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禪公子。”
“禪公子怎麼來我們白毦兵?”
“這還用說?自然是因爲我們白毦兵是主公麾下精銳,禪公子想要隨軍,就得先到我們白毦兵當中體驗一下,否則日後領軍,豈不是沒有經驗?”
“原來如此,不過話說回來了,禪公子的力量,可真是強大啊!一拳斷樹,天下少見!”
“威猛無匹,恐怖如斯。”
“你們別忘了,主公當年征討黃巾的時候,也是在沙場上縱橫的猛將。”
“是啊,要不然關君侯、張將軍二位爲何死心塌地的效忠主公,還不是因爲主公的神威?”
……
對於普通的士卒來說,他們根本無法理解何謂廟堂,何謂治軍。他們只接受彼此口口相傳的設定。所以要按着他們的邏輯老思考,便認爲劉禪到他們軍中顯露手段,是爲了立威。
在大家思維當中,劉備和劉備施這麼爭霸天下的。
這邊一人,金盔金甲,頭戴冕旒冠,手提丈八長槊,這是漢賊曹孟德。
對面一人,白盔白甲,身着素羅袍,持杆亮銀槍,這是主公劉玄德。
只見曹孟德手起一矛,主公閃過;曹孟德再次手起一槍,主公劉玄德擡矛一架……
因此封舟以一個少年人,要想在軍中立下威名,就得用他們能看明白的手段。
……
封舟不理會衆人的議論,徑直來到中軍大帳前,按照軍禮報名獲准之後,昂首入內,還未來得及看清房中的情況,便先見着了穩坐與書案前的便宜老子劉備。
封舟衝着劉備微一欠身道:“父親,您找我?”
沉默了片刻,只聽劉備出言道:“第一天隨軍出征,你就以武力顯露手段,是不是覺得很威風?”
“回父親,孩兒以爲,軍中袍澤其實很簡單,只認武力,強者自然獲得尊重,想當初呂奉先在北地被稱爲‘飛將軍’,孟起將軍被羌人稱爲‘神威天將軍’,就是因爲他們擁有卓越的武力,孩兒想盡快在軍中立足,就得以力顯露威風,待日後立下戰功,以後做事便水到渠成。”封舟規規矩矩的回答道。
“呂奉先,馬孟起。”劉備點點頭,停頓了一下道:“不錯,這兩人確實在北狄西戎當中分別擁有巨大的影響力。但你要知道,武藝再高,不過匹夫之勇爾,勿要過於沉迷其中。”
封舟聞言道:“諾。”
“不要一直站在那裡,坐下吧。”
封舟聞言額首,接着便從容的坐在劉備對面的跪踏之上。劉備臉上皺紋的痕跡更重了,但那一雙眸子中依然精光逼人,讓人彷彿無所遁形一般。
“這次漢中之戰,你有何看法?”劉備淡淡的問道。
“我?”封舟一愣,疑惑的看向劉備。
拜託,你的兒子只有十二歲,這個時候適合軍略考試嗎?
我要表現得好一點,這個絕世梟雄會不會心有所忌啊?
這個念頭在封舟腦海裡轉了一圈,就把它否決了。
劉備可是有大氣量的人,對諸葛亮這樣的人放心倚重,何況自己的兒子?
他都五十八了,兒子才十二歲,所謂時不我待,劉備恨不得從小就吧兒子培養成才智高絕之輩,怎麼會像康熙那樣養蠱一般養兒子?
封舟他想了想,便道:“漢中之戰,曹軍現在因爲要遷移百姓,導致後勤壓力極大,內部不穩,這個時候若是奪下漢中,重創曹軍,那麼就能使曹操有全線崩潰的可能。”
劉備點點頭,道:“這是應有之意,我要的是可勝之機,而不是泛泛而談,詳細說來。”
封舟呵呵一笑,一手放在身後,一手在前,在大帳中來回踱步,說道:“禪以爲,此戰的關鍵在於陽平關。我覺得我軍最好能攻克陽平關,若是不能,也得牽制夏侯淵的主力部隊。”
封舟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而不自知,心中好笑,不過聽他說出此戰的關鍵,心中不禁一凜,不由得連連點頭,道:“說下去!”
“陽平關是進入漢中的關鍵,若是我軍攻克陽平關,就可以長驅直入,不但可以消滅夏侯淵大軍,還可以奪回被遷移的百姓,站住漢中大地,進而攻略上庸,與荊州連成一線。”
“不過陽平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要想攻克,十分不易,只怕會損失慘重。”封舟話語一轉道。
劉備眉毛一揚,笑道:“你又沒去過陽平關,居然知道我軍強攻會損失慘重?”
“未慮勝,先屢敗,自古以來,攻城戰便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封舟道:“我軍不攻陽平關,但是可以與牽制夏侯淵主力,在確保後方兩道無憂的情況下,我軍應該翻山越嶺,繞過陽平關,威脅夏侯淵側翼方向,同時可以截斷曹軍依託漢水運糧,使得他們的後勤壓力,在此增大數倍。那麼曹軍就算各個能打,也會被餓死,會被拖死。”
“嗯。”劉備點點頭,道:“接下來呢?”
“接下來?”封舟微微一怔。
接下來當然是曹操遠征,你老人家和你的老對手對峙,直到老曹頂不住退出漢中,以至於戰略性失敗啊!
不過這就不能依照廟算了。
因爲即使打的戰略是相持,也得看彼此的戰術變化。封舟哪怕再熟悉漢中之戰,也不可能照盤全說,因爲這變化的偶然性太大了。
不過便宜老爹既然考較,封舟自然也不願意做縮頭烏龜,遇難而上是他的一貫風格,因此封舟沉吟片刻道:“接下來,就看雙方誰得糧食多,誰能堅持到最後,畢竟打仗打的就是後勤,打的就是誰得糧食及時提供到位。”
劉備聽到這裡,不禁深沉的打量了封舟兩眼,半晌方纔悠然笑道:“阿斗,爲父一向以爲你年少聰慧,讀書習武,從未懈怠,可以說是少年英才,便是甘羅在世也不遑多讓,誰曾想,今日方知吾兒真乃雄者也,但憑你這份軍略眼光與戰爭機理的掌握,爲父當對你刮目相看。”
封舟聽到劉備如此誇他,臉色絲毫未變。
他經歷數世,對這類的誇讚之話聽了無數遍,早就習以爲常,根本不放在心上。
而在劉備眼中看來,自己的兒子阿斗氣量如虹,心胸若海,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可拜爲上將軍。
所謂喜怒不形於色,說的便是這種。
這不正是我劉玄德幼時的寫照嗎?
此子類我啊!
劉備心中閃過這句話。
而封舟沉吟幾句,又道:“父親,孩兒有個請求,望父親允許。”
“哦,說來聽聽。”劉備說道。
“此番漢中之戰,多是相持,只怕交戰之時甚少,爲數不多的交戰機會,父親希望孩兒能得到觀摩的機會。”
“此事不可!”劉備立刻答道,他皺眉道:“兵戰勢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次讓你隨軍已經是破例了,若要出戰,需得再等幾年。你也不看看你纔多大。”
劉備說這些話的時候,態度十分堅決,這種大人物一旦用這種語氣說話,那就是決心已下,再難改變。
封舟可不想在這件事上和一個當父親的爭論,再說此戰雖然艱難,但是沒有太大的戰損,更沒有太多的交戰時機,因此只是點頭道:“諾!”
劉備見他應諾,十分欣慰,微微搖首道:“阿斗,無需焦急,來日方長,日後這萬里江山,必有你馳騁的時候,依你現在的眼光見識,文采武功,足以與爲父一同北誅國賊,匡扶漢室。”
封舟心中一暖,他自然聽出了話語當中濃濃的父愛,饒是經歷數世,也感受過宮寶森父親般的溫暖,心中還是一份熱流涌過。
他認真拱手道:“父親,禪絕不負父親所望。”
“好吧,你下去吧。”劉備微笑道。
封舟離開之後,劉備依舊坐在大帳中,口角露出一絲微笑:“阿斗英果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