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急性短暫性精神障礙?

因爲我們的家距離學校很遠,我中午來不及回家,最初是吃小賣部,後來經常去附近的女同學們家裡吃飯,女同學們人挺好的,真地,可是人好能代表什麼?在她們眼裡,我沒上過貴族學校,不會打扮,做菜也不好吃……我不知道爲什麼她們寧可要我去家裡吃飯。直到三番五次之後,我才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副作用就是要被那些花癡追問關於哥哥的一切,就在那時候,我告訴她們,我喜歡我的哥哥……很快消息就不脛而走,幾乎學校裡的人都知道了。最後傳到了我父母耳朵裡。”

我沒說話,石苓人也沒有,於祖佳嘴快,“那你可真夠倒黴的。”

劉細君苦笑了一下,“這不是秘密,他對我女同學們地追求視如敝屣時候,我瘋狂的追求他……是的,我的女同學們當然知道眼藥的殺傷力,因爲這件事,以後的十年,我都沒有再見過她們,一個人獨來獨往,同學會、同窗會、校慶從不出現。有一段時間,我特別難受……我們明明是戶口本上的兄妹,卻產生了禁忌的感情,讓父母蒙羞!“

“這個東西……”我想說愛情本來就是沒道理地事,可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我知道,”劉細君像讀懂了我的心裡話,淡淡地搖搖頭,“愛情就是這樣,其實如果不是我的女同學們這樣推波助瀾,我想我對他的那種青春期的迷戀會很快過去。女人總是喜歡危險的男人,哪怕這個男人從來愛的是林友亞、是貝杜蘭、是穆彤彤……是隨便什麼女人,反正不是她。”

“你現在還愛他嗎?”

“也許吧。”劉細君搖搖頭,“我不知道。他這一輩子大概都不會喜歡我,我在他心目中永遠是個孩子。世界多麼讓人沮喪啊!我不過只是想要一點溫暖,一個擁抱,一絲愛憐,不想這也竟然成了奢侈的茍求。我已經不恨她們了,我不想在冤冤相報的怨恨中讓自己掙扎求存。媽媽的經歷教會我,愛會讓自己過得好受一些。”

不知不覺間,我們三個人的眼睛都溼潤了。

劉細君揉揉眼睛,嫣然一笑,“其實我早就想通了,要不然我怎麼會和他一起住在這凶宅?還怕受的刺激不夠嗎?我住在這裡,只是因爲我還沒有找到別的去處----我申請出國留學的事,馬上就有結果了。我很小就沒了親媽,小媽也不在了,劉耀勇現在更像是我的親人,如果我離開……感覺自己孤苦伶仃的,那多可憐。”

“所以你……”我指指她的購物袋。劉細君的回答,多少有些出乎我意料,我並沒有想過,愛情有一天會變成親情……也許這樣更好,因爲愛情總會消失,而親情,大概會長久很多。

“對啊,我想多買些東西,以後我走了,劉耀勇就不用再出去買了……他真的特別困惑於那些七拼八湊的記憶。”

這算是承認嗎?我想劉細君是聰婕的女人,她一定看出這次的“審訊”其實並沒有多少實證成分,可是她什麼也沒說,配合我們演完這齣戲。

她講述了劉耀勇和她的故事以後,淺笑一下,“警官先生,你還有什麼問題呢?”

我看得出於祖佳有些猶豫,好像明明手術很成功,卻非要把傷疤揭開再研究一樣。只是,被劉細君輕鬆帶過的和朱琦相依爲命的那“十年”,有多少愛恨情仇是不足爲外人道的?

“據我們所知……”於祖佳艱澀的開口,“你發現朱琦的屍體後,就去客廳報警了。”

“對,沒錯。”

“爲什麼報警?”

“啊?什麼爲什麼?她死了,我當然要報警了。”

“你不是學醫的,怎麼那麼肯定朱琦已經死了?”

“……你什麼意思?那不是很明顯嗎?她額角有血污物,一動不動……”

我看看石苓人,他專心吃着路上面買的草莓慕斯……靠,關鍵時刻一點也指望不上!

“我的意思是,我們有證人,證實那天朱琦倒下以後,不到五分鐘,你就進屋了。”於祖佳步步緊逼。

“那又怎麼樣?”她看來早就知道證人的事了。

“即便那時候朱琦已經死了,她的屍體還有餘溫……我認爲正常人,應該會先打120急救電話,而不是着急報警。”

劉細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也不再說話。

我猜於祖佳最不擅長處理突然冷場的局面,於是只好繼續說。“你沒有覺得朱琦還能搶救,你不是學醫的,可是隻看了一眼,就能確定她已經死了……爲什麼?”

“她沒有脈搏,也沒了心跳。”她好半天才說。

“你沒有懷疑過。她只是失血休克嗎?”

“沒有。”她低着頭,“我想我太緊張,所以忘記了。”

於祖佳搖搖頭,“不對。如果你緊張地話,報警後一般會再次回到現場,你會對着朱琦的屍體哭,或者想想其他的辦法……但是,你親愛的小媽死在隔壁房間。你報警以後居然可以很冷靜的坐在客廳等警察來……你不覺得這有些牽強嗎?”

“當然,你不知道有人你,所以我可以認爲你這麼做完全是發自內心的真實表現……也正是這樣,才讓我覺得恐怖……劉細君,那是你小媽啊。”

劉細君地臉沉了下來,一句話也不說了。

“我不願意相信你對你小媽一點感情都沒有,以至於眼睜睜的看她死去卻無動於衷……我不相信你剛纔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你們不是一家人嗎?爲什麼你會當劉耀勇是家人而朱琦不是呢?如果是因爲你喜歡劉耀勇的事,我想他們都無心傷害你……”

“我沒有!”劉細君氣急,大聲喊。“我沒有恨她,我已經說過了。事情過去十年了,如果我真的恨她,就不會等到現在了!”

石苓人和我對視一眼。聳聳肩膀繼續吃第二塊慕斯。那是我的一份!

於祖佳長舒一口氣,“我猜,你發現朱琦的屍體以後,第一件想到的事,不是報警,而是找到你父親……劉震撼,對嗎?”

劉細君咬着下脣,不說話。

“你告訴事實上已經清醒過來的劉震撼。劉震撼應該吩咐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慌,趕快報警……對嗎?”

劉細君眼圈紅了,“對,我不想告訴別人我父親當時已經清醒這件事,他們一定會猜測我小媽之死和父親地關係……我當時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到底怎麼了。我想打120,可是……我以爲小媽已經死了。我真的沒想過那麼多……當時我打120送醫院的話,小媽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我也不想劉細君難受,補充一句:“不,一樣的。朱琦在你進房間以前就已經死了。”

劉細君鬆了一口氣,那種感覺不是裝出來的。

“我真的被嚇壞了。”劉細君長嘆一口氣,說。

我點點頭,可以理解,但是……

“你沒有懷疑過,劉震撼讓你報警的理由嗎?他爲什麼要你報警,而不是打120,畢竟他不像你,清醒的親眼目睹了朱琦的屍體。”

劉細君瞪大眼睛,“不,不可能的……他,他不會……”

“爲什麼?爲什麼不會?你又爲什麼這麼肯定?”

劉細君欲言又止地看看我,我說,“因爲劉震撼愛朱琦,對嗎?”

劉細君輕輕點點頭。

“好吧,那麼如果,你不熟悉劉震撼,劉震撼只是你的一個陌生人,他娶了你小媽……你覺得他們婚後的生活,真的像情深意濃地夫妻嗎?”

劉細君深吸一口氣,“每個人表達愛情的方式不太一樣。”

我們都沒說話,只聽見石苓人吃慕斯,湯匙碰到紙杯的聲音。

“還有一個問題,”於祖佳過了半晌才繼續開始,“根據證人提供的證詞,朱琦在死前的幾分鐘才拉開窗簾……可是據我所知,你和朱琦吃過早餐,她纔回房的。朱琦習慣吃了早餐以後才整理起居室,拉開窗簾嗎?”

“不是。”劉細君有些詫異,很快的說,“我小媽這個人很傳統,受不了起居室一團凌亂,所以每天都是整理好房間,纔去吃早餐。”

“她一個人在房間的時候,都會拉上窗簾嗎?”

“我不知道。”劉細君迷茫地眨眨眼,“我從沒見過。”

“那麼,案發的那天,她的起居室門是不是上鎖了?”

劉細君點頭,“我敲門沒人回答,一着急就去客廳亂翻一氣。有人找出備用鑰匙打開了房門……也因爲這樣,我看到朱琦躺在地上,首先想到的就是朱琦已經死了。”

“誰發現的鑰匙?這件事你爲什麼沒告訴警察?”

“什麼?”劉細君一愣,“你是說鑰匙?我不知道,我忘了是誰發現的……”劉細君看看我,“這很重要嗎?可是房間裡上了鎖,只有朱琦一個人可以打開,而我父親當時還昏睡不起,是我給他冷敷他才清醒過來。”

於祖佳沒有回答,“你小媽經常把自己鎖在房間裡?”

“偶爾。朱琦……小媽喜歡安靜。”

“我在朱琦起居室的洗手間裡,發現只有劉震撼一個人的洗漱用品,你小媽地呢?”

“小媽去世以後,我們把小媽地東西放到其他房間了……洗漱用品在客廳的洗手間。”

“沒有牙刷?”

“我沒有注意……”劉細君被我地問題問糊塗了,“跟牙刷有關係嗎?”

“我只是隨便問問。”女生宿舍的話題之一,就是閨蜜也不能通用的兩種東西——男友和牙刷,因爲都是‘進口’的。

石苓人睜大眼睛,嘴角還掛着奶油,突然看看我,又看看劉細君,“客廳洗手間掛着的內衣是你的?”

泥垢了!

我一直以爲他只喜歡吃和睡而忽略了他也是個青春期男人的事實。

“是。我房間的洗手間水龍頭壞了而物業的效率和物業費不成正比,”劉細君面露不快,但也回答了問題,“父親從不去客廳的洗手間,所以內衣掛在那裡沒什麼不妥。”

“最後一個問題。”我發現於祖佳很高興,大概是因爲終於要結束這次問話,“你父親出門,都是誰在幫他整理行李?”

“小媽。”

“一般會整理些什麼?”

“什麼?”劉細君不解的看看他,眉頭皺在一起,“衣服,資料,洗漱用品,還有父親吃的藥……大概就是這些吧。”

“你父親去避暑勝地那次,也是這樣整理的嗎?”

“當然了,我還幫小媽去洗手間給父親拿了剃鬚刀。”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我們三個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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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咖啡館坐下來討論案情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比起這一天的辛苦,我想我的收穫也不小。這個案子的重點不是兇手是誰,而是手法。

劉細君回憶的幾件小事,對這個案子事關重大,唯一的問題是……石苓人又偷跑了,好像他來一趟還是看在我……不,看在慕斯的情面上!

“喂,”於祖佳一推我,“你問那些問題什麼意思?”

“意思大了!當然主要是爲了破案啊。”

“我怎麼沒弄明白?”他狐疑的上上下下看看我,“我記得剛接觸你時候傻乎乎的,現在怎麼突然變聰明瞭?”

“那不叫傻乎乎,那叫純真,純真你懂嗎?算了,說了也白說,你這種騷包的人生來就沒純真。”我不客氣的諷刺他。

他脾氣好,也不反駁,“我騷包,騷包好了吧?你給我講講,到底怎麼回事吧?我都被你弄糊塗了……前幾天你還暈暈乎乎不知道該幹嘛,怎麼突然這麼厲害了?”

我就知道!

一直在想,於祖佳什麼時候能發現我突然如同柯南附體,精明能幹的把自己都嚇一跳……可惜這都三四天了,他像個陀螺聽我指揮的溜溜轉,根本沒注意我有什麼異常。

有幾次我都不想跟他合作了,他這個腦容量不適合跟聰明人共事!

但好在想到市公安局裡需要一個又傻又忠誠的內線,於是咬牙沉默下去。

“說啊,怎麼回事?”他催促道。哎……實話實說的話,他肯定會不屑一顧的哂笑我,可是說假話。又不符合我做人地原則----我的原則是,對老實人不能說謊。當然,我這輩子說過的謊話車載斗量,這主要是因爲世界上的老實人太少了!

“好吧,”我嘆口氣。“我跟你說,其實,是石苓人告訴我的……”

“啊?”他果然很吃驚地瞪圓眼睛----我想他對石苓人的印象停留在三五不時被市井中人畢恭畢敬請去時表現的神棍風格,以及面對貧窮的我,毫不手軟心狠手辣壓榨……這樣的跳躍性轉變上。

“還記得我們發現朱琦有了個情人,最後確定是李南那個女心理醫生嗎……石苓人出門就對我一個人說,那根本不可能!”

“什麼意思?李南那蕾絲邊又撒謊了?”於祖佳咬牙切齒的說。

“我也問石苓人了……他說,李南有沒有撒謊我們可以去調查,小旅館的人最怕警察。他們又是固定去一個旅館,不可能不留下蛛絲馬跡……所以這部分是證據確鑿的!”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於祖佳握拳狠狠的推我一把,興奮的大聲叫。

“那是因爲根本沒有調查地必要啊,”我還他一掌,發現他皮糙肉厚完全沒感覺,我的手卻開始發麻,“野豬皮啊!”

“什麼?”

“沒事,沒事,你要不要聽啊?”

“聽,你說!”他連忙露出很嚴肅的表情。

“因爲李南不想讓我們知道她和朱琦。其實說白了,是怕她的客戶羣知道……既然她已經告訴我們這件事,這件本來她一定不會說的事,你覺得她還能有多少隱瞞?對她來說。還有比更嚴重的事嗎?”

“比更嚴重的事……難道是殺人?”於祖佳若有所思。

“她暴露了和朱琦的關係,等於增加了自己潛在的嫌疑……我們只有客戶的間接證人,她不承認的話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爲什麼要說呢?”

“哦……”於祖佳摸摸腦袋,“好像是這樣的。”

“所以啊,石苓人說,李南一定沒有撒謊,這樣一來。朱琦地問題就很好解釋了。首先她肯定在裝病……”

“爲什麼?”

“因爲一個沉浸在愛情裡的女人,是沒有那麼多時間和心思搞這些花樣的……你只知道她和劉震撼的感情並沒有那麼好,但相敬如賓……”

“那又怎樣,”於祖佳不服氣的反駁,“和離婚率居高不下的國外不同,國內除非迫不得已,沒有人承認七年之癢,按道理如果沒有第三者插足,許多夫妻一輩子不過如此,甚至大部分人還是相信打是親罵是愛,我還知道某個男人曾經二十年不跟妻子說話照樣生兒育女……“

“許多女人面對冷暴力忍氣吞聲,但朱琦不同,拋開家世見識……她是個很詩性、知情知趣、溫柔體貼的女人,而且滿堂花醉三千客的熱鬧掩不住曲終人散的寂寞,所以李南雖然同樣是高學歷海龜,遇到這樣的女人,她會動心是理所應當的。”

“那跟她裝病有什麼關係?”

“……隊長,如果你在最需要的時候。遇到了你理想中的女人。那你心裡會怎麼想?”

“當然是追她了!”於祖佳一點也不含糊。

“對,可是她有老公。而且跟老公感情不和。”

“我不會喜歡已婚婦女的。”他很乾脆的回答……補充一句“你情我願的除外”。

我對着他翻個白眼,他纔不甘心地說,“好吧,我會勸說她離婚。”

我鄭重的點點頭,“你看,像你這麼理智,這麼少根筋的男人,都會破壞別人的家庭,更不要說朱琦那種沒什麼愛情滋潤又生活繁華落盡後的女人了……”

“你什麼意思?!”他咬牙切齒。

我心裡大樂,拍怕他的肩膀,裝作很正常,“愛情是會改變一個人地生活和心態地。她既然會和李南,就說明對這個人很有感情。女人是感情動物,她們不像男人,三心二意,吃着碗裡瞧着鍋裡,如果一個女人談戀愛了,她會無時無刻想着和這個人在一起……當然,她也許不會做,但她會想,既然這樣,她還有時間想詩人和她的夢嗎?”

“那你是說,她裝病是希望和劉震撼離婚?”

“當然不是,她爲什麼要和劉震撼離婚?她過去的根正苗紅,現在的家庭幸福美滿在這個城市幾乎家喻戶曉,如果和劉震撼離婚,她以後怎麼面對輿論?更不要說,她是因爲自己出軌而離婚……更重要地是,李南不會和她結婚。”

“你又知道?”

“考慮到國內對於同性婚姻的接受度……李南的表現讓你覺得她像是個被愛情迷昏了腦袋的人嗎?”

“可是朱琦又不知道,也許李南發誓要私奔去荷蘭娶她呢?你知道愛情中的人什麼話都說的出口。”

我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怪不得人家都說,寧可相信世界有鬼,也不相信男人那張破嘴!

“反正朱琦沒有要求李南結婚!”我氣沖沖的說,見他還想發問,怒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別管那麼多了!”

其實我知道自己說的很牽強,根本就是從結果倒推過程……當然,石苓人也沒跟我分析男女的心理,他是這麼說的……

“讓我們從頭到尾梳理一遍,什麼?朱琦去警局三次?打劫塑膠奶嘴,搶劫銀行的一支筆,殺了一隻蟑螂?怎麼這麼耳熟?你讓我想想……”

五分鐘以後,石苓人跳起來,“我想起來了!我看過一部刑偵劇,《都市俠盜》還是《飛天大盜》來着……反正都是你抄我我抄你!那裡面有個情節,爲了去警局偷東西,連着三次報案自首……跟她差不多,都是一點小事搞的興師動衆。”

我找到那部美劇看了,不得不承認,朱琦抄襲了人家的創意……世界上巧合的事很多,可接連三次都這麼巧,就有些詭異了。

也正因此,我能肯定朱琦是在裝。

當然,這些話我不想告訴於祖佳----老實人面對老實人,也有“婉轉”的權利。

如果讓他知道,我是因爲一部電視劇而破案,他對我的敬仰一定不會如滔滔江水,最多像關不緊的水龍頭,滴滴答答幾滴而已……

裝病的事我從小到大沒少幹。

不想上課了,不想上班了,不想見某些不得不見又實在不想見的人了,或者僅僅是因爲被室友暴搓一頓以後希望換取一頓大餐的補償金了……總之理由千奇百怪,歸根結底,只要說寡人有疾了,就萬事大吉。

當然,後遺症是直到現在,我一說生死關頭,閨蜜都不再相信我了,她們會拎着笤帚把我趕出家門----好在我體質跟小強有一拼,從小到大也真沒生過幾次病,要不然弄假成真都很可能----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沒事不要亂喊,狼來了。除非你準備了打邊爐。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最後我想起我小時候……失去姐姐的那段時間,我迫切需要做點什麼來排遣憂傷,四面出擊的我從乖乖女變成了超殺女。

我在老師的粉筆盒裡放了一隻蜈蚣……那時候我對敵經驗不夠,錯誤估計了周圍形勢,盲目的認定目擊者都是我地同盟軍---當然,事後我才發現,原來這一羣都是些看熱鬧還想當好人的東西!他們靜悄悄的。滿懷期待的看老師從粉筆盒裡抓出蜈蚣,而後尖聲大叫,跳腳,衝出教室……其中拍桌子拍的最厲害,笑地最大聲的是我的同桌。

那天下午,同桌前腳從老師辦公室出來,後腳我就被叫了進去----批評教育請家長那是不用說了,最可氣的是。我灰頭土臉從辦公室出來,居然看到同桌和其他小朋友指着我又說又笑,完全是幸災樂禍的表情。

我知道是同桌乾的,他就喜歡打小報告,這不是第一次了,可是我沒證據----自從同桌因爲告密被班裡的後進生暴打一頓以後,老師們出於保護證人的原則,每次都叫上七八個同學一起進辦公室……

這就讓我很糾結。第一我不能打同桌,因爲除了他,其他人也說了,我如果動手地話。勢必遭到班級裡超過半數的人圍攻;第二我不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因爲如果不是同桌,其他人根本不敢告訴老師什麼,他們都見識過我的能耐。

這是一種很痛苦的感覺,我知道是你乾的,可是我什麼也做不了……

我能忍對付同桌。整整六年,我和他都維持着面和心不合但絕對不翻臉的融洽關係,我覺得我們倆忍的都很辛苦---中學畢業那天。他帶着一羣人把我堵在學校後門,我死裡逃生之後,設計把他騙到舊校舍裡,關了整整一下午……大仇得報,我重新成爲了淑女一枚升學去也。

苦心人,天不負!

這是我慘淡人生中爲數不多值得驕傲的事,我知道能忍的人往往可以笑到最後。

朱琦的情況比較複雜,她是裝瘋----這個問題我唯一能找到的解釋,只有準備犯罪或者已經犯罪的兇手。畢竟會爲精神異常人士開通綠色通道的,只有法庭。比如某寶馬車主的速髮型精神病。

朱琦的問題基本解釋清楚,剩下的就簡單很多。

於祖佳聽我口沫橫飛的科普了一個小時,總算明白了,“你是說,朱琦想殺人?殺誰?”

“我覺得應該是劉震撼。”我聳聳肩膀,吸溜溜的吃着意大利麪條----意大利人真沒用,長的那麼像中國人,卻一點也不會做飯,下面都能泡成糊糊。

我要不是被於祖佳拉着分析案情,早回宿舍吃舍友幫帶的紅燒帶魚去了!

“對啊!”於祖佳持續興奮,遞給我一根火腿腸,“今天先湊合,破案了請你吃大餐。”

又接着說,“劉震撼是個男人沒錯,朱琦不是說做夢,夢見殺死了一個男人嗎?而且她還會把見過的所有人都當成那個男人……但本應該是詩人啊!”

“那倒不一定。我覺得是劉震撼,是因爲朱琦死的前一天,他還跟朱琦長途通話,一往情深----雖然出現在作案現場,但按照常理,如果朱琦想殺他,至少之前不會表現地這麼親密----警方沒辦法接受案發以後的說辭,但只有調查一下週圍的人比如總裁秘書就知道他們夫妻感情很好。難道說前一分鐘還夫妻情深,後一分鐘突然發病?即便她有心理醫生的證詞,這也不可能轉變的這麼倉促……”

“反正是劉震撼就對了!”於祖佳一拍桌子,大聲喝道,“我管他爲什麼是劉震撼呢!”

“隊長!”我把麪碗推到一邊,“你還不懂嗎?朱琦想殺一個人,但是那個人沒死,朱琦死了。說明什麼?

“誤中副車……?”他茫然的看看我。

“好了,好了,我也不爲難你了。”我嘆口氣,真不知道警察考覈爲什麼不加上智商測驗?也許測驗了,但是於祖佳肯定作弊才能過關。難道他不是在唐人街做辣手神探,而是在社區大學教第二外語?

“這麼說吧,如果我想殺你,你知道了,會怎麼辦?”

“報警……不,我就是警察,你有權保持沉默!”他義正言辭地說。

“你報警說什麼?說我想殺你?你有證據?”

“額……沒有。”

“所以啊,你最安全的辦法應該是逃跑……打不過躲得過吧?別說你確定一定肯定打得過我!”我冷笑。

他猛點頭,“對對。我搬家!”

“那如果我和你是夫妻呢?”

他深吸一口氣,“……你想的美!”

啊,我呸!

我恨不得吐他臉上,咬着牙說。“也……許……”

他五官扭曲,半晌才說,“也許我也不同意,想一想我都難過。”

“……那你選一個你喜歡的女人。”我氣的眼冒金星---難道我還配不上你了?!

“嗯?”他眼睛看着天花板,一臉甜蜜,“赫本,娜塔莉,海瑟薇……”

靠之!禽獸也!

“你!”我已經氣的不想罵他了,“假設她們中的一個人想殺你……”

他嘴快,打斷我的話,“那我就讓她們殺!”

喵地,你故意的吧?!

我抄起包間沙發上的靠墊扔他臉上,他不躲不避。欣然承受。臉上的表情騷包至極……

“你能嚴肅點嗎?”我有氣無力的說。

他很糾結的想了一想,“好吧。如果你想殺我。你是我妻子,我不能報警,因爲警方不會相信我說的話----而且家醜不可外揚。可是我告訴警方以後你就不能殺我了,因爲我死了你就是最大嫌疑人啊!”

“你忘了一點,我精神有問題……殺了你不用承擔法律責任。”真的不要嗎?

“那我就跟你離婚,先離婚,接着搬家,讓你找不到我!”

“那你不當警察了?你不管你的親朋好友了?你能說走就走?”

他沉默了,垂頭喪氣的想了半天,“難道我就只能等着被你殺?”

我提醒他,“你可以先殺了我。”

他瞪圓了眼珠子,像一頭受驚的牛,“你是說……?”

“還有別的解釋嗎?”我聳聳肩膀,端起碗去把那一碗糊糊倒進垃圾桶----我真懷疑這東西,除了於祖佳,豬都不吃。

“劉震撼用了什麼手法啊?!”他急不可待的大聲嚷嚷。

看他殷殷期待,萬般信任地目光,我也不好意思瞞他了,“……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怪叫一聲。

“額,你也可以理解爲,我暫時還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問劉細君的那些問題,只是證實劉震撼已經知道朱琦想殺他了----所以,朱琦在他出門前幫他準備的東西,他全都不用,毛巾,牙膏,包括藥片。

那些東西里面,很可能添加了劇毒地物品。

但是現在的問題不僅僅是這些,如果他不想用,完全可以到避暑勝地以後重新買,爲什麼要專門請一個關係並不親密的新晉部下喝酒喝到凌晨,還讓這個部下故意看到自己這些反常的行爲?當然,我現在最關心的,不是劉震撼用了什麼方法殺死朱琦,而是,事情已經過了這麼久,是否還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證明他就是兇手?

這件案子,劉震撼有兩個不在場證明。第一個,是他去了避暑勝地。這不是刻意安排的,總裁秘書說提前一個月就定好了日期----當然,這也給了朱琦充分的準備時間,在知道劉震撼要去避暑勝地前,她開始接二連三的爲惡作劇似地行爲報警自首,讓警方認爲她精神有問題。她也有時間去購買毒藥,很不幸的,她想爲自己製造的逃脫之法,都被劉震撼利用了,或者只有倒黴的梅姨侄女做了替死鬼。

劉震撼的第二個不在場證明是,他在案發前一天和人喝酒到凌晨……嚴格的說,這不算是不在場證明,因爲這個時間,朱琦還活着……對劉震撼這個生活規律有板有眼的人來說,突然改變生活習慣是反常地事,所以不在場證明太過滴水不漏,也是不可思議地……這就是他出現在案發現場卻一醉方休的理由,他想用這個不在場證明,向誰證明什麼呢?

我和於祖佳基本已經到了黔牛技窮的地步。

市公安局的工作多他一個不多,平時也沒見有多受重視,可他這一主持專案組,一天八個電話有人催他上班,也許他自己也明白,所謂上班也就是跟在領導身後跑腿打雜,在案情討論會上發表不同見解自然沒有他參加的份,組織抓捕活動也不會帶他出去----他的體質不擅追逐。

從萬衆矚目的海龜變成板凳隊員,於祖佳一心想辦大案,眼前正巧出了個大案,而且還是其他人放棄了,領導要求“放一放”,可是我們又百分百肯定這裡面有問題的大案,所以一向唯唯諾諾的於祖佳,第一次義正言辭的----撒謊了。他把自己說的病入膏肓,不久人世,可憐兮兮,慘絕人寰……說的有點過,警局的領導都想提前給他開辦追悼會了。

於是就在忙的焦頭爛額的當口,我還要幫於祖佳弄個假的醫生證明,爲了防止領導偷襲,他一天24小時盯着經我化妝而焦黃憔悴的臉,走在街上東張西望,溜着路邊,生怕遇到警局的同事打小報告----我就納了悶,到底誰是兇手誰是警察啊?!

相反,我們一直追蹤的劉震撼,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偶爾去參加集團的活動,表情一如既往冷淡生疏,並不難過,也不心虛,走路昂首挺胸,大步流星。他好像已經從朱琦死亡的事件中恢復,再也不會記起這個人,再也不會傷心----連假裝傷心都不會。

然而,劉震撼無需再假裝。我討厭牌桌上贏了就跑地人----他正在辦理出國手續。準備去東方之珠東山再起,或者乾脆出國後做寓公……誰知道。這地方沒有讓他這個億萬富翁留戀的東西。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法,也不知道他如何泯滅證據,但是我就是知道是他,是他做的,除了他不會有別人----有時候我想我的堅持是否因爲我不願意相信這世界上存在於自律至此地男人?我不相信完美,也不追求,偶爾犯些小錯的人在我眼裡是最可愛的。

比如現在的於祖佳……

他哭喪着臉,撓着頭皮,用恨不得把自己掐死的力氣捏自己肉呼呼的臉蛋,然後抱着頭縮在地上,“我錯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但是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你罵我吧。”

因爲他很可愛,他看起來很像沒偷到蜂蜜的維尼熊,所以我不想罵他,我笑吟吟地掐着他的脖子,用同樣甜蜜的聲音說,“……除了你還能幹點什麼?”

他習慣逆來順受,而且我說的是實話。所以他只好繼續可憐兮兮的說,“我,我記得沒錯啊。”

“那現在是怎麼回事??”我微笑道。

他張張嘴,不說話了。

這個計劃代號“僞裝者”,按照原定目標,我們在網上貼出了尋找“特殊藥物”的公告,兩天以後,有人聯繫到我們,很快談好價錢,說明了交易時間,地點。

時間沒錯,我們比預定地早了四五個小時,出於可以理解地原因,賣方要求我們先付款。我和石苓人窮的不相上下,基本上我一直金融危機來着,所以也沒有覺得有什麼特別,可是--我真搞不懂這世界上居然還有個人跟我一樣,不到月中就荷包扁扁,囊中羞澀了。要不是我跟他不相上下,真想罵一句,“瞧你這點出息,一個大男人上街兜裡連五十快錢都翻不出來!”

哎!一文錢難倒英雄聯盟。

還好於祖佳一揮手,少爺不差這筆“鉅款”,我作爲不出錢只出力的送貨小妹,小心翼翼的把貨款放在超市儲物櫃裡。

整整從早上等到晚上,連眼睛都沒眨過,那個儲物櫃沒被任何人打開過----到了晚上八點,於祖佳着急了,就近找了個沒有攝像頭的網吧,上去找那賣家,看到人家給我的留言:你爽約了,交易終止。

他叫屈,這不是胡扯嗎?!我從頭到尾也沒離開過啊,而且錢不是早放進儲物櫃了嗎?這還能出錯?我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交易地點是大潤發超市,而不是樓下那個大染髮超市……

我罵也罵了,打也打了,於祖佳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又能怎麼樣?只好死乞白賴的繼續纏着那個賣家----我也不樂意找他,問題是在網上看起來最活躍的“藥販”就只有他一個人了---別人根本沒搭理過我。

因爲於祖佳的失誤,“賣家”又來回拉鋸了幾次。

又是一大早,我起來胡亂洗把臉,收拾好東西就要往於祖佳停在校外的警車裡衝。迎面走來了夏緒學姐,難得早起的她笑意盈盈,直笑的我雞皮疙瘩掉了一身。

“打扮這麼漂亮,這是去哪?”她的聲音裡有一種我非常陌生的溫柔感覺,而且我實在沒辦法理解,她是如何把我那不合時宜的帽子外加已經沒人帶的口罩鑑定爲“漂亮”的?

“打工。”我從路邊攤的餐桌上拿了根油條就往外跑。

她追過來,擋住我的路,虎視眈眈蹬着我,“老實交代,你最近在搞什麼鬼……我可聽說你和那個神神叨叨的石老師走得好近?”

“沒搞什麼,哎呀,你別管了,我趕時間,回頭跟你說。”

我看看錶,都七點半了。

她不依不饒,“你倆是不是談戀愛呢?首都大學現在雖然風氣開放,但是師生戀可成功率不高!”

“是是是是是!”我疊聲喊着,趁着校工拉開大門衝出去,她追出來,在我身後喊,“你要認定是他了,那什麼時候把他叫來吃頓飯……姐給你掌掌眼把把關!”

我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滾下學校前的坡道去----我不知道在夏緒學姐心裡,我已經到了不挑不揀,隨便一個男人都願意試試手的地步。可是話說回來,貌似除了石苓人,我也沒在校園裡和什麼人一起走過。

嗯嗯,春暖花開,萬物復甦。我也該談戀愛了……

我腦子裡浮現出石苓人的臉,唰地一下,奇蹟般的春天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片冰天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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