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毓的驚呼聲讓所有人悚然一驚。
穿着護士服的女人,眼神彷彿淬了毒似的看了鍾毓一眼,她迅速從口袋裡掏出匕首。
快、狠、準的朝守在病房門口的年輕男人刺去,她出手的力道與嬌小的身材毫不相符,招招致命狠辣無情。
鍾毓遠遠看着不敢動,後背卻驚出層層冷汗。
保護十號的是海市軍區現役戰士,他們並非新兵蛋子,各個都有豐富的作戰經驗。
但這女人顯然也是個練家子,發起瘋來着實讓人招架不住。
鍾毓隱隱察覺出,這女人似乎跟十號有某種淵源。
她急切的往病房衝,完全不計後果,哪怕肩膀被刺傷也毫不顧忌。
戰鬥力再強的戰士也怕遇上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對她圍追堵截的越加猛烈,可她還是憑藉着身材優勢,從側面縫隙突出重圍,爆發力極強的一腳將門踹開。
巨大的聲響讓昏睡的十號迷糊的睜開了眼睛,他的半邊身體被固定着不能亂動,只能睜大眼睛看着她。
那女人一邊拼命防守,一邊發瘋似的質問道:
“許力文你到底是什麼身份?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假的嗎?你接近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十號毫無波瀾的看着她,好似對她沒有任何感情。
鍾毓見那女人明顯有些體力不支後,才小心的摸索進病房,她想看看有沒有人受傷。
原本無比淡定的十號,在見到鍾毓後,聲音虛弱的說道:
“鍾醫師……你快出去!”
他表情嚴肅,眼裡明晃晃的盛滿擔憂,鍾毓因爲關注他的狀況,所以才聽到了他說的話。
那發瘋般正跟人拼命的女人,好似被他這句話刺激到了,歇斯底里的質問道:
“你竟然關心這個女人?她又是誰?你跟她什麼關係?我要殺了她……”
她說完這句話,就殺氣騰騰的衝向鍾毓。
鍾毓第一次碰到過這樣的事,她呆立原地,眼睜睜看着對方拿刀朝自己衝來。
原本她是可以轉身逃開的,但手上的復生藤蠢蠢欲動,鍾毓下意識的摸向白大褂口袋裡的手術刀。
瘋女人衝到她跟前時,她本能的彎腰躲過攻擊,而後眼神狠厲的握住手術刀割向女人的腿腕處。
這一幕發生的太猝不及防,劇烈的疼痛讓瘋女人站立不穩摔倒在地,她看向鍾毓的眼神滿是不可置信,其他人看準時機一擁而上,這纔將她制服。
鍾毓的形象太有欺騙性,她文文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起來毫無殺傷力,誰又能想到她會一擊即中呢。
周隊長擦掉嘴角的鮮血,站起身有些羞愧的說道:
“讓鍾醫師受驚了真是抱歉,若不是你這神來一刀,只怕我們還不能這麼快抓住她。”
鍾毓的內心並不像表面這麼平靜,她的手術刀從來都是用來救人的,這是首次用它來傷人。
她看着瘋女人腿部鮮血淋漓後怕不已,她有超強的專業素養,讓她不僅知道該怎麼救人,更知道怎麼傷人。
鍾毓並不後悔這麼做,但凡要傷她性命的,她都會毫不留情的反殺。不管那人是誰。
這次只是僥倖將瘋女人傷到而已,鍾毓並不覺得自己武力值會在周隊長他們之上。
她客氣的說道:“沒有周隊長和兄弟們在前面擋着,我們早就遇害了,你們消耗了她大半體力,所以我才能出奇制勝,主要還是她不將我放在眼裡,所以纔會疏忽大意至此。”
周隊長原本對鍾毓觀感平平,覺得她長得好看歸好看,就是小身板看起來太弱不禁風了,沒想到她殺傷力這麼強。
這會兒簡直將她看成是女中豪傑,在他們這羣人眼裡,長得再漂亮都沒有武力值有用。
瘋女人因爲腿部的劇烈疼痛臉色蒼白,她惡狠狠的看向鍾毓,好似要將她生吞活剝。
鍾毓這會兒也不害怕她了,直接無視她,瘋女人不服氣的吼道:
“許力文,這個女人到底是誰?你跟我說清楚!”
鍾毓詫異的看向十號,她不知道許力文這個名字是他本名還是化名,所以並未多嘴。
被稱之爲許力文的男人,掙扎着想要坐起身來,鍾毓連忙制止道:
“你千萬別動,你的上臂離斷再植剛成活,經不起任何折騰。”
許力文立刻停下動作,他有些歉疚的說道:
“鍾醫師很抱歉,給你帶來麻煩了。”
他臉色慘白嘴脣毫無血色,說話也提不起精神,眼神卻格外真誠。
鍾毓滿不在意的擺擺手,她溫和道:“我沒受什麼傷害,你不用擔心。”
被兩人無視的瘋女人拼命的掙扎起來,她一次又一次的質問道:“你到底跟她什麼關係?”
鍾毓感覺有些怪異,這兩人怎麼看着有股相愛相殺的味道,她默不作聲讓許力文自己解決。
許力文看向瘋女人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他低聲道:
“明媚,你別在這裡發瘋了,我是鍾醫師的病人,你也看到了,我斷掉的手是她接好的,所以我信任她也很感激他。”
夏明媚並不相信他說的話,她手臂被人反扣着動彈不得,只能惡狠狠的說道:
“你撒謊!就算是她給你做的手術,你們倆也不應該這麼熟悉,你以爲我這麼好糊弄的嗎?”
許力文有些疲憊的閉上眼,他冷漠道:“言盡於此,你愛信不信!”
周隊長最主要的任務是保證十號的人身安全,見他沒有繼續說話的打算,直接扭送着夏明媚往外走。
夏明媚性烈如火,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她哪裡肯走。
可惜如今她受制於人身不由己,不願走就直接被拎出去。
周隊長的隊員們一番折騰才把人給送出去,她人一走,病房裡面也就清靜了。
能來執行這個任務的,都是會看眼色的,見鍾毓跟十號有話要說,其他人自覺出去守着。
鍾毓身體頓時放鬆下來,她溫和道:“我先幫你看看創口,然後再上一次藥。”
十號並無意見,與鍾醫師待一起他覺得很輕鬆。
鍾毓仔細的檢查傷口,雖然創口表面微微有些滲血,卻並無大礙。
她重新給他上藥包紮,然後細心囑咐道:
“這下是真的不能再動了,哪怕家裡屋頂被掀翻,也跟你沒有關係,你別亂動了。”
十號聽話的點點頭,他也不明白,爲什麼每次看到鍾醫師都覺得格外放鬆。 見她面色平靜,十號忍不住問道:“我聽說鍾醫師要調到軍區總醫院了?這是真的嗎?”
鍾毓頭也不擡的說道:“是真的,以後我就專心爲戰士及家屬們服務了。”
十號笑容有些苦澀,他無奈道:“其實鍾醫師就留在這裡工作更好,沒有那麼多的潛在危險,你何必要讓自己生活的那麼累呢。”
鍾毓放下手裡的藥品,不在意道:“對我來說,無論在哪工作都是一樣的,你不必替我擔心,倒是你的情況有些不太樂觀,還是要多保重身體。”
十號眼神有些悠遠,他好似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要找人傾訴。
他突然側過頭對鍾毓說道:“鍾醫師是不是很好奇我和夏明媚的關係?”
鍾毓微微怔住,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回答,畢竟知道的越多,危險越大。
轉而又覺得,她已深陷其中,早就該無所謂風險了。
於是聲音柔和道:“我確實挺好奇的,能說的話你可以跟我說說。”
十號聞言有些高興,他聲音低沉道:“任務我已經圓滿完成,該拿回來的證據,我也已經拿到了,給你透露一些並無大礙。”
鍾毓點點頭,爲他由衷的感到高興,他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如果還不能完成任務那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十號不知她心裡所想,繼續說道:
“我這張臉是按照許力文的模樣整容的,他本是夏家大女兒夏明芳的上門女婿,在整個夏氏家族中並不算太顯眼。
夏明媚則是夏明芳同父異母的妹妹,她也是夏家掌權者最疼愛的女兒,我爲了獲取夏氏家族的犯罪證據,不得不與夏明媚周旋,期間甚至不得不利用她的感情。”
鍾毓恍然大悟,難怪夏明媚如此抓狂,想必是對他動了真感情的。
“那真的許力文在哪裡?他是不是已經喪命了?”
十號沒有任何遲疑的點頭道:
“他本人早在之前的一次火拼中,受了嚴重的槍傷不治身亡,所以我們才藉此機會打入夏氏家族內部。
他們家族成員各個心狠手辣,什麼違法亂紀的事都做過,家族財富積累雄厚且沒有留下什麼重要證據。
前幾次的臥底還沒能打入核心圈層就直接暴露了,所以我不得不整容成許力文的模樣混入其中。”
鍾毓對他無疑是敬佩的,哪怕他整容成另一個人的模樣,稍有不慎還是會露出違和感,想要天衣無縫繼續潛伏去搜集證據,實在太過艱難。
鍾毓不去問相關細節,這些東西涉及保密,她也不好奇。
“那要殺你的是誰?難道你拿到證據的時候,身份被拆穿了?”
十號搖搖頭,他無奈道:
“或許是我演的太逼真了,直到我獲取證據都還沒被人拆穿。”
鍾毓更不解了,“那你怎麼會被人傷的那麼重?”
關於這點,十號原本並不想讓鍾毓知道的,可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隱瞞多少有些不合適。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可以將這場謀殺理解爲情殺,要殺我的是夏明芳,在我出現之前,許力文和夏明芳的夫妻感情貌合神離。
我過去後並未多搭理她,可夏明芳在家族中手握實權,平時不怎麼問我的事,我跟夏明媚關係親密後,她極爲不悅,姐妹倆不僅大打出手,她還逼着我跟夏明媚保持距離。
那時我離成功僅一步之遙,又怎麼肯答應,大概是徹底激怒了她,所以纔會對我痛下殺手吧。”
鍾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了,明明應該是驚心動魄的諜戰片,怎麼就跑偏成了兩姐妹爲愛爭奪的情殺案件了。
她的表情一言難盡,十號自嘲道:
“不得不承認,許力文的這張臉確實足夠出色,否則我也不會稍微用點心思就能達成目的。”
鍾毓搖頭失笑,果然談感情誤事,如非必要還是儘量不要陷入太深。
“那夏明媚被抓,會不會引起連鎖反應?若是夏家家主反應過來,恐怕會拼盡全力反撲吧。”
十號並未太擔心,他好似早有心理準備,淡淡道:
“有關部門一旦掌握證據,肯定會第一時間實施抓捕,夏家會在事發前,用盡一切手段讓我交出證據。”
鍾毓心下一緊,下意識問道:“那你不擔心嗎?”
十號朝她安撫的笑笑,他言辭堅定道:
“我不擔心,哪怕是立即死掉,我也死得其所,送我回軍區的路上,肯定會有醫師隨行吧?”
鍾毓面色複雜的點點頭,“你的身體離不了醫師看護,其實留下來等身體情況好轉後再走纔是最優方案,可惜情況不允許。”
十號鄭重道:“我的手臂能保住已經是奇蹟,若是真的死在路上,那也是我命該如此,但我堅決不同意你做隨行醫師。”
鍾毓微微一怔,隨即又寬慰道:“你現在好好休養纔是主要任務,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十號眼裡有堅持,他正色道:
“如果你當隨行醫師,那我就不答應撤離了,反正留下會連累你,走了還要連累你,那有什麼好走的。”
鍾毓心裡有些複雜,她輕聲說道:“你放心吧,隨行醫師不是我,是紀學禮。”
十號愣住片刻,轉而又意味不明道:“是他跟着我就放心了,他對你也算是用心了。”
鍾毓眉頭一皺,她不太喜歡跟外人談論她與紀學禮的事,於是客氣道:
“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良好的睡眠有助於傷口恢復,有什麼不舒服的叫人喊我,我就在值班室。”
她語氣雖平靜,可十號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牴觸,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他連忙解釋道:“鍾醫師你別生氣,我不太會說話,就是看出了紀主任對你有好感,並沒有其他意思……”
鍾毓不是真的跟他計較,她態度和緩的笑了笑,出聲安撫道:
“我沒有生你的氣,只是想到其他事情而已,你不用想太多,我還有事,就先出去了。”
十號只得點頭應允,失望的情緒不受控制的襲上心頭。
或許是身體孱弱的緣故,他連心理也變得脆弱不堪起來。
鍾毓能看出十號的情緒不穩定,要是擱在以往,爲他的身體康復考慮,她肯定會開解幾句。現在她卻沒有多餘的精力管這些了,她剛用手術刀傷了人,後勁還有些大。
加上先前又做了高難度的上臂斷離再植手術,術後每間隔兩小時還要去查看十號的情況。
長時間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後果就是頭暈乏力,此刻有些身心俱疲,只想儘快休息一下。
十號並不知道這些,只以爲是自己說錯話惹得鍾毓不喜,一直惴惴不安,怎麼都睡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