幾次三番派殺手追殺,現在看陛下坐穩了王位,又趁天災製造人禍,刻意引導造成民暴,藉機生事,又想竅取天下——趙擎,秦王,人在做天在看,你如今落魄——”
“住口!”秦王活像被扒、光了衣服,赤身裸、體扔在光天化日之下,惱羞成怒地大喝:“蘇成,你不過是我趙家不上數的女婿,我與我侄子說話,輪不到你插嘴!”
“請恕在下耿直,陛下——不只是你侄子,更是你的君主。是全天下人的皇帝。你如今不過是戴罪之身,若依國法是抄家滅族的重罪,陛下仁厚,沒有要你的性命,你非但不感恩戴德,一味地說什麼侄子叔叔,王爺,你的身份擺錯了位置。”
“——若非你們卑、鄙擒了我的王妃和兒子,你以爲我會俯首稱臣?你們不過是用了最下作的手段,否則我十萬精兵,你那三十萬什麼烏合之衆?梅政也就是個縮頭烏龜,攻下他來不過是時間長短。沒了雄縣,沒了梅政,沒了三十萬大軍,你們是個屁!我趙擎輸在有情有義!輸的不是你們!”
蘇成滿目鄙夷。
他雖非武將,可是身材修長,比秦王站直了還高小半個頭,他狹長的眼睛一眯,往下斜瞥着秦王,那神色真真是跟看坨狗屎一樣,把秦王給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列架子一腳就朝蘇成踢過去。
好在周圍的太監眼尖,七八個人前仆後繼就朝秦王撲過去。秦王哪怕有功夫底子,這些天餐風露宿身體也不如以往,一個趔趄就被撲倒在上,緊接着幾個人疊羅漢似的往上壓。秦王打那些年的仗沒死戰場上,好懸沒讓幾個內廷太監給活活壓死。
“你們這些……閹狗!”
太監們怒了,你還瘋狗呢!
繼而紛紛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可着勁兒的往秦王身上壓,有的胳膊腿垂下來,你踩一腳我掐一把,把秦王疼的哇哇直叫。
“陛下,臣就說此人死不悔改,幸而有這幾個忠義的內侍,否則秦王還不刺王殺駕?”蘇成生怕哪個太監一腳踢自己個兒身上,往後接連退了兩步,高高在上地斜睨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