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老爺子年輕時因爲戰亂被強行徵兵,跟着東征西討十幾年,也算爲大齊的建國做出了小小的貢獻,從個做飯的火頭兵一路爬到了千戶,也算千里馬遇到伯樂了吧,眼瞅着未來見亮,他的伯樂因觸怒早已登基稱帝的二大伯而被下了獄。
據體原因柴老爺子也不知道,他就是一職業武夫,只管上戰場殺人,和官場上沒半點兒交往,反正一昔之間伯樂手下所有的官員抓的抓查的查,最好的結局就是像他這樣,一擼到底回家賣紅薯。
柴老爺子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三十九歲,上戰場前生的那三個孩子都成了親,連他走時還在襁褓之中的三女兒銀杏都嫁人了。
雖然是回了家,可很長一段時間他的軍人習性還改不過來。柴銀杏是嫁人走了,可柴家倆兒子兒媳卻是成天面對着面,一天天那才叫一個心驚膽顫。
柴家哥倆也只是知道自己爹是個打仗的,初時聽着一路高升還做起春秋大夢,等着風風光光進京也能吃上白米飯,穿上綾羅綢緞,住上好房子了,可是夢醒來的就是這麼突然。大齊建國十來年,他們眼睛都快盼瞎了,盼回來卻是個落魄的沒有一官半職的老爹。
柴老爺子在戰場上算得上殺人無數了,身上那股子煞氣還沒散淨,連眼睛看人還時不時帶着股子殺氣,柴家哥倆哪裡還敢問東問西,連半點兒失望的神色都不敢擺出來,就徹底萎了。
這些年下來,柴老爺子算是平和了不少,要是在以前那可不是一個碗扔過去了。
可是多年的底子打下了,柴家哥倆不見得有多親近老爹,但老爹一瞪眼睛絕對讓他們心肝都直顫顫,打心眼裡發怵。
一場全武行下來,柴家人一個個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都悶頭吃飯,就吃貨柴雙不管不顧扯開嘴吧唧吧唧吃了個痛快盡興,最後打着嗝就下了桌。
心大,胃也大……貴妃嘴角抽搐,特麼她能說麼她嚇的胃都抽抽了,飯菜不知道是從鼻子還是嘴順下去的。
她自小嬌生慣養,大了又被老皇帝捧手心裡,就沒遇見男人打架的。
要說柴二夫妻倆扭打到一處她還只是看熱鬧,帶着看好戲的心理,那柴老爺子那毫無預警就砸過來一個碗的舉動,真是給她開了眼,她現在小腿肚子還發軟呢。
這要讓柴老爺子知道她和她便宜兒子都給換了芯子,柴家一塊堆兒死倆,不管怨不怨他們,估計都落不着好,還不活剝了他們?
當然,她倒也不罷了,一個外姓人兒媳婦,木墩兒可是他的親孫子啊……
不敢想。
貴妃打了個激靈,立馬手腳麻利了,幹起活來跟打了個雞血似的,三下五除二就打了兩個碗……
“過幾天上集再買幾個碗回來吧。”柴老太太從後院看完柴二哥路過時看了一眼,邊搖頭邊嘆氣走了。
“……”
木墩兒坐在小凳子上不禁了搖搖頭,壓低了聲音道:“嚇着了?尊駕這膽兒也太小了,農村打架都這樣,手上有什麼掄什麼。”
貴妃驚,那在地裡扛着鋤頭就掄鋤頭嗎?
咔嚓,手裡的盤子一滑溜又掉地上碎了。
遠遠地,她似乎仍能聽到柴老太太幽長的嘆氣聲。
木墩兒撲哧忍不住就笑了,果然是大家閨秀,這點兒小陣仗就給嚇壞了。他就說長那麼多心眼子也沒用,膽忒小。
“你不用怕,你是兒媳婦,他不會對你動手的。”他把小聲兒壓的更低:“我爹是個傻的,你嫁進來本來就是擡舉他們家,他們再敢欺負你,村裡的閒言碎語都能壓死人。你把心放盆骨裡,村裡人不怕打架鬥狠,就怕被人說閒話。”
其實她也不全然都是怕,更多還是心虛,畢竟他們佔了人家親人的身子。
貴妃斜眼看仍笑嘻嘻的便宜兒子,人家倒是心安理得。
“你聽到老太太剛纔說了沒——過幾天就是集,咱們得想辦法去瞧瞧,踩踩點探探路。”木墩兒挑眉,“這纔是最重要的。”
貴妃不抱太大的希望,家裡的活兒每天都忙不過來,能讓她去集市就怪了。
她嘆了口氣:“我估計是去不成,你要有機會就纏着哪個帶着你,發揮你這小人兒的優勢。”
木墩兒點頭,裝小孩困難點兒,但死纏爛打這套路他熟,這是他做生意成功的基石啊。
兩人商議定,就只等柴榕抱着野雞回來了,可是左等右等接連兩天這人就跟消失了似的,人影皆無。
柴榕以前也不是沒有貓山裡三四天的時候,不過那次回來就被柴老爺子堵個正着,父子倆當場就打到一處。柴榕是腦子有些傻,可也知道那是他爹,沒敢使出全力,不過就那樣柴老爺子也沒佔到上風,反把自己的老腰給抻到了。
最後還是柴老太太出面,抽了柴榕幾棍子。他纔算老實了,半宿半夜也從院牆跳進來,再不敢不回家。
要說柴榕在這個家最怕的是誰,那可不是父威如山的柴父,絕對是一律棍棒教育的柴老太太,因爲——
“娘長的嚇人。”柴榕的原話。
如果不是他說這話的時候腦子已經摔傻了,柴老太太絕對下得去狠手把他屁股打開花。兒不嫌母醜,他不知道,基本的審美也應該有,她再嚇人還能有他爹嚇人?!
兩天沒見着兒子,柴母有些着急了,吃過晚飯就把貴妃拉到一邊:
“四郎有沒有和你說去哪兒,怎麼幾天了又不見人影?”
貴妃也正頭疼,她再想不到木墩兒這一竿子支的太遠,現在又正是柴榕父愛澎湃的時期,指不定因爲他那一句話就漫山遍野掏雞窩去了。
“娘,”她想了想,這事無論如何都是隱瞞不了的,就柴榕那腦子回來一有人問,他就得把木墩兒給賣了,還不如她先坦白交待:
“前天……四郎不是給木墩兒捧回來一窩兔子嗎,木墩兒喜歡的跟什麼似的。四郎就說山裡野雞毛也很好看,木墩兒就說想要——娘,你看四郎是不是去給木墩兒抓野雞去了?”
柴老太太啞口無言,她是不是該慶幸那傻兒子沒說老虎皮好看?要不,他兒子喜歡他就去逮老虎了?
“你怎麼就讓他去了?!”柴老太太也知道這話是有幾分遷怒,要是真有人能管住他,他也不會成天往後山跑了。
“這深山老林的,野獸多的是,躲過了野獸還有打獵的挖的陷阱——”
話還沒說完,就聽遠處是她傻兒子扯着大嗓門在喊:“木墩兒,我把雞給你抓回來啦——”
柴老太太一回頭,一道黑影撲棱着翅膀就從她眼前掠過,直接一個猛子就扎進了貴妃的懷裡。
只見貴妃嗷的一聲尖叫,一蹦三尺高,當場就和從天而降的大肥雞來了個撞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