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下,雲幕沉沉,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裡響徹的都是大雨滂沱的聲音。李晟帶着自己的人馬立於自己築起的小溪堤壩旁,凝神注視着南邊的遠處。
雖然那裡現在什麼也看不清,但李晟卻明白那裡的情況究竟爲何。那裡是敵人的宿營地,其間的一舉一動,李晟都通過手中優秀的侯斥牢牢的把握着。
他知道現在那裡的衆人還在安睡之中,對自己這邊一點了解也沒有。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來臨,自然也不會對自己有任何的防備了。
“其實就算他們眼下發現了,有了防備也是無濟於事的。只要他們還是呆在那兒,他們就不可能逃脫遭受損失的命運。”李晟喃喃自語道。他對今夜這戰的結果已經看得十分透徹了——敵人會損失,但不會滅亡,會混亂,但不會崩潰。畢竟一條小溪的水無論再怎麼蓄也不可能一下子淹的了萬人。
“不管了,反正我也只想先折他們一陣而已。”對於估算的結果,李晟表面上總是作出這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事實上,在他的心裡,對於要如此的麻煩才能贏得了敵人還是略略有些不滿的:“如果我有五千人馬,我只要在今夜對敵人進行一次突擊,就可以完全消滅他們。”偶爾他也會如此好高騖遠的想到。
當然如此的想法,也只能算是想而已,對目下的事實是沒有任何幫助的。無論李晟自己願不願意,不能一次性的消滅敵人都成了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而李晟眼下也只有接受這個事實的份了。這一點他自己也明白。
李晟那繫着一抹白布條的右手在衆人的注視中緩緩的舉高了,然後又迅速的揮下,隨即暴起一聲清喝:“決口!”
“嚯……嘿!”站立在堤壩旁的士兵一聲發喊,用力的拽起了那捆住巨木的繩索。他們一步一步的喝起了號子,一點一點的將巨木拖動。
原本只是隱隱滲出水流慢慢的變大了,那奔騰而出的氣勢隱約而現。隨着士兵們的又一聲巨喝,那位於堤壩中央的巨木再也承受不了這樣的牽扯一下子倒了下去。“撲通……撲通”的在士兵們的放手之下跌入水中。
“隆……隆……!”溪水的流動聲在這一刻猛地大了起來,一下子蓋過天上的雨聲。早已蓄積兩日的積水隨着前方道路的通暢猛地向下遊撲去,一下子形成的巨大力道將那些由樹木、泥土、石塊堆砌成的堤壩沖毀,將他們分散開來,非常兇猛的帶着它們才滾滾的浪花中朝前狂奔。
那聲好似狂雷,那勢有如急電。在這如雷似電之下,小溪原本狹窄的河榻已然容納不下此刻的巨大水流。只能任由它漲漫而起,於經過之處刻下一層深深的印記。
“這下他們可就糟糕了。”望着奔騰而去的流水,李晟喃喃自語道。
他明白眼下似進攻敵人的最好時刻,便迅速的讓自己的士兵集結起來,下達了總攻的命令:“跟我殺到下邊去,用你們手中的兵刃肆意的切割敵人的頭顱吧。”李晟說得十分粗豪,他明白士兵是不懂得文雅的,一些看似粗豪的話語反而最能打動他們的心扉。
這是和麪對文人學者完全不同的。因此,李晟在獨自統率部隊面對手下士兵的時候常常故意說一些粗豪的話,做一些粗豪的動作,他利用這樣的舉動來拉近自己和手下人之間的關係。
軍馬跟着流水的鋒頭向南而去。因爲隊伍裡有步兵跟隨的緣故,南下的速度並沒有水流那麼快。李晟也有意控制着隊伍的行進速度,在他看來眼下去襲擊敵人的營地還是要慢一些的好,萬萬不能在水流漫過敵營之前到達的。
水在隆隆的轟鳴聲中前進,如雷的聲音響徹四里。然而不知是不是黃巾軍睡得太沉的緣故,知道漫起洪水的鋒頭離他們非常近了,纔有人迷迷糊糊的被驚醒。
“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疑惑着,有些不知所以的從帳篷步到帳外擡頭看來看依舊低沉着落下雨水的天,心中的古怪更多了:“明明沒有打雷啊?”
衆人正疑惑着。冰冷的洪水卻在這兒拍馬涌到。那高高掬起的洪峰摻夾的大量的木頭、石土狠狠的撞在了黃巾軍營地的柵欄上。
這強大的力道直如由天而降的天火流星一般,一下子就摧枯拉朽的將那木製圍營柵欄沖毀,迅速的朝營地所在的山谷中沒去。
水,迅速的漫了起來。對於洶涌的洪水而言,黃巾軍所在地谷地,實在是他們最好的宣泄之口了。它們飛快的涌入,幾個滔天的峰頭打來,一切都變得無法阻止了。
龔都不是被洪水的聲音吵醒,而是被早已淹到他身體的水給冰醒的。
因爲在雨中鬱悶而喝了不少酒的他,從倒下的那一霎起就睡得很熟。
他當然沒有想過會遇見這樣的事情了,因此他在起身之後,對於自己大帳突然被水淹進的事情還是有些迷迷糊糊的。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和那些不知所措的小兵一般問了這麼傻傻的一句。
然而,帳內沒有人,自然他也得不到回答的聲音。耳邊隱隱傳來了喧譁的吵鬧,這讓他的頭暈乎乎的痛了一來。
一絲絲不安的感覺在他的心裡孳生着蔓延着。他草草地穿上那已經浸泡在水中的鞋子,披掛上那已經溼了一半的甲具,大步的踏出帳外。
他的營帳是位於山谷後部的。這兒的地勢稍稍的高起一些,原本只是爲了能更好的查看前方營地情況的,卻不想眼下的這兒卻是他的救命之所。
立於這後營的空曠處,龔都極目往向前頭。雖然因爲天上的雨還未停地緣故,眼下的視線依舊不是太好,但前頭說發生如此大的動靜,多少他還是能看到一些的。
“哪裡來的洪水?”當隱約的看到白色的浪頭在自己的營地裡肆虐,無數的士兵在水中掙扎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腳下的那點水是如此的冰涼。
一瞬間,他的臉猛地蒼白了起來,他想到了一個非常可能的情況:“這水……莫不是敵人放下的?”
這不是什麼猜測妄想之類,而是幾乎可以肯定的事實:這幾天小溪裡的水漲的並不利害,若沒有人在上游積水,這在暴雨之下本身就是一件不怎麼合理的事情。
龔都自然也知道,只是因爲對於自己軍隊的過分自信,他完全忽略了一點。眼下想來,卻是因爲這麼不起眼的一點,造成了眼下軍營被淹的慘境。
“真是慘哪。”龔都自責,卻又無法拯救下面遭受災難的戰友。不是他現在沒有這個實力,事實上他龔都手下的士兵還是不錯的。
在發現異狀的一開始,他們這兩千多人就迅速的將整個後營護衛了起來。這讓他十分欣慰。他之所以無法動彈,是因爲他眼下必須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防止敵人有可能到來的攻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