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衆的力量是無窮的,甚至遠遠超乎貴妃的想像,幾天一個太陽下去又上來的時間,整個桂花村就吹起了八卦的小風。
對於‘縣令大人家的公子’的熱度持續加持,簡直成爲村裡但凡你不知道就落伍了的標誌,經過無數次的添油加醋整件事已經變得越發出奇,無數個版本四面八方地傳播開來,沒幾天就席捲了十里八村的餐桌地頭,成爲孝昌三年以來最熱點事件。
貴妃哪裡見識過這種場面,論傳播速度輿論規模以及花樣翻新的技能,那都是宮裡不能比的。
不過,事情雖然脫離了她的控制,卻一直在向她希望的方向行進,這就像丟了芝麻撿了個芝麻餅,誰知還附贈了個西瓜,貴妃樂見其成。
唯一令她不爽的就只是某一些人的故事裡把她當做了桃色女主角,和年畫娃娃形容的心領神會曖昧不清的,完全偏離了認師父這個主題。要知道她一向視名聲如命,就和她便宜兒子視錢如命一樣,那是打碎了骨頭渣都不能丟掉的東西,現在……她居然也只能默默地忍了。
問題是她不忍又有什麼辦法,這是她一手炮製出來的。
輿論從來都是把雙刃劍,你在享受利益的同時,必定要承受損失一些東西——比如她最珍愛的名聲!
而更加超乎貴妃想像力之外的,此件事的效應持續加熱,大有農村包圍城市之勢,經過人民羣衆的口耳相傳,透過各家豐富的關係網呈輻射狀就向各縣鎮城市蔓延。
半個月之後,杭縣令就在妻子的口中聽到了不下五個版本的事情經過。長年審案,他最習以爲常的就是聽原被告雙方截然不同的說辭,他並不驚訝這種很可能是天差地別的差異,不等杭夫人抱怨完,他就叫老家丁把杭玉清給叫到了跟前。
大晌午,杭玉清從書院回來正趴牀上曬屁股,熏熏然正欲來個午睡。讓家丁簡單粗暴地叫起來本就憋了一肚子氣。再聽杭大人的轉述,頓時怒從心頭起,都沒等杭大人把話給說完。他就炸了,跳着腳隔空把貴妃就是一頓臭罵。
“我看上她,想和她套近乎才認的那傻子做師父,想欺師滅祖?我呸!我這輩子就是打光棍。世界上就剩她一個女人我也不帶找她的!不過就是個村婦,一肚子壞水。就知道使用暴力,我眼睛瞎了也不挑她!”
從來就沒看過自家兒子氣性這麼大,臉紅脖子粗,分分鐘都要爆血管的節奏。可把杭夫人給心疼壞了,上前又是給他****順氣又是跟着他一塊兒罵:
“老爺,你看我就說不是這麼回事。外面就亂傳我們家寶寶,以後咱寶寶是要考狀元進仕途的。你可不能眼睜睜看着他的名聲毀了,你得爲寶寶作主!”
杭大人扯着鬍子,頭才叫一個疼,問題是她家寶寶就不是她眼裡省心的那貨,不知多少次他暗自慶幸自己這官小在他們家倒是一家小事,就杭玉清那事頭不過是個縣令的兒子就作威作福,成天勾搭良家以及非良家的大姑娘小媳婦,他官兒再大點兒還不直接開搶啊?
“你跟爹說實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捕風捉影也得有風有影,你什麼都沒做,我就不信輿論能傳成這樣。”
他剛纔也叫衙役去外面打聽了,結果根本不用打聽,一堆一夥的衙役就沒有沒聽過的,不過是顧忌着他縣令的面子,並不在衙門裡東家長西家短,講縣令家這些事兒。
由此可知,這事兒的傳播速度之快,輻射範圍之廣,已經遠超乎他的想像。
杭玉清這才氣呼呼地把事情原原本本給學了一遍,“——我不是打不過那傻子嗎?我要是能打過他,我說什麼也不會被他們給威脅了!”
杭大人聽完好懸沒把肺氣炸了,巴掌狠狠拍到桌案上,把自己的手給拍的生疼,怒道:“你還有臉說?!我叫你老實在家趴着,你居然幾次三番地找幫手要打人,你把你爹我的話當耳旁風!”
“寶寶,你怎麼能不聽你爹的話,拿你爹的話當耳旁風?!”杭夫人一見自家夫君氣成這熊樣,立馬倒戈:“你太讓爲孃的失望了!”
杭玉清:“……”他娘這是落井下石?
“你做錯了,不僅不只悔改,還敢挺着腰板在我面前告黑狀!你真是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杭縣令越說越氣,“這是那村婦聰明,知道借力打力,替自家妹妹出頭,要真是因爲你而毀了一門親——我告訴你,你就損了陰德了!”
“是啊,寶寶,你沒聽人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嘛。”杭夫人見縫插針地道。
“娘,你到底哪邊兒的?”
“娘站在正義這一邊,”杭夫人補充道:“就是你爹這一邊!”
“你現在還覺得你對?!”杭大人揚起手就往杭玉清身上抽,“站哪邊也不是你那邊兒的,仗勢欺人,欺男霸女,當初要不是你先撩扯人家,人家會算計你?算計你都是活該,你是自找的,偷雞不成蝕把米——”
“文不成武不就,還盡一嘴歪理,滾滾滾!滾回你房裡,把孝經抄一百遍,沒抄完不許出去和你那幫狐朋狗友瞎混!”
“爹——”杭玉清一陣哀嚎,還沒等跪地求情就被杭夫人一把給推出來了,衝他直眨眼睛:
“你爹在氣頭上,你趕緊消失。”
……
杭玉清這叫一個氣,不只清清白白的名聲就這麼讓毒婦給毀了,還讓他憑白地被他爹抽了好幾巴掌。
而這些也都敵不過全世界都知道他拜了個傻子做師父這件事給他的打擊更大。
杭玉清哪裡還能沉下心來抄孝經,甩袖子就出了後宅,坐着自家簡約型驢車直奔明陽城外三十里的守備軍,又找上了上兩次替他找士兵做打手的一個小百戶。
百戶聽他說明了來意,那張老長驢臉直接就給抽抽短了:“不是我不幫你,上次那幾個就是我手下一等一的好手了,都給我們打的鼻青臉腫回來,我再找還不如他們呢……小老弟啊,做人哪有不吃虧的,打不過就撤得了,別置這閒氣了。”
“你再找找,再找找,我出雙倍的錢還不行?”杭玉清這口氣咽不下去,從認識毒婦那一家子,他就是一路處於下風,任打任罵還任講究,他憋屈啊。
“你就是三倍也不行啊。”百戶伸出食指往天上指了指,“最近……不太平,可不敢惹事。”
杭玉清愣眉愣眼,瞅瞅他指着的帳篷頂兒,這是想修修帳篷讓他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