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親那狄家小姐他腦袋瓜子就疼,不過從小在外祖父壽辰之時見過一面,就好像緣定三生今生認定了他似的,成天黏着他,不是拉手就是摸臉。倒是有個好處,別人欺負他,她替他出頭沒少揍他家那些表兄弟姐妹。
可是長大了還這樣就有些過了吧,一個大姑娘家家的沒點兒矜持,嚷嚷着明陽城那些個有頭有臉的家族就沒有一個不知道她非他不嫁的——
好歹是三品卸任大員的嫡親孫女,現在家裡雖無實缺,也是有些家族淵源的,要不要這麼上趕着?
十七了,不是小孩子,見了他就跟狗見着屎似的——
呸,他也是氣急了,才把自己比成了屎。
現在倒好,躲都躲不起了,還動員起她家的僕人婆子盯他的梢,當他是賊防嗎?!
杭玉清糾結在被愛慕的煩惱之中,心裡跟堵了團亂麻一樣,也就無心聽貴妃和那賀牙子你來我往的交談之中,等他回憶到最近一次在外祖母生辰時狄家三姑娘一件粉衣裳配了件綠鞋,頭上插滿了珍珠翡那奪人眼珠的裝扮好懸沒把他心臟嚇偷停了的時候,貴妃帶着他家大傻子已經從他眼前走過,連叫也沒叫他一聲。
“我說師孃,你倒是叫我一聲啊!”杭玉清嗷地一嗓子跟前,一邊走還一邊眨巴着大眼珠子四下觀瞧,那倆婆子早沒了影子。
賀牙子手上現有兩處店面出租。貴妃光聽她說還覺着不錯,便想實地觀察看看。只不過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北,來回看了兩圈就是一個來的時辰。
兩處都不是特別熱鬧的繁華區。一個距離居民區近,一個旁邊便挨着賭坊,租金倒是差不多,面積也夠大,只是貴妃兩個都不甚滿意。
不過貴妃只看在眼裡沒有任何評論,賀牙子是見慣了世面的,一見她這樣的神態就是沒看上。便張羅着要給她打探其他租處,最好她把要求說細些嚴些。到時也不耽誤她的時間。
貴妃本也沒想着一切順利,跑這一趟明陽城就萬事妥帖,摟草打兔子倒是順帶手,可是租店面做買賣卻是要仔細着挑選。畢竟不是鬧着玩往外撒錢,她們主要目的還是贏利。
她只是奇怪杭玉清,進牙行還上躥下跳跟個跳馬猴子似的,沒半刻安靜下來,反倒是走這一圈連句廢話也沒有,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東瞅西看像是做賊的一樣。
“阿美,”從賭坊附近那家店出來,柴榕湊到貴妃身邊壓低了聲音道:“從剛纔就有人一路跟着咱們。都好久了。”
他躍躍欲試臉,只待貴妃吩咐他就衝上去把人給揪出來。
他們初來明陽城,有舊怨的秦王世子不可能做這下三濫的低級把戲。他們身上穿的窮酸,再眼瞎的劫道也不會盯上他們……除了這兩個可能,就只剩牙行外面杭之清避之唯恐不及的兩個婆子了。
果然,貴妃聽完柴榕的話,眼神還沒等轉到杭玉清身上,他就炸了。抓住柴榕的前襟就問:
“在哪兒?他們在哪兒?”
他一路都覺得有人看着,那處處被偷窺的感覺把他全身的汗毛都給激起來了。偏他擡頭再找,永遠都找不着。要不是大傻個子說起,他還只當自己讓狄三給嚇出病來,一見他們家的婆子病根兒都犯了。
卻不知他還真讓人當犯人似的這麼盯着,特麼,他在官府還是清清白白的一個小人兒,反倒在他們狄家上了嚴防死守的冊子?
柴榕讓他一揪衣襟,眼神就沉下來了,他這是要打架的意思?
他可以打他嗎——
柴榕用虔誠的眼神詢問貴妃。
貴妃輕輕搖了搖頭。
“師父,那些都不是好人,你告訴我,我把他們給攆了,省得耽誤我們的正事。”杭玉清在氣頭上也還是識時務的,眼看着柴榕眼神不對,立馬就放軟的態度,故作親密地順着柴榕的胃就摸到了他的肩膀,一把將他半邊身子摟進懷。
問題是杭玉清比柴榕要矮上半頭,搭着半拉膀子看不出有多親密,反倒像是猴子攀樹,看着很有些滑稽。
“我們……什麼正事?”柴榕問,抓着杭玉清一隻手,把那爪子從自己肩膀上扔出去。
杭玉清不以爲意,兩手交握放回原位。“租房子唄,你傻——你咋明知故問,”調侃的話說到一半,在嘴邊骨碌一圈又讓他嚥了回去,眼尖地就瞅他們栓驢車旁邊的衚衕探出一個大腦袋瓜子,他立馬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翻臉跟翻書似的,一改嘻皮笑臉頓時就把臉拉的跟五郎一樣那麼長,拋下柴榕邁大步子蹭蹭幾步就躥了過去。
明明初時碰到的是兩個婆子,現在就變成了一個,另外一個幹什麼去杭玉清不問都猜得出,除了通風報信就沒第二種可能!
“你跟了我一路是想怎麼着?我上了你們狄家的花名冊,抓賊似的跟着我,沒完了是吧?!”杭玉清插腰撲頭蓋臉就是一頓吼:“我抱你們家孩子下井了,這麼不死不休的?你再跟着我,信不信我報官把你抓起來,告你意圖不軌!?”
孫婆子正是那個男子漢一樣嗓門的,她吶吶的跟犯了錯的漢子似的,眼神還止不住往貴妃那邊飄:“老奴就是順路——”
“從城南順到城北?”
“老奴一會兒還要去城西買兩盒胭脂。”孫婆子真誠的小眼神把她自己都給說信了。“管家要的東西有點兒雜,誰知道……走哪兒都能碰到杭少爺——少爺,和朋友一起逛明陽城……租鋪面?”
“是啥朋友啊?”
杭玉清讓這幫子一頓胡說把火都給攪混了,“啥朋友跟你有關係嗎?!你不是要去買東西,還不走?!”
孫婆子點頭,“這就走,這就走!”她轉了一半身又轉回來,“我家姑娘——”
“你家姑娘和我有什麼關係?讓她該成親趕緊成親,別總盯着我,你告訴她,我倆沒戲!”說完,杭玉清頭也不回地就走,遠遠就聽那婆子小聲嘀咕一句:
“負心漢!”
特麼!
她那粗壯的大嗓門小聲嘀咕就和正常人說話是一個音量的,她到底知道不知道?
杭玉清聽了好懸沒平地崴了腳,入了她們家狄三姑娘的眼他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什麼都沒做,就硬生生得了這麼個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