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多雲轉晴。
“小安子,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對,叫‘識時務者爲俊傑’,”杏貞得意洋洋地拈着手裡的信,對着從宮外取信回來的安德海說道,父親惠徵在外頭管着光祿寺的閒差,素日裡都是極空的,平時裡也都注意結交些不得意的官員,何況,這官場和紫禁城一樣,都是消息藏不住的,慶海怎麼得了個侍郎,穆楊阿怎麼在南邊金山銀山地守着,李鴻章怎麼發跡的,左宗棠又是怎麼死裡逃生,還有如今的葉名琛,原本軍機議奏說是抄家,葉名琛家人發配寧古塔,給披甲人爲奴,遇赦不還。皇后一句輕飄飄的“忠心可用,總比叛國的強”就讓皇帝轉了念頭,還要廣東地方把葉名琛給交涉回來。官場上的人也不是瞎子,風往那邊吹,還能不知道,惠徵府上越發是人頭攢動了,不過惠徵也是官場老油條,自然越發地低調謙和起來,對着外頭人的打聽恭維,是一絲半點也不露,也從未拿着杏貞的意思在外頭招攬人,不知不覺間,憑着杏貞幫着皇帝批摺子的權利,杏貞邊上聚集了一些低層的官員,雖然大部分屬於平庸之輩,但是杏貞還是在裡面瞧見了一些後世都聽說過的人名,雖然沒什麼具體印象,杏貞弱弱地想着,總不會是什麼奇葩吧?
冊子上是惠徵結交過覺得尚可的官員,杏貞記住了那些名字,若是皇帝提起這些人,自己再敲敲邊鼓就是,如今的自己。六宮之中皆稱自己爲女相,可其實杏貞知道自己僅僅是參贊政事,算得上是天字一號的秘書而已,只有建議權。沒有決策權,“把這個東西收起來,放進暗格裡頭,不要被人看見了。”安德海進了裡間,安茜把川貝甜湯送了進來,最近杏貞有些咳嗽。用了些湯,杏貞沒聽見大阿哥在宮裡頭鬧騰,“大阿哥去哪裡了?貞妃帶去了?”
“大阿哥瞧見大公主手裡的玉簪花,鬧着也要,貞妃娘娘沒辦法,拉着兩個人去御花園了。”
這個載淳,才四五歲就已經鬧騰極了,杏貞搖搖頭,“大阿哥有些頑皮過頭了,什麼時候和皇上說。該讓他發矇了。”
“娘娘不是一直教些嘛,也無妨的,”安茜說道,“何況男孩子調皮些無妨,這樣長的才康健呢。如今大阿哥是皇上唯一的兒子,誰都寵着他呢。”
“但願吧。”杏貞不置可否。剛開始生下載淳的時候,巴不得他每天活蹦亂跳的,這樣在後宮之中才好養活,如今載淳已經是胖小子了,如今就覺得太鬧騰了,沒日沒夜地鬧,還好自己有着母親的威嚴,在自己面前倒是不敢怎麼過分撒嬌,可對着別人,用帆兒的話說。那可真是“鳳凰一般的!”,特別是對着貞妃鈕祜祿氏,更是牛皮糖一般粘着,因爲貞妃對着他最是寬容了。杏貞站了起來,最近開春。國內的政務大部分是要興農桑的事兒,這些沒什麼變化,照例去辦着就是了,身爲皇后另外要做的三月份的先蠶禮了,這事內務府會去操作,也不需要自己操心,“走,陪我去御花園瞧瞧。”杏貞站了起來,吩咐宮裡的人,“小安子,你留在宮裡頭,準備着養心殿來消息。”原本想着一同去御花園溜溜的安德海苦着臉答應了,杏貞見狀,笑罵道:“行了,別皺着眉頭,今年聽皇上的意思是要早些去園子裡去,我就讓你今年一直呆在園子裡頭如何?讓你看個夠!”
“我的娘娘誒!”安德海尖叫一聲,杏貞哈哈大笑走出了儲秀門,信步走到御花園,天氣是二月裡難得的大晴天,瓦藍的天上浮着大朵的白雲,和煦的日光照在杏貞的紅寶石頭飾上,反射出柔和的紅色光芒,帆兒悄悄地嘀咕,“下次出來就別帶這些太亮的首飾了,我的眼睛都要閃瞎了。”
杏貞翻了翻白眼,“這還是你叫我戴的,說是皇后的架子不能倒,紅寶石配得上娘娘的身份!這是你的原話不是?現在你又嫌太刺眼了?”帆兒被堵住了嘴,杏貞決定乘勝追擊,“等你以後出嫁了,我就把這套頭面給你壓箱底當嫁妝,大婚那天我親自給你戴上,保證亮瞎武家那些太太們的眼睛!”
帆兒的臉又紅地像蘋果一般,上前揪着杏貞的袖子不放手,宮人們都在捂着嘴竊笑,杏貞早就和皇帝說過,要把帆兒指婚給武雲迪,皇帝對着這些小事向來很尊重杏貞,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不過先讓武雲迪預備幫着僧格林沁整頓好大沽口炮臺,等海上風波過了再指婚,如今誰都知道皇后身邊的貼身侍女要嫁入守備家,成爲守備夫人了,人人皆是羨慕不已。帆兒跺腳:“我纔不嫁人呢,我要陪娘娘一輩子!”
“好了,和你鬧着玩呢,你呀,到底臉皮薄。”杏貞用手指戳了一下帆兒的額頭,“我到底還要留着你幾年,等過幾年再說吧。”
一行人說說笑笑,不多會就到了御花園,御花園以欽安殿爲中心,園林建築採用主次相輔、左右對稱的格局,佈局緊湊、古典富麗。欽安殿爲重檐盝頂式,坐落於紫禁城的南北中軸線上,以其爲中心,向前方及兩側鋪展亭臺樓閣。園內青翠的鬆、柏、竹間點綴着山石,形成四季長青的園林景觀。欽安殿左右有四座亭子:北邊的浮碧亭和澄瑞亭,都是一式方亭,跨於水池之上,只在朝南的一面伸出抱廈;南邊的萬春亭和千秋亭,爲四出抱廈組成十字折角平面的多角亭,屋頂是天圓地方的重檐攥尖,造型纖巧,十分精美。兩座對亭造型纖巧秀麗,爲御花園增色不少。倚北宮牆用太湖石疊築的石山“堆秀”,山勢險峻,磴道陡峭,疊石手法甚爲新穎。山上的御景亭是帝、後重陽節登高的去處。
浮碧亭臨水的假山上,長滿了迎春花,碎金一般的花朵漂浮在水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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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楚門在太湖洞庭東山教書。某晚師生正在燈下論文,有個鬼從窗櫺裡伸進頭來。開
始,它的臉像簸箕那麼大,接着就像一口倒扣的鍋,後來大到像個車軸,眉毛像掃帚,眼睛
似銅鈴,顴骨高大寬厚,上面堆積的塵土足有五斗。
張先生斜眼微笑,順手拿起自己新作的《桔膜編》給它看,問道:“認得這些字嗎?”
那鬼沉默。張先生道:“既然不識字,何必裝出這麼大的面孔來嚇人!”接又伸出兩個指頭
彈那鬼的臉,發出破牛皮似的聲響。張先生大笑道:“臉皮這麼厚,難怪什麼都不懂。”
那鬼羞慚極了,臉皮縮小得像粒豆子。張先生抽出佩刀砍去,只聽“錚”的一聲,原來
是枚小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