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母嗔怪的說:“你一個人住這兒，我還不能來看看你了？”
薄煥掃了顧母一眼，顧鈞的母親瞧着也就四十左右，穿着一件略寬鬆的旗袍，帶着一股子書卷氣。薄煥笑着喊了一聲阿姨好。
顧母笑的很溫柔，招呼兩人進來，對薄煥說:“你是顧鈞的朋友吧？這孩子也沒跟我說過你。”
沙發上一個女孩露出頭來，朝顧鈞喊:“哥！”
顧鈞無奈的應了，“你怎麼也來了？”
薄煥從門口換了鞋進來，順便把門關上。顧母從廚房端了果汁飲料來放在茶几上，遞給薄煥喝，薄煥忙說謝謝，像被檢閱的小學生似得端坐在沙發上。
“清清開學了，我送她過來。”顧母笑着解釋，顧鈞一愣，“你們怎麼不跟我說啊？媽你親自送她過來的？”
“沒呢！”顧清拿着遙控換臺，“鄧叔送過來的，先把東西扔宿舍了，媽說到你這兒來看看。”
“喲，你啥時候準備住校了？爸能同意？”顧鈞見薄煥喝飲料跟喝□□似得，拿了杯水給他。
“我覺得還是住校好，四年呢怎麼能不跟同學處處？”顧母看見顧鈞的動作一怔，轉而又笑着問顧鈞:“這房子沒怎麼裝修，你什麼時候買了鍋回來？”
顧鈞轉頭抓了抓顧清的頭髮，弄的顧清直瞪他，才笑呵呵的說:“媽你別寒磣我了，我又不會做飯，那天突然腦子一抽，不想叫外賣了，顛顛跑超市去買了一堆，回來只能乾瞪眼，你沒瞅那鍋底都糊了？”
顧母眉頭一蹙，輕輕的嘆一口氣，“你如今不住家裡，要是結婚了，也有個人照顧你。郭家的姑娘媽也不看好，結婚還是得門當戶對纔好。”
顧鈞蠕了蠕嘴無話可說，轉頭問顧清:“你什麼時候去學校？你哥我就住這兒，在學校有什麼不舒心的事兒就給我打電話。”
“行。”顧清答應的挺利落。
薄煥笑着問顧清:“這麼晚纔開學，你是A大的學生吧？”
“誒你怎麼知道？”小姑娘來了興趣，“你有認識的人在我們學校嗎？”
“我一發小以前A大給排水的。”薄煥說，“你一女孩子咋想着上工科院校啊？”
顧清笑，“有意思唄，誰說女孩子就一定得是什麼老師醫生公務員了？”
顧母無奈的說:“你是沒感受到累。”
“她開心就行了，咱們又不愁吃不愁穿的，啥事不就圖個樂麼？你哥我整天在工地上累死累活的瞅不見，下回讓她去搬兩天磚試試。”顧鈞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四點半了，你們吃飯沒？我帶你們出去吃飯吧？”
說這話時顧鈞看了薄煥一眼，用眼神問他想不想去。薄煥本來不想去，顧母已經笑着對他說:“你也跟着一塊去吧，我難得見到顧鈞的朋友，留你一個多不好。”
薄煥只能笑笑，“謝謝阿姨。”
一行人四人下樓，去了A大附近的一家飯店，點菜的時候顧母誰都照顧到了，但是薄煥還是覺得尷尬。薄煥和這個年紀女人相處的經驗除了他媽就是王姨，整天絮絮叨叨的，薄煥只要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行了。顧母和這兩個都不一樣，她對你客客氣氣週週全全，但你心裡清楚你和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薄煥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臨到末了又跟上顧鈞把顧清送到學校裡面宿舍門口。顧清要去買烤腸吃，顧母略微皺眉，“才吃過飯，又吃這些不健康的東西。”
顧清笑嘻嘻的撒嬌，顧鈞就道:“誰上學還不吃這些啊？顧清你也給我買一根。”
薄煥瞅着籃球場邊的小賣部笑着說:“這家店說賠本說了好幾年了，沒想到還開着啊。”
顧清一手一根烤腸蹦蹦跳跳的回來，遞給顧鈞一根，自己咬了一口，“那我先回宿舍了，媽，哥，你們也都回去吧！”
顧母叮囑了幾句，揮手目送她進了宿舍門口，對薄煥略帶歉意的說:“耽誤你時間了吧？”
“沒有沒有。”薄煥連忙擺手。
出了校門回到學府城，顧鈞問他媽:“媽，我送你回去？”
顧母點頭，轉頭看薄煥。薄煥笑着指了指以前住的舊小區，“我就住那兒，自己回去就行了，我先還得去買點東西呢。”
顧母含笑點頭，見薄煥轉身進了便利店，自己也上了顧鈞的車。顧鈞想抽菸，又顧忌老媽，扔了片口香糖擱嘴裡嚼着，倒車上了馬路。
“你那個朋友，現在是住你家嗎？”顧母問道，又笑着說:“我本來準備幫你收拾收拾屋子來着，沒想到客房有人住。”
顧鈞嗯了一聲，“之前住了兩天，明天就搬回去了。”
顧母轉頭看自己的兒子，“以前沒見你有這樣的朋友。”
“偶然認識的，人還不錯，家裡一般。”顧鈞乾脆把母親想要知道的信息都甩了出來，“之前做小本生意的，後來出了點事，現在正準備找工作呢。”
“你這個孩子！”顧母無奈道:“你都這麼大了媽媽還能管你交朋友？”
顧鈞邊看路邊笑，“我這不怕你讓我寫一千字檢討嗎？”
顧鈞把車停在自家門口，這是郭裴琳家不遠的另一個別墅區。顧鈞和老媽開門進去，家裡的保姆正在廚房做晚飯。
“我爸回來了？”顧鈞問，楊姨轉頭一愣，“少爺回來了啊？老爺在二樓陽臺喝茶呢，您晚飯吃了嗎？”
顧鈞有段時間沒回來了，一時對這個叫法有點不習慣。家裡司機保姆老爺少爺的叫着總讓他感覺封建時候的土鱉地主硬裝大戶。他對楊姨道:“我和媽都吃過了，你過會去我屋給我收拾幾件衣服，過會我帶學府城那邊去。”
顧清不在家，家裡顯得有些冷清。
顧鈞上到二樓，顧父正在陽臺花園裡喝茶看報，一副老派知識分子的姿態，底子被襯衣下鼓起的啤酒肚和露出的LV皮帶給泄得乾乾淨淨。
“爸。”顧鈞叫了聲，走到顧建國對面坐下，自顧自的倒了杯茶灌下去。不像別的家庭兒子和爸爸親，面對父親，顧鈞有點無話可說。
恍然間，顧鈞想起薄煥。薄煥和他爸爸關係應該特別好吧。
“牛飲。”顧建國摘下金絲框的眼鏡，把報紙放在茶几上。顧鈞一看X市晚報四個字，都是些尋貓找狗賣房子的新聞，哪怕不是一天兩天了，心裡還是覺得滑稽的很。
“你今天又沒去公司？”顧建國問顧鈞。
“下午媽去學府城那邊了，我去看了看清清。爸你怎麼同意讓她住學校了？”
顧建國略有不愉的說:“你媽說總住家裡和同學相處不好，應該出去多和同學交流交流。郭友徳也這麼說，整天跟我炫耀她女兒和她朋友的自拍，我瞧着挺樂呵的，就讓她去了。”
“先住一陣子看看再說吧。”顧父頓了一會，才接了一句。
顧鈞點頭，樓下的楊姨上來道:“老爺，飯菜做好了，少爺您的東西也收好了，給您送車上去？”
“您別忙活了，放玄關就行。”顧鈞隨着顧建國起身，顧父轉頭問:“你不在家吃？”
“剛和媽還有清清一塊吃過了。”顧鈞說，提前找了個藉口，“郭裴琳叫我一塊出去野營呢，帶上她同學還有我一個朋友，我這不拿點衣服過去。”
顧鈞清楚他老子的習性，真應了那句話，越是自卑越是自大。顧建國年輕時在工地搬磚，後來成了包工頭，又恰好趕上了時候，掙下了這份家業。偏生怕別人說他暴發戶，閒着沒事喝喝茶玩玩古董，紅茶和貢茶混搭，在X市是個不小的笑料。
家裡沒有出去野營的東西，不過有錢什麼都能解決。果不其然，顧父沒有說話，慢悠悠的下樓，到了客廳才說:“行吧，你們年輕人好好玩玩。”
顧鈞裝作很上心的應了，和顧母說了兩句話，上樓回了自己房間。四樓有個起居室，連着一個小露臺，顧鈞出去吹了陣風，別墅區的綠化比學府城好多了，安靜清幽，但總讓人覺得有點寂寞。
回房間掃了一圈，顧鈞下去打了個招呼，從玄關拿了東西開車出門。
開出了小區，顧鈞先停路邊抽了根菸，慢慢琢磨着薄煥咋想。他媽就是這麼個性格，也不是說自認爲高人一等看不起薄煥，換了顧鈞他爸估計就是真看不上了。
顧母涵養好，對誰都客氣。顧鈞就怕薄煥覺得自己媽對他太客氣覺得自己一家子看不上他。顧鈞自己就是個二世祖，也不說瞧不上誰，瞧不上他的就挺多。像他爹似得越是把人分個三六九等，越是矮別人一截兒，往上數三代誰還不是在地裡刨食兒呢。
一根菸沒抽完，瞅着交警快來了。顧鈞趕緊滅了煙踩油門，趕在交警貼條兒前開走了，一氣兒開到學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