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漫長而無盡的等待。儘管從時間來說不過就是幾個時辰的夜晚,只要眼睛一閉睡一個大覺就好了,但就是這覺,李晟怎麼也睡不下去。他原本是一個容易睡着的人,可在今夜,他卻徹徹底底的失眠了。他在擔心着,擔心自己身邊的人會在聽聞自己的野心之後離自己而去。
“畢竟他們沒有一定要跟隨自己的理由阿。”李晟頭痛的想到,“現在地時候不比過去了,天下羣雄一個一個的減少,統一的車輪正緩緩的前進着。誰都認爲這天下越快統一越好,但我現在所做的卻是要將這車輪擋住呢。”
他想着苦苦的一笑,突然想起了以前在現代的時候,歷史老師經常在課上說得一句話:“統一是大勢所趨的事情,任何想阻礙統一的人最終都會被歷史無情的粉碎,非但如此,他們還將被歷史視爲罪人永遠的釘在歷史的罪狀上。”
“呵呵,真是好犀利的誅心之言啊。如果我失敗失敗的話,恐怕後來的史書恐怕就會因此而嘲笑我說:‘就是因爲那個人的緣故而讓這天下在戰火中又多呆了幾年!他妄圖以一己之力而抗天兵最後被歷史的車輪碾個粉碎!’”李晟倒在大帳內的榻上,回想着一些事情對自己的行爲想法自嘲不已。
當然,他也明白如果自己取勝的話,那一切又都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後世的史書無疑會把一切美好的贊溢之言歸於自己,而對敵人的過失、挫折大書特書。只要自己能取得天下,並待百姓稍稍的好一些,那今日自己所作出的抗拒統一的行爲,那無疑是會成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畢竟眼前天下,各方還是割據分裂着,即使多加上自己一個也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不過啊,這樣總有些是罪人的感覺。”李晟心中對此總有這樣說不出的彆扭。他並不認爲自己就這樣衝進早已混亂的局勢去爭霸天下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情,但同樣他也不認爲將天下、將荊州交給曹操這樣的人是正常的。
“天下不可以給曹操統治。”經歷過徐州大屠殺之後的他,心中一直有着這樣的想法。雖然這樣的屠殺之舉曹操只在徐州做過一次,之後曹操一直沒有針對百姓的屠殺舉動,除了幾年後在荊州由於劉備的拖泥帶水而造成的混亂之外,曹操的軍隊對大多數的百姓來說還算是軍紀森嚴的。
但李晟心中依舊害怕着,他害怕曹操什麼時候又會因爲大受刺激而作出如此激烈的行爲。這樣的想法也許和害怕見到一個殺人犯拿着刀是一樣的。人對於親身經歷的大事,總是有着刻骨銘心一般的記憶。
因此,無論是李晟還是孔明,亦或是徐定、彭嶺、宋德、周力、周睿等經歷過徐州之役的人,心中都對曹操和他的勢力有着異常厭惡的想法。也正是出於這樣的想法,李晟才決定與曹操一爭雌雄。這或許是一種自私的復仇行爲,但不這麼做,李晟心裡總是有些不甘心。
“所以,這件事無論如何是必須要繼續下去的,必須把曹操消滅掉。”李晟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能不能堅持到最後,但眼下也只有這個理由,使他能夠最終投入到爭霸天下的路途中去。
“真是頭痛……”李晟想着,猛地站起身來,步出帳外。他覺得一個人呆在這帳篷裡太有些氣悶了,便想到去外面走走。畢竟,他眼下是怎麼也睡不下去的。
出得帳篷,擡眼看了看滿是星辰夜空,李晟深深的吸了一口那屬於初秋的涼爽空氣,隨意的在營中走動。他一邊走,一邊繼續剛纔的思考。此刻的營地顯得十分的空曠、安靜,大多數的士兵都還處於深沉的睡夢之中——他們並沒有李晟這樣的煩惱,這覺倒是睡得很熟。
“真有些羨慕他們啊。”望了望那隱約傳來各式呼嚕聲的營帳,李晟幽幽的想着,不經意的將這話輕聲的說了出來。
“你爲什麼這麼想呢?要知道士兵也有士兵的煩惱和悲哀啊。”一個冷靜的聲音在李晟的身後響起。
“彭師父也睡不着嗎?”李晟反問道。這聲音聽得耳熟。李晟不回頭也明白,這聲音的主人正是自己最早的兩位師父之一——彭嶺,彭子嶽。 шшш.Tтkд n.c○
“我?”彭嶺笑笑,“我怎麼可能睡不着呢?不過今夜的夜色太誘人了,我怕哪個傻瓜被這夜色給迷惑了,偷偷地跑出來看星星呢。”
“師父……”李晟被彭嶺的話逗得笑了起來,但很快又低下了頭去。
“你很迷茫嗎?”彭嶺問他,“怎麼這麼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前面在帳篷裡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阿。”
“唉!那是對你們說的,很多都是半真半假的事情。”李晟苦笑:“說實在的,我是否要去爭霸天下依舊是猶豫的緊。儘管心中早已有了那一套一套的計劃,但究竟是不是要那樣去做呢?正像黃忠師父所說的那樣我的加入很可能會讓這戰亂再延續下去,從而死更多的人。”
“呵呵!”彭嶺聞言微笑起來,“你就爲這個擔心啊?”
“是的!”李晟重重的點了點頭,“大地上的人已經死得夠多了,我實在不想看到有更多的人死去。爲什麼我們一定要內鬥呢?”李晟說着越加苦澀起來,他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彭嶺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看着對此苦惱不已的李晟,輕輕的問了一句:“你認爲天下的其他人,如袁紹、曹操、馬騰、孫策之輩會有相似的苦惱嗎?”
“這……”李晟問得頓了頓,靜靜地想了想,才答道:“他們,可能不會有這樣苦惱吧。”
“‘自古功業以爲先,豈惜區區螻蟻命。’對於曹操他們來說,可能建功立業,爲自己的留名,爲身後人留利纔是最關鍵的事情,至於區區百姓的生命利益,他們只怕想也不會想到的吧。因此,他們根本就不會有你這樣的煩惱。”彭嶺的話語似乎很是平靜從容,但李晟分明從他的這些話語中感受到了那些許哀傷。
“那麼……”李晟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什麼纔好。
“沒有這個哪個的了。”彭嶺微笑着輕輕的拍了拍李晟的肩膀:“你不覺得與其把天下交給他們,倒不如將天下放在你自己手中麼?你是真正將民視爲民的人,而不像他們大都只是把民視爲自己的奴僕,視爲自己可以利用的對象。讓那樣的人取得天下,只怕百姓也是同樣過得很苦。所以,我想你不應該再迷茫下去了。我大約明白你在擔心什麼,但請你相信你的師父們,他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之答案的。”
“真的?”李晟下意識的想再確認一下。
“真的!”彭嶺重重的點了點頭:“我想我們的隊伍不會因爲你的野心而消散,反而會因爲你的野心而不斷地壯大起來。必須給荊州換一個新主人了,這邊的許多人都是這麼想的。”
“哦!”李晟輕輕的應了一聲,他心中那一片陰影似乎被彭嶺的話給打散了,他自信的微笑起來:“看來我得努力了啊。”
“是啊!”看見李晟的笑容,彭嶺覺得十分的欣慰,他燦爛的笑了:“一起努力吧!讓這個天下不落入那羣只故自己之人的手中。”
“嗯!”李晟重重的點了點頭,胸中頓時涌起萬丈豪情。他擡眼往向東方的天空,靜靜地注視着那裡,看着那一片與四周並沒有什麼兩樣的黑色。儘管那裡現在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李晟清楚地明白在一個多時辰之後,那裡就會成爲光明最先出現的地方。
“這一切,都和眼下的我很像呢!”他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