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不記得這是一上午第幾次聽到短信提示音了,經過安意身邊的曉婷推推她,嘴巴一努:“短信啊。”
“哦。”安意抓過手機,直接長按井字鍵,把手機轉爲靜音。
曉婷好奇地用手指戳她,“誰啊?”
“一個瘋子。”安意努力又努力讓她的語氣顯得很平靜。
曉婷笑笑,只當她是和男朋友鬧彆扭,半開玩笑地說:“乾脆把他丟黑名單去好了。”
“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安意腦子一轉,連忙要去修改。
“誒誒誒,我開玩笑的,就算吵架了也不能這樣吧。”曉婷伸手攔住她,前天聞人給她留下的印象挺不錯的,她不想因爲自己一句玩笑話真的讓安意和他鬧得分手。
手機屏幕被曉婷攔住,安意偏偏又無法和她解釋,是要解釋聞人不是她男朋友?這話她都說了無數遍,可惜沒人聽。還是要說這人不是聞人,是她前男友?可她現在提都不想提了。
“安意,今天沒什麼事,你負責把這個送到延川公司吧。”
葉西西的聲音在安意聽來猶如天籟之音,哪怕她是在給自己佈置任務。
“延川公司?在解放西路那邊?”這個單子安意也有負責,所以並不陌生。
“嗯。前幾天拍了宣傳片,今天剛打電話來說是他們老總不滿意女模特,想要再選選。”葉西西把一疊資料裝進文件袋,再拿膠水封好口。
這一行接觸多了,亂七八糟的事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的,說是要再選個合適的,只怕已經有了內定名單。
葉西西把文件袋遞過來,叮囑說:“小心拿好了。”
“嗯,一定完成任務。”
葉西西擡頭看看牆上的掛鐘:“都快十一點了,動作得快些,要不然那邊中午休息你就有的等了。”
“知道。”
把文件順利遞交後,安意看時間還早,便在外面把中餐解決掉。
回到時代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剛邁進辦公室,靠門邊的小宋就跟她說:“安意,你表妹來了。”
表妹?她表弟倒是有幾個,可從來都沒有表妹。
正疑惑着,她看到自己座位上坐着一個女人。擦擦眼睛,再看,那個女人她並不認識,坐在她座位上還不時翻動她桌子上的東西。
“你好!請問你是……”
“你就是安意?”
那個女人聞聲轉過頭來,五官不算精緻,但整張臉上有種飛揚的神采,其實說是女人並不準確,安意打量着她,猜測她的年紀大概就二十上下,要比自己小很多。
“我是,請問你是哪位?”對她能夠報出自己的姓名,安意不是不驚訝。
“長得也不怎麼樣嘛!”女孩子飛揚跋扈的臉上顯出一絲鄙夷。
安意心裡頭不舒服,面上強自維持禮貌:“抱歉,我知道我是什麼樣子。但不勞你來評頭論足。”
“噢?”女孩子沒有想過安意還會回嘴,揚起眉梢瞅着她,過了片刻她開口,“跟我來吧。”說完她徑自起身往門口走。
走了幾步,不見安意跟上來,她停下腳步:“你怎麼還愣着。”
很是傲慢的語氣,連神色都是不屑一顧,彷彿看着她就是給她的天大恩賜。
這樣子的女孩家世應該很好,是從小被嬌寵慣了的。安意在心裡評價着,對於這樣的大小姐她向來應對的政策是敬而遠之,印象裡面似乎從來都沒有這位小姐的痕跡。
看安意還是不動,那女孩子似有惱意,蹬蹬兩步蹭到安意麪前,在她耳邊說了句話,然後得意洋洋地看着她,那眼神犀利得根本不像是個二十歲的女孩子該有的。
掃了安意一眼,她轉身往外走,十拿九穩,彷彿篤定了安意會跟着來。
望着她的背影,安意嘆口氣,把手裡的包給放進櫃子裡,起身跟着那陌生的女孩子去。
女生等在電梯前,秀氣的食指不停地戳着開關。
“按一次就夠了。”本不想管,但看她那麼用力,安意覺得再按下去要出問題的是不她的手指,而是電梯按鍵了,本着好員工的基本條例維護公司財務,她纔開口。
女生狠狠瞪了她一眼,眼裡滿是說不出的鄙薄仇視。
安意不動聲色轉開目光。正巧電梯來了,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去,女生直接按了頂樓。
電梯裡兩個人誰也不曾開口說話,氣氛格外壓抑,幸好這是高速電梯,從二十八層到頂樓不過幾秒鐘。
一出電梯,那女生大步流星往前趕了幾步,心裡像是有怨氣要發泄一樣。
安意看着她,心裡說不出總覺得有些荒謬,嘴角不自覺彎了下。
“笑?你居然還笑得出來?”轉身看到安意表情的女生被她嘴角的弧度激起,滿是憤慨,“狐狸精,就知道你這樣的不是什麼好人。人家都結婚了,還不知廉恥地貼上去。”
面對她的控訴,安意臉色白了白,並不予以理會。
她不說話,那女生越發起勁:“你說你究竟有哪裡好?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憑什麼跟我表姐比?還妄想要搶她的男人。三更半夜的發短信。我說你是不是犯賤啊?你被人甩了,甩了,懂不懂?我表姐夫不要你了,你還找過去幹什麼?是不是嫌丟臉丟得還不夠,還是你這人天生就犯賤?”
這話越說越過分了,安意不得不開口:“聽好了,你說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不存在?”女生提高分貝,嗤笑,“那你敢不敢把手機拿出來,我敢肯定上面還有我表姐夫發來的信息。”
放在口袋裡的手一緊,她的話提醒了安意,那些讓她頭痛的信息還沒有來得及刪除,這個時候拿出去,只怕會更加解釋不清。
“手機我沒帶。”
“沒帶?哼!我看是做賊心虛吧!”女生得寸進尺,笑得張狂。
看着她的笑,和一開一合的嘴巴,說的什麼安意都沒聽到,只是忽然之間覺得很累。
沒說錯,她是被甩了,整件事情裡面她難道不該是受害者?這些人又憑什麼現在跳出來指責她?把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往她頭上推?僅僅就是因爲她沒家世,沒背景?
疲憊的感覺一經涌上,就如潮水漫延。安意無奈地轉身往樓下去。
“我說你到底懂不懂廉恥……你,你走什麼,我話還沒說完。”女生髮現她要走,急着要上前拉她。
聽到腳步聲,安意幽幽開口:“如果你來找我的目的就是爲了要教訓我的話,我想大可不必,我的性格或許不夠乾脆利落,但絕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人。既然分了就是徹底分了,我對當小三沒有興趣。更可況在蔣小姐你的眼裡,只怕我連當小三的資本也沒有吧。”
她說着轉過頭來,淡淡掃了這個應該是蔣姓的女生一眼,便自顧自離開。
蔣玉婷被她那一眼驚到了,明明就是個不起眼的女人,可是那一眼卻異常犀利明透,刺到了她的眼睛。
等回過神來的蔣玉婷已經見不到安意的人影,她忿忿擡腿一腳揣在灰白色的牆上,惡狠狠道:“賤女人,我不會放過你的。”
送走了蔣小姐,安意一下午總有些心神不寧,右眼跳個不停。
小容笑她擠眉弄眼,她說是眼皮跳,然後幾個人又圍繞着到底是“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還是“左眼跳災,右眼跳財”爭論不休。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安意收了東西就走,今天老媽打電話來要她回家吃飯,得早點過去。
現在她住的房子和家裡不是同一方向,要搭車還得從走一截路,然後過地下通道。
冬日的天黑地尤其早,還不到六點,天就昏昏暗暗。
在地下通道入口,安意不自覺有些怕,這個路段的燈壞掉了大半,探頭看去,裡面昏暗陰沉,說不嚇人是假的。
深吸口氣,她扶着一邊的扶手慢慢順着樓梯走下去,高跟鞋敲擊花崗岩地面的聲音空曠而響亮。前後的日光燈都壞掉了,就剩下盡頭還有那麼一盞孤零零亮着。要不是有這麼一盞燈,安意覺得自己鐵定會直接準備橫穿馬路了。
走了一程,安意敏感察覺身後似乎有人,前段時間電視裡一直強調搶包的新聞在腦子裡迴旋。嚥着口水,她悄悄收緊手臂,把挎在肩上的包往胸前挪抱住。邊加快步子往前面趕,心跳不自覺加速。
還沒往前面跑幾步,就感覺身後有人追上來,安意還沒來得及加速,就被身後的人一把抓住肩膀,安意下意識地反手去打,就聽那人開口:“是我。”
“是我。”
不過簡短有力的一聲,安意竟然奇蹟般地冷靜下來,怯怯地擡頭看着眼前的人,依靠那點子燈光其實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面前這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是熟悉的。淡淡的古龍水混合了菸草的味道。
“程……程方宇是你?”她微微喘着氣,明亮的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
聽她叫出自己的名字,程方宇嘴角不易察覺地彎了下,摟着她的手輕輕拍着她後背幫她順氣。
“你怎麼會在這裡?”過了好一會,安意平復了氣息,開口問。
程方宇眼神閃爍:“我看你一個人鬼鬼祟祟往這裡走,就過來看看。”
“我哪有鬼鬼祟祟。”安意反駁,看到程方宇臉上淺淡的笑意,她這才察覺到兩人之間太過親密,伸手把他推開些,“總經理,我……抱歉,我剛剛還以爲是……”
聽她對自己的稱呼又變成了客氣疏淡的“總經理”,程方宇蹙眉只淡聲道:“幸好沒事。”
“什麼?”安意恍恍惚惚,沒能挺清楚他的話。
“沒什麼,這裡太不安全了,我陪你走。”不容她反駁,程方宇直接拉住她的手就邁着大步往前。
安意跟在他身邊,幾次努力要把手收回來,可惜被他用力握住,使出吃奶的勁都抽不出。
現在這到底是什麼局面?
中午纔有人自詡光明正義地跑來指責她充當第三者,給她冠上莫須有的罪名。她那時候怎麼回答的來着?對當小三沒有興趣。
可現在呢?她居然和一個有婦之夫拉拉扯扯牽絆不清。
他有齊伊絡那樣能幹漂亮的妻子,還有浩軒那麼可愛的孩子,他這算什麼?三番兩次的,招惹她嗎?
越想越慪,安意猛的一腳踢到他腿上,程方宇步子一滯,還未開口,就聽她咆哮着喊道:“程方宇,你什麼意思?我要你放開我,放開我啊!你別忘了你有老婆孩子的。我不是你以爲的那種人。”
“你介意?”手一緊,程方宇不鬆反是把她的手抓得更緊,漆黑如墨的深邃眼眸裡極快地閃過一絲期待。
“沒有,沒有。”她大聲否認,情緒一再失控,連呼吸都變得極不均勻,面色嫣紅。
程方宇怕她會傷到自己,單手牽制住她兩隻手腕,一手攬住她的肩把她攏到自己懷裡,低醇的嗓音道:“放鬆,放鬆。深呼吸。”
他的聲音彷彿帶着不可抵抗的魅惑,安意一面反抗着,一面又忍不住照他的話去做。好不容易纔停止歇斯底里。身體發軟,無力地靠在他胸口,鼻尖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程方宇求你,不要讓我誤會。我怕,我真的怕了。”她低低說着,聲音從他胸口的位置傳出。裡面含着太多的情緒,混合在一起反而無從辨認,只覺得悲涼。
“安意,其實……”他要開口解釋,告訴她他和齊伊絡並不是她以爲的那種關係。
可是不等他開口,安意猛地推開他,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本欲追上去的程方宇,生生止住步子,無力嘆息。思考着是否自己太心急了,或許是該讓她先冷靜冷靜。
一口氣奔出昏暗的地下通道,安意衝到站臺看見一輛公交車開來就直接上去。坐在後排,忽然之間滿腹酸澀,她低頭伏在雙臂間。
旁邊有小孩子清澈的聲音響起:“媽媽,阿姨她怎麼了?”
“乖,阿姨是累了。”另一道溫柔的聲音迴應着小女孩。
是啊,累了,她真的是累了,所以她才膽小怕事,因爲她已經累的害怕再去經受任何一絲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