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倒臺,與秦王但凡有點兒瓜葛的都拔出蘿蔔帶出泥,一個接一個的倒黴。比起朱家被抄家,杭縣令算是處罰相對輕些的,不過也是二十年不準爲官。
畢生以做個清官、好官爲己任的杭縣令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一下子就病倒了。
不過可沒人管他病不病,擼了官,他就再沒權力和資格住在縣衙,連交接人還沒到,立馬就被趕出了縣衙。
沒有那麼多悲情的時間,他們住的是公家的地方,在永安縣連個房子都沒有。
杭縣令又是個清官,家裡沒有什麼財產,暫時租個地方的銀子是有的,可是杭縣令這一病,日常花銷帶治病的銀子,轉眼家裡就見了底。
柴芳青這時纔將柴二嫂留下的五百兩銀票拿出來,一下子就解了杭家的燃眉之急。
可是一家人的去留又成了問題。
杭縣令的老家在東北平陽府,離明陽府有上千裡遠,路途遙遠是個問題,再者杭縣令原本出身寒微,刻苦讀書纔有了今日,老家根本就沒有親人,回去也不過是故土難離。
可在明陽府地界,杭家當年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潦倒。
好在他官聲不錯,除了一些地痞無賴,和曾經受過杭縣令懲治的混人,倒沒有誰爲難。可即便這樣,他們依然沒有留下的理由。
直到杭玉清忍不住跳出來,到年底將入股貴妃店裡的分紅拿回來,強勢在明陽城買了個小院子。
“他敢再惹我一個試試,我揍不出他一褲兜子屎!”杭玉清不但沒半點兒落魄狀,每天打扮的更是光鮮亮麗,渾不受罷官的影響:
“我四叔是武進伯,誰惹我一個試試?我四叔連侯爺的世子都敢打!”
本來稱呼師父師孃的,可是杭玉清左想右想,到底還是實在親戚更親些,索性就隨了柴芳青的輩份叫。
原本湊熱鬧看好戲的頓時就沒了興致,這貨只比原本更囂張。
以前還多少顧及着杭縣令夫婦,偷偷摸摸的經商賺錢,自打老爹被罷官,他一輩子都沒當官的命了,就徹底放飛自我,積極地開始賺錢。
原本參入股的還不算,杭玉清還有一大家子老小要養,這點兒錢勉強夠他吃喝,根本不夠瀟灑的。
他想買的衣裳不能隨心所欲的買,他想給柴芳青買的首飾也只能掂量着買,想給父母住大院子也買不起,總之他經商的禁錮一旦解開,他覺得連呼吸的空氣都想買到最新鮮的,幹什麼都想要賺銀子。
用柴芳青的話說徹底鑽錢眼兒裡去了。
於是他就給貴妃修書一封,想繼續擴張花想容,他想要參股。
貴妃自然不會放過賺錢的機會,又想着到底和柴芳青是一家人,杭玉清現在也是個好的,便索性將花想容一半的股份都給了他,算是兩人合夥,他全權負責開闢市場,而她則除了在京裡坐等收銀子,便是每當換季畫出幾幅衣裳首飾的樣子。
杭玉清就跟打了雞血一般,徹底將柴芳青繡活的手藝用的爐火純青,加之他實在是有商業頭腦,不到一年就擴張了三家店,兩年就在明陽城換了間大房子,等到第三年就已經在明陽城成了數一數二的名流,人稱杭公子了。
杭玉清離京裡遠,不能武進伯府常聯絡感情,便和桂花村裡武進伯的親爹,也獲了皇帝封賞的兩位柴家老兩口走得極近。
一個月至少和柴芳青回桂花村一趟,有了孩子便抱着孩子一起回,杭玉清嘴乖舌滑,要想討好一個人還真少有討厭得了他的。柴家老倆口用不慣丫環僕人伺侯,杭玉清就找幾個粗使下人送去,不會那麼多禮儀,沒那麼多講究,反而老倆口用的舒心。
杭玉清什麼好的都往桂花村送,吃的穿的用的,人人都稱柴二嫂找了個好女婿,直將柴二嫂給樂的下巴都掉了,現找村裡的大夫給推了回去。
親戚都是越走動越親近,杭玉清又是處處用心,到最後柴老爺子對他的疼愛簡直超越了自己的親孫子,三天不見就開始想上了。
……
第四年,顧靜姝和趙平成親的日子定下來,武進伯府親自給杭玉清夫婦寫了請貼,杭玉清這下尾巴又翹起來了,四處示人這是他四叔四嬸親自寫給他的。
杭夫人直到如今還對被秦王拖累丟官之事心有餘悸:
“你可輕點兒作吧,萬一讓人拿住了把柄——”
“娘,你不懂,這叫包裝。”杭玉清一本正經。“咱本來因爲秦王的事,讓那些人看笑話,咱越低調越容易讓人欺負,還不如我先跳出來耀武揚威。武進伯這幾年就得聖寵,咱又沒作女干犯科,打着武進伯的名頭欺壓百姓,不過被罵聲招搖,可你看看現在明陽府誰不敬咱幾分?”
杭縣令這幾年不管事,隨自己兒子怎麼鬧騰,結果見他果然成器,便再不指手劃腳。成天含飴弄孫倒也悠閒自在。
“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兒孫自有兒孫福……對了,你上京要帶着我孫子嗎?”
“自然,我四嬸讓抱去看看。”
……大不過四五歲,叫的倒親,杭夫人心裡暗罵。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兒子就是這麼能耐,調、戲婦女調、戲來個武進伯四叔四嬸……
隔天杭玉清的重心就變成了給武進伯府採購禮物,什麼家鄉特產,稀罕玩意都買,一不留神就買了一馬車。
因是小輩的婚事,柴家長輩就只備了禮讓杭玉清帶去,顧洵美那邊他親爹提前半年武進伯府就派人給接走了,杭玉清這一趟便只和柴芳青夫婦領着兩歲半的兒子前去。
杭玉清的兒子長的與他小時候一般,圓圓胖胖的,相貌清秀,十足個小年畫娃娃。
臨行前的晚上,柴芳青將孩子哄睡了,才見杭玉清上前一把抱住她:
“顧靜姝嫁了個錦衣衛千戶,柴海棠嫁了個進士,如今年紀輕輕就進了翰林院……只有我,只是個下九流的商人,芳青——”
“閉嘴!裝什麼深沉!”
柴芳青狠狠擰了杭玉清腰肉,白天咋咋呼呼,晚上倒矯情起來:“她們嫁的再好,那也是她們。我嫁了你,自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半晌,她才低聲道:
“再者,你在我眼裡比誰都強!”
杭玉清嘻嘻一笑,將她抱在懷裡滾到榻上:“哪兒強?”
“——滾!”柴芳青造個大紅臉,“你這臭流、氓!”
“哪兒流、氓?”
柴芳青無語問蒼天,剛纔她是不是不該這麼快接茬,就讓他叨叨一會兒,兩人落個消停好了。
“趕緊睡吧,明天還趕早呢。”柴芳青推他一把。
“沒事兒,早一天晚一天的。”杭玉清輕聲在她耳邊說:“告訴相公,哪兒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