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緩緩流淌,清澈靈動。秋色正濃,朝陽下,兩岸的楓葉愈發的紅豔。時而幾片紅葉隨風飄落水面,漂向遠方。
“香溪紅葉美豔如斯,當真不錯!一名錦袍老者負手而立,站在河邊怡然賞景。見眼前景色美麗,忍不住出言讚美。遠處站着幾名持劍武士警戒護衛,看得出老者身份非同小可。
老者花甲之年,半頭銀髮,面色紅潤,精神矍鑠,一身錦袍顯得氣度不凡。特別的是,老者並未續須,在這個時代倒是少數。從保養得宜的光潔面龐看得出,老者年青時必是個“風情萬種”的美男子。
“君上!”一箇中年男子近前恭敬施禮。
“嗯?”老者眉頭一皺,顯然有些不悅。
中年男子心頭一緊,躬身道:“主人,羅七知錯了!三哥已經去準備船隻了,由彭澤乘船北上,可免車馬勞頓之苦。”
“嗯!”
羅七並未着急離開,遲疑片刻後,問道:“屬下愚鈍,不知主人何故如此着急北返?”
老者淡淡道:“當年國破家亡,避居百越已近二十年,如今老夫已年逾花甲,也該重返故里,落葉歸根嘛!再者,嬴政死了,李斯和蒙恬也都死了。繼位的不是扶蘇,而是胡亥那個毛小子,大權都握趙高手中,一個閹人,一個閹人……”
老者哈哈大笑,續道:“想當年嬴政是何等風光,天下被其破國滅族者何其之多?他要是知道自己屍骨未寒,秦國大權就旁落一邊,兒女親信喋血咸陽,會是怎樣一番感受?他自號始皇帝,妄圖秦王之位千世萬世,我看秦室亡國不遠矣!如此盛事我們豈能錯過?”
羅七試探道:“主人是說興復故國?”
老者輕輕嘆道:“復國?談何容易,如今一切都言之過早。離開二十載,大王的墳頭怕是早已荒草連天,身爲人臣者不能時常祭掃,實是……”話及此處,老者不禁雙目微紅,眼底不知何時已經溼潤了。
羅七心中唏噓不已,主人與先王情誼深厚,幾十年了,每次提及先王,主人都是這般神情。唉!念及故國情懷,羅七默默站在一邊,心中倍覺沉重。忽然目光落到河面上,驚呼道:“有人溺水!”
老者一驚,從沉思中醒來,轉身往河中看去。只見一人漂於水面,一頭黑髮隨水而動。當即喝道:“救人!”
羅七大手一揮,一名武士立即動身下河。
“主人,是個女子,還有氣息!”羅七探查之後,回身稟報。
老者上前一看,溺水者是個十來歲的少女。雖在水中浸泡許久,皮膚髮白腫脹,但掩蓋不了她清秀俏麗的容顏。項上一根紅線,一塊鯉魚紋玉佩墜在胸前。
老者吩咐道:“好生救治,等她醒了,問清姓名,送回家中。”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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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
尹旭驚呼一聲,猛然從榻上坐起,全身大汗淋漓。猛吸兩口氣,纔回過神來,四周打量一圈,才發覺只是一場噩夢。
適才在夢裡,他似乎聽到了玉娘在呼喊,轉身時佳人就在身邊。伸手過去想要抓住,卻怎麼也抓不到,可望而不可及,咫尺天涯。似乎有很多人拉住玉娘,死死往後拽,那些人的臉越來越猙獰,就像地獄的小鬼一般。尹旭不禁大爲着急,猛然驚醒。
抹去額上的汗水,長長舒了兩口氣,心中忐忑不已。這樣一個蒙代表什麼呢?莫不是有什麼警示?玉娘……她還好嗎?
真想回去看看,爲了自己的安全,爲了不給玉娘帶去麻煩,卻又不能回去。徘徊與竹舍之內,尹旭只能安慰自己,夢是反的,沒事,沒事!
“公子!”這是衆人對尹旭的尊稱,以顯示他的獨特的地位。隨着人數不斷增大,高易覺得尹旭應該有個特定的稱呼,於是便都改口稱公子。
尹旭記得公子一詞,是對王侯貴族子弟的稱呼,比如孟嘗君、平原君、信陵君、春申君等戰國四公子。奈何衆人非得這麼叫,尹旭也只好勉爲其難,做一回“公子王孫”。
“什麼事?”尹旭震懾心神,推門而出,周大已經候在門口。
周大喜滋滋道:“老大,西邊五里發現好幾輛馬車,二十多家將隨行,似乎是個當官的。”
“哦?”
“估計車上有貨,蒲俊已經帶人在東邊準備了,請老大過去。”周大喜形於色,充滿期待。
“好!”尹旭立即持劍前往,爲了生存,他們不得的劫掠。當然還是那句話——盜亦有道,一般過往的商旅,他們一會拿去其中部分財物,這年頭都不容易,給人留口飯吃。如果是貪官污吏,豪紳惡霸,那麼抱歉了!趕盡殺絕。
例如這次,對方好幾輛馬車,顯然是塊肥肉,正是因此周大和蒲俊纔會這麼上心。當然了,對方有家將隨行,有武裝力量保護,所以必須小心行事。首先得弄清楚來人的大概身份,確定劫還是不劫?之後怎看怎麼劫?當然,根據需要,可以事先佈置好陷阱、絆馬索,或倚仗地利優勢準備伏擊,以備不時只需。
此次選擇的伏擊地點是茂林,顧名思義,官道兩側樹木茂密,中間寬闊平坦,視野開闊,適合隱蔽。
尹旭趕到時,蒲俊已經準備妥當,上前稟報道:“公子,前後各埋了幾道絆馬索,尚有幾處陷阱備用,兩邊的兄弟弩箭都已準備好,隨時可以動手。”
“好!”尹旭讚賞地點點頭,吩咐道:“一會先彆着急動手,查探清楚後見機行事,記住不要傷及無辜。”
說話間,幾輛馬車在微微顛簸之中駛來,前後左右約有二十名騎士隨行,腰懸利劍,警惕地向四周張望着。周大遠遠瞧見,瞪大的眼睛,嚥了兩口吐沫,護衛如此小心,足可見車上的人和物定然價值不菲。
蒲俊目不轉睛地盯着,盤算着如何對付持劍的家將,儘可能減小己方傷亡。
就在此時,急促而沉重的馬蹄聲傳來,大地似乎都有些顫抖。尹旭與蒲俊面面相覷,在瞬間內達成一個共識——靜觀其變。
車隊的護衛也是大驚,迅速拔劍警衛,一人高呼道:“快些護衛夫人和小姐離開,剩下的人隨我阻敵。”
車上是女人!
馬車驟然加速,十名家將護衛兩側,急速向前。餘下十多人立即撥轉馬頭,利劍出鞘,擋在路中央。
不消片刻,一衆褐色騎士疾馳而來,尹旭放眼看去大概有五六十人。沒有任何客套,兩撥人馬立即拔劍相向,兵刃相交聲不絕於耳。
家將雖然悍勇,人數上卻吃了大虧,被人纏的死死的。眼睜睜地看着數十褐衣騎士,從身邊繞過,撲向馬車,心中焦急萬分。一個個都使出了拼命的招數,不住揮劍砍殺。
尹旭看的分明,褐衣騎士以衆欺寡,一衆家將拼死護主。一旁的高易突然低聲驚呼:“軍馬!”
軍馬?那褐衣騎士豈不是兵卒?
尹旭當機立斷,低喝一聲:“絆馬索,救人要緊!”
本打算劫財的盜匪,反倒出手救人,世事無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