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深處,滾滾黃沙,遙望無際。彼時,太陽正高,烈日下,只見一小蜥蜴略顯急躁,四下爬行,好尋找個洞穴或陰涼處,休憩休憩。
入夏,塞北大漠,天氣炎熱,已似蒸籠。
一年半前,爲情所傷,時至今日,傲橫還是深陷在那無限痛楚中,不能走出。昔日情意,就是死死不能相忘。命中已註定,她終將是他那一生最難忘最愛的人,深入骨髓……
自當初那一永別,傲橫四下漂泊,輾轉來到塞北大漠已有半年多。
這日,疲倦着身軀,傲橫又徑直闖入那一常去茶樓----過眼雲煙。隨便靠窗揀個座位坐定。要壺好茶,碟花生。
才喝得三兩口,左手不禁又有股隱隱作痛,很是強烈,直叫他咬牙。只因一年前,江南醉酒,與幾綠林中人發生衝突,刀劍相向。
傲橫本善使長槍,奈何客棧內地方狹小,施展不出,加之醉酒,更力不從心。不敵對方,爲其打成重傷,廢其左手,挑斷經脈!從此就落下了這病根,時不時會去有所隱隱作痛。
旁隅,那老者又在說書,這回說的是司馬相如與卓文君。
“話說這司馬相如作客卓家,以曲《鳳求凰》打動卓文君。怦然心動下,兩人那是一見傾心,你猜怎着?夜半,雙雙約定私奔……”
提到情愛,傲橫不由又驀然念想起了她,那一個他深深相愛,直令他神魂顛倒,那一生只想要去永遠不離不棄、生死相依之人。
相識相愛,往事那幕幕情景,又駭然深深刺痛着那已飽受創傷的心靈,反正已傷痕累累,無外乎再去多上幾道傷口。
傷痛中,傲橫不知呆愣了多久?書已說到。
“奈何這人若得志,便易衝昏頭腦,更是喜新厭舊。司馬相如竟也忍心,錦衣玉食慾棄糟糠於不顧,絲毫不念曾患難相隨之舊情,想要去遺妻納妾?
“痛心下,卓文君揮筆而成,也就是我們今已廣爲熟悉的《白頭吟》: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悽悽復悽悽,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爲。並附書:春華競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聲代故!錦水有鴛,漢宮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於淫而不悟!隨後另補寫兩行: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
多少淒涼話別離,淚如雨;真情反遭無情擾,心碎絕。
卓文君的深情、重情,世間難有。紅塵癡戀,敢問世間能有幾人與之相比,還敢去大言不慚。傲橫深深佩服,由衷欽佩。輕抿上幾口茶,略有所思。待回過神來,書又已至。
“ 得到回信,雙手攤着打開一看,卻只寫着十三個字,頓個悲痛欲絕,那叫泣不成聲,花容失色。你道是哪十三字?這卓文君細一看,卻是數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
“聰明的卓文君讀後,淚流滿面着。你們這可又知用意何在?一行數字中唯獨少了一個'億',無憶,豈不是在光明正大暗示她沒有以往過去的回憶了,對她已無意。
“最終,卓文君心涼如水。懷着十分悲痛,又給那司馬相如回去最後一封《 怨郎詩 》:一別之後,二地相思,只道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七絃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曲連環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繫念,萬般無奈把君怨。萬語千言說不完,百無聊賴十倚欄。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秉燭燒香問蒼天。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似火紅,偏遭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急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噫,郎呀郎,恨不得下一世,你爲女來我做男……”
“爲何塵世多不公?”世間多少癡情淚,飽含悲切,太也哀傷。觸情生情,傲橫忍不住輕聲長嘆,以茶代酒,連喝幾大杯。
“話又說那司馬相如再次收到卓文君書信後。連看數遍,陷入深深沉思,自我追問,遙想起昔日夫妻恩愛之情,越是羞愧萬分,深感辜負、對不住她。從此,司馬相如不再提遺妻納妾之事。並回信安撫文君:誦之嘉吟,而回予故步。當不令負丹青感白頭也。
“此後不久相如迴歸故里,與卓文君兩人重歸於好,安居林泉,從此比翼雙飛,共度晚年。”
晚間,傲橫做夢又夢到了她----莎莎。
夢見她,夢見想起她那各樣的好。滿面憂鬱,頓痛徹心扉,經不住黯然落淚。驚醒,禁自發現,內心悲痛苦楚,一切身受感同夢境,正是那夢境一模一樣。眼角溼潤,擡手摸去,淚水猶在,淚痕直垂落耳際,未乾。
然一切不光只在夢中落淚!真的是又一次爲她落淚了!這已是他第二次爲她在睡夢中落淚,滴落傷心淚。
第一次是在一年零三個月前。那晚,傲橫夢見他獨自一人在過着二十一歲生日,孤零零的一個人,很是苦悶無味,內心悲涼悽苦。不覺又想起二十歲生日那晚,發生在他們身上的奇蹟,她的相陪,如今一去卻已不可在現,完全淪爲過去。心內一酸一痛,更是悲涼悽苦。雙眼陡然溼潤,瞬間就落下了豆大淚珠。驚醒,心內竟是和夢境一樣悲涼悽苦,更是傷心疼痛。竟是真的哭了,落淚了,那豆大淚珠還停留在眼角,欲緩緩垂流耳際。
愛之深,痛之徹。傷悲哀情中,儘管是睡夢,也只是睡夢,卻是更爲深深地去觸動着他傲橫。情爲所動!刺痛心魂,直傷心欲絕。淚,要流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不是他所能控制,卻又是最最真實。那一刻,他有的只是,傷心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