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他們的生活並不好過,靜靜纔剛剛十二歲,看起來瘦瘦小小的跟七、八歲的女孩差不多大。陶修雖然高大卻也還沒有成年,很多工作都不能做,能做的要麼太危險要麼工資不高,根本沒辦法維持兩個人的生活。
於是,在經歷了一段很艱難的時段後,陶修終於放棄了原本的堅持,學着電視裡的人的樣子,帶着靜靜四處遊蕩,遇到看起來很冤大頭的有錢人就上去敲上一筆。
他們也不是從一開始是就能每次都成功的,因爲技術或者環節設計有問題,更多的時候他們都會被拆穿。靜靜是女孩子,哭一哭就沒事了,他卻總免不了一頓毒打,然後帶着一身傷回去他們棲身的角落。
沒錯,那個時候的他們,連一個像樣的、能住人的地方都沒有。
就像穆子欣說的那樣,他們兩個小孩出去做那種事,總會遇到想靠警察或者法律途徑來解決事情的人,一來二去,他們跟石哥也就熟悉了起來。
石哥是個好人,在見識過他們困苦的生活,還有靜靜一張又一張的高額醫療單之後,便決心要幫助他們。
可石哥也只是一個底層小警察,能做的事不多,再加上陶修這段時間背上了不小的案底,爲了他能不被送進少改所,也爲了不被孤兒院找到,靜靜說什麼都不肯走正常途徑,去向一些慈善部門求助。
兜兜轉轉,石哥竟然也被他們拉下了水,雖然還穿着警服,卻儼然成爲了他們犯罪的保護傘和成功率的保證。
後面的故事,跟陳伯言的猜測基本沒什麼出入,穆子欣也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忍不住爲之唏噓。
兩個小孩的遭遇,還有這些好心卻沒有能力將他們扳回正路、然後跟着一起沉淪的大人……穆子欣心理五味雜陳,怎麼都覺得不是滋味。
相比之下,局長不愧他“黑麪神”的名號,整張臉已經黑得跟炭也沒什麼兩樣了,看着石哥他們的表情就像是要吃人一樣。
顯然,對於自己手下會有這樣知法犯法的警察,他是十分氣憤的。
隊長的臉色當然也不好看,但他眼中更多的,卻是對石哥他們的擔心和對靜靜的憐憫。
但初兒在靜靜的故事說到後半段的時候就已經醒了過來,並且一直都乖乖地窩在陳伯言懷裡聽着。
直到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他才突然抓住穆子欣的衣襬,奶聲奶氣地說:“媽咪,他們好可憐,我們幫幫他們好不好?”
就像當初救陳老一樣,初兒總是願意去幫助別人,哪怕那人跟他素昧平生。
但這一次,穆子欣卻沒有馬上答應他,反而扭頭看向了陳伯言:“你怎麼說?”
被初兒那麼期待地看着,陳伯言這下就算是想要拒絕都說不出口了。
可就算知道靜靜說的一切都應該是真的,讓他就這麼放過了陶修他們,他依然覺得有些太便宜這些人了。
靜靜還小不懂事,他們也還小嗎?不知道碰瓷和敲詐都是犯法的嗎?
特別是這幾個警察,就算是出於對孩子的同情和想要幫忙這種好的心情,最初這樣的事情也是不能被接受的。
只是他們現在已經形成了一個共生的小團體,懲罰一個人和懲罰所有人並沒有什麼區別,陳伯言一時也有些拿不準,要怎麼做才能一勞永逸。
許是看出了他的爲難,局長突然開口道:“雖然你們出發點是好的,但是身爲公職人員卻做出這樣的事情,我沒辦法說服自己包庇你們的錯,現在擺在你們面前的路也只有兩條。
第一,小石你們幾個引咎辭職,陶修也按未成年接受應有的懲罰,我們可以以公安局的名義,向外界徵求幫助,衆籌給靜靜治療。
第二,陳先生以受害者的名義起訴,你們全都按責論處,陶修也一樣,但靜靜的病我們依然會想辦法。”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局長的這個決定,跟陳伯言也是很相像了。
只唯獨一點,他就完全有能力承擔靜靜的治療費,不需要假借他們的手——穆子欣看着靜靜時的憐憫眼神,他並不是看不到。
不過小石他們幾個辭職,會不會因爲心有不甘而產生什麼報復心理呢?陳伯言想着,並且並不認爲自己是在杞人憂天。
見他眉頭緊皺許久不說話,穆子欣也順着陳伯言的視線看向垂着頭站在一邊的小石他們,顯然也想到了陳伯言的顧慮所在。
白臉局長已經唱了,看來是需要一個人站出來唱紅臉了。
“要不這樣吧,靜靜的醫療費由我們來出,我們也可以不起訴,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穆子欣話還沒有說話,就看到陶修他們已經喜上眉梢,不由勾了勾脣角,繼續道:“不過,我還有幾個條件。”
陶修幾人齊齊一愣,均警惕地看向穆子欣,又不忍心放過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相互試了幾個眼色後,還是陶修站出來問:“你有什麼條件?”
穆子欣只當沒有看到他們的小動作,清了清嗓子,把自己剛剛梳理好的想法娓娓道來:“引咎辭職是必須的,但是之後我可以給石哥幾個人提供工作的機會,不說飛黃騰達,但絕對不會比現在過得差。”
她跟夏依依的小公司已經慢慢做起來了,正是缺人的時候,石哥他們的出現可以說是解決了她的燃眉之急了。
雖然他們現在做的都是犯罪的勾當,但他們爲了一個陌生的小孩就能做到現在這個地步,穆子欣並不擔心他們會背叛她。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句話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然後,陶修你也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之後如果你想要讀書,我可以幫忙,如果不讀書,跟着我學些東西也不是不可以。至於靜靜,你還小,病好之後我就會安排你去上學,放心,你的病還是早期,治癒的可能性很大的。”
穆子欣這一番話,幾乎給了所有人他們連想都不敢想的結局,陶修他們也是做夢一樣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