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開考,相比較真正的同傳考試,學校的專業考試沒那麼繁瑣。上午是口譯考試,下午是筆試。經過一個月多月的培訓,微恙的口語的確進步了不少,並且,在考官面前她也沒有多緊張,基本上算是發揮正常。如果一個上午沒有碰見那個讓她意外的人的話,她會以爲今天的同傳考試應該會成功的。
當她考完口譯出來的時候,下一個進去的人竟然是思弦!在她明顯訝異的眸子中,她的眼神卻是出奇的平淡,似乎早就知道會碰見她一樣。
微恙開口剛想要跟她打招呼,就聽見她冷哼了一聲,甩着馬尾,趾高氣昂的走進考場。
微恙突然就有種很無力的感覺,有些恍然的走出考場,慢慢踱步回去。她這輩子最不擅長的就是人際交流,可是從小長到這麼大也沒有得罪過什麼人,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真的碰到了這樣的事情還是讓她心情很鬱悶,就好像壓了塊重重的石頭一樣,有些喘不過氣來。
初夏的上午,金色的陽光細碎的灑在她的身上,她擡頭看着沒有一絲白雲澈藍的天空,深呼吸了一口氣,不知道爲什麼總感覺今天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一般。
下午的考試時兩點半,因爲明天就開學了加上今天的同傳考,所以食堂提早一天開門。
微恙吃完了飯便去了圖書館去休息,一路走來看見了不少車輛,都是家長接送自己孩子來考試的。看着有人陪在身邊,她不是不羨慕的,即便是從中考開始,一些大大小小的考試都是她一個人去一個人開考一個人回家。
她低着頭,不去看那些自己羨慕的身影,卻看見了腳邊的光影斑駁,她的身子被拉的長長的。
她忽然就想起,過了今天,就又是一個新學期的開始了。
下午的同傳考試,思弦跟她同一個考場,說真的,這一次她倒是沒驚到,只不過心裡有隱隱不安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因爲她的關係,還是因爲她感覺周身多了一些莫名奇妙的視線。
自開學以來,從來都沒聽過思弦提起要考同傳。當然讀同傳專業,每個人都可以報名參加考試,即使不參加暑期的培訓班也沒關係。但不是微恙看不起人,以思弦的水平好像並沒有達到不用培訓就可以直接考上同傳班的水平。
雖然右眼皮在不停的跳,但是微恙也沒有過多的細想,在每場考試之前她有一個習慣,就是將心平靜下來,在重要的事情都得先放在一邊。
考卷很快就發了下來,微恙先是將題目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大概知道考試的內容,哪部分容易哪部分需要花的時間長,就開始着筆寫字了。
考上上一共兩個老師監考,環境極爲安靜。
其實這樣的考試不像是中高考那樣,學生交錯考試,成績良莠不齊,但凡來參加這個考試的的人大多都是有水準的,所以基本上很少存在有人作弊偷看的現象。
考試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了,監考官似乎也瞭解行情,監考的並不嚴,甚至偶爾兩人還會聊聊天,聲音不大。
但就在微恙心平氣和的做着題目的時候,一個身影突然站在了她面前。
其中一個監考老師敲敲她的桌子,她奇怪的擡起頭。
“這位同學,你跟我出來一下。”
微恙蹙眉,心想我題還沒做完呢!出去幹什麼?
當她要開口的時候,卻見監考老師手中拿了一團紙,一抹不詳的感覺泛在心頭。
爲了不影響其他人的考試,監考老師拿了她的試卷帶頭先出去,微恙愣了愣,放下筆,也跟了出去。
一路走出教室,她能感覺其他學生投在自己身上異樣的眼神,一般在這種情況下被叫出去不外乎是因爲學生——作弊被抓。
果然到了教室外面,監考老師一臉嚴肅看着她的試卷,然後對比他手上的那團紙,良久,他說:“蘇同學,這是怎麼一回事?”
監考老師是個男的,叫許昌平,微恙認得他,大一的時候幾次在英語角有碰到過,並且進行過對話以及一些交談,許昌平還曾經誇過她的口語很棒,所以在他認爲,這樣的學生應該不可能作弊纔是。
“我不知道。”微恙看着他回道,她的確是一點都不知道,就連這張紙團什麼時候飛到她桌子上的她都不知道。
許昌平說:“我想以你的實力已經明顯超越了考同傳專業這個階段,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要知道,作弊這種行爲時學校抓的最嚴格的,今天若是換成其他老師,你就直接被記打過了。”
“我知道。”微恙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許昌平看着她一副平靜的樣子就奇怪了,“我說蘇同學,你能不這麼鎮定麼?怎麼好像是我考試作弊被抓了一樣?難道你就不想要解釋什麼麼?”
微恙心裡說,既然都被抓到了,她解釋有用嗎?她就知道今天出門沒查黃曆,被小人陷害。
就在這時,一個禿頂的胖教授走了過來,“哎,老許,我聽說有學生作弊被抓,這是怎麼一回事?”
微恙在心底笑,哈!剛被抓還沒怎麼找呢,連繫主任都知道了!這回可真是小人得志了。
那系主任的眼睛轉到微恙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微恙本以爲他會嚴厲的說一些恐嚇學生的話,卻沒想到他竟然驚奇的說:“哎?你不是李老師那班的蘇微恙麼?李老師經常在我面前表揚你是個很不錯的學生,怎麼會作弊了?”
微恙心想,其實她也想知道怎麼回事。她朝系主任不置可否地笑笑,沒有回答。
“這事在這裡不好說,蘇同學,你跟我進辦公室一趟。”說完,系主任便搖頭嘆息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大概是在嘆息好學生又被帶壞了,破壞了學校的風氣。
微恙還以爲自己會得到什麼很嚴肅的教訓之類的,卻沒想到系主任倒是還對她挺客氣的,親自倒了一杯水給她,接下來難免少不了一番思想教育。
教訓的過程中,微恙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系主任真不愧是教授級別的,說的話都相當的富有哲理。
這位在學校裡鼎鼎有名的大教授,微恙也有幸接觸過,並且在偶然的時機幫了他一個小忙。
那是在大教室聽課的時候,當時剛好是他主講,講完課之後,估計是老頭年紀大了,笑呵呵的跟學生邊講課題的時候邊出去,結果忘記了帶手機。微恙那時候還在爲一道題目糾結,待到做完了之後才發現教室裡只剩下她一個人,她收拾東西準備閃人的時候被一個手機鈴聲嚇了好大一跳,她發誓,當時教室安靜到有點陰森的感覺真的讓她以爲是“鬼來電”。
她拍拍胸口,像聲源處看去,就見講臺上一隻黑色的諾基亞在震動。
原來是教授忘記了帶自己的電話,打電話也是報以試試的心情,卻沒想到剛好被微恙給接到。
因爲這件事再加上班主任經常在他耳邊說起她,教授對她的印象還是蠻好的。
於是帶到教授說的口乾舌燥的時候,微恙只是很平靜的說了一段話,“教授,首先要謝謝你沒有立刻將我記過。如果我還能有申訴的權利,我想請你相信,我沒有作弊。我不知道桌子上的紙團是怎麼來的。我想你也應該知道,就算再笨的人作弊都不會用這種愚蠢加明目張膽的方式。至於是誰將這個東西丟在我這裡的,我保持沉默。我在考場上做的是A卷,我只希望教授能給我一次機會,由您親自監考,我將B卷做出來,看最後的評分,如果我的分數不及格,我就承認我作弊,如果我及格了……希望教授能給我考上“同傳專業”的機會。”
系主任聽了心裡暗想:這孩子真是個寶,平常的學生碰見這樣的時候,大抵是驚慌失措,一個勁的說自己沒有作弊,要麼就是始終保持沉默,臉上卻是一副想死的表情。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她說的話不無道理,學校一向很珍惜好學生,A卷和B卷的內容完全不一樣,倒是可行的一個辦法。
心裡是這樣想着,但是他臉上還是保持很嚴肅的神情:“你知道這種事情對於學校和學生來講都是很嚴重的!”
微恙點頭,一副受教的樣子,但是心裡已經知道他接下去要說的話了。
“但是——”果然!微恙嘴角微微的上揚,聽他繼續道:“看在你平日表現良好的份上,我現在就去跟你向上面申請一下。最後上面的決定是怎樣,我們誰也不知道,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微恙微微一笑,說:“謝謝主任給我的機會,我會在這裡乖乖等你的。”
系主任看了她一眼,點頭,起身離開。
他腳踏出辦公室的後一秒,微恙的微笑消失在嘴角。
她怔怔的看着辦公室窗臺上的一朵開的並不燦爛的向日葵。讓她想起了高中時候一個叫,葵的好朋友,孤獨又疏離,卻是在她哭的流涕的時候將她擁在懷裡的一個女孩。她的手腕上有刀片劃過的痕跡,還有菸頭燙傷的疤痕,可是,可是她的笑容隱忍平靜,聽說她爲了一個男人,險些沒有命。
和她相比較起來,她不過是被人陷害了,冤枉了而已。
可是爲什麼她會想要有種痛哭的感覺,卸下了在別人面前驕傲的逞強,她委屈的抿着脣,硬將不爭氣的淚水擠到肚子裡。
她想起了葵曾經跟她說過的話:“她是葵花,可她的那輪太陽不要她。”
如果她是葵花,墨深是那輪太陽,她絕對不允許他不要她。
她等了不過五分鐘的時候,進來了一個人,不是她要等的那個。
“同傳考試結
束了,我過來看看你。”思弦的馬尾依然很直,直的有些不自然。
微恙揚起脣角,問:“好看嗎?”
“不好看。”思弦微笑,身子往微恙這邊傾了傾說,“我以爲你被抓了之後,至少也會流幾滴眼淚博取老師的同情,沒想到……”
“沒想到我沒哭反而還能笑的出來?”
思弦定定的看着她許久,沒說話。
就在這時,拿着一張試卷走進來的系主任意外的看見陌生的學生站在這裡,奇怪的問:“這位同學?你怎麼在這裡?有事嗎?”
思弦立刻擺起一張好看的笑臉,“主任您好,我是微恙的同班同學,剛纔在考場的時候我坐在她後面,看見她被監考老師帶了出去,很擔心,所以過來看看。她沒事吧?”
“有事沒事不是你能過問的,你先出去,我這裡還有事要辦。”
思弦估計是沒碰到過說話這麼直接又嚴厲的老師,臉色微變了變,好在沒發作,對着微恙笑道:“那我就先走了,沒事的話記得告訴我一聲,我很擔心你。”說完對着主任說聲再見,便又甩着馬尾離開。
只見系主任蹙眉,有些頭疼的取下眼鏡擦了擦又重新戴上,道:“她是你同學?“
不明白爲什麼她會這麼問,微恙理所當然的點頭。”
“哎……難怪你會被帶壞了!”系主任一副終於找到答案的模樣,“我剛去拿試卷的時候,老許跟我說,這女學生居然交白卷!真不知道現在你們做學生的腦袋裡在想些什麼,不想考試就不要參加,交白卷很好玩麼?”
微恙卻是在心裡解釋,主任,交白卷不好玩,但是陷害她也許很好玩呢?
見微恙沒出聲,系主任以爲她是在低頭懺悔,心裡還是滿意這女孩知錯能改,於是語氣也稍微減弱了一下,“這裡是這次同傳考的B卷,現在你就在這裡做完吧,考試時間和考場上一樣,由我監考。”
微恙站起身,雙手接過試卷,說了道謝的話,便開始做了起來。
筆還是向主任借過來的,她出考場的時候什麼東西都沒帶。看着試卷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她只覺腦袋沉重極了,根本就沒有一開始做題時候的平靜。她閉了閉眼睛,努力將腦海裡其他的雜念拋開,將注意力都集中在試卷上。
本來以爲答題的時間是過的很快的,可當她將試卷上的題目都做完的時候,擡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鐘,纔過去了一個小時而已。看着手中的試卷,她實在沒有一點像要檢查,只希望快快的逃離這裡,把自己封鎖在一個沒人的房間裡,靜靜的睡去。
她擡頭看了一眼在辦公桌不遠處看報的主任,起身走過去將試卷交給他道:“主任,我可以交卷了。”
系主任頗感訝異的擡頭,看了牆上的鐘一眼,接過她手中的試卷,道:“你確定這麼早就交卷麼?”
“是的。”微恙說,“我交完捲了,可以走了嗎?”
“嗯……”系主任點點頭,目光往她的試卷上一瞥,然後硬生生的會不了神。就連微恙向她告別的話都沒聽見。
他從來都沒見過可以在一個小時之內答得這麼perfect的試卷,待到微恙離開了之後,整個辦公室裡剩下的都是系主任嘖嘖的稱讚聲。
讓微恙沒有想到的是自己走在去教室拿回書包的走廊上,碰見的都是一雙雙異樣的眼光,她聽不清那些人在議論什麼,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和自己考試“作弊”被抓有關的事情。
而能在僅僅幾個小時內就讓所有的提前來學校的學生都知道自己的“糗事”,有這種能耐的人除了思弦,她想不到第二個人。
當一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改用什麼表情對人?首選應該是面無表情吧?
其實別看微恙堅持微笑了這麼久,其實心裡着實很委屈,在別人用怪異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時候,她只能選擇高傲的擡着頭,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她不需要別人相信他是無辜的,只要她用自己的實力證明自己的清白,那樣不是比任何方式都更讓人有成就感嗎?
可是……爲什麼她心裡還是會那麼的難過。
她轉身走進考場的時候,裡面竟然還坐了兩個女生,她一愣,徑自走向自己的位置,將筆和包都收好,耳邊傳來難聽的對話。
“看見沒,成績好的同學連作弊都有特殊權利,可以重考一次。”
“是哦,要不然以後我們也先作弊試試?反正也沒什麼損失,沒被發現的話還可以考個好分數,被發現了的話大不了要求重新考一次不就得了?”
“你腦袋被門擠了麼?人家可以老師眼底的好學生,才能享有這樣的權利。”
“好學生?呵呵……我可不可以理解爲和老師‘關係’好的學生啊?我聽說這幾年各個地方都很流行潛規則呢……”
兩人囂張的對話根本就沒將微恙放在眼底,微恙拿起揹包,轉身走到她們身邊,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們:“說完了嗎?”
兩人同時一愣,表面上看起明明是很普通的女生,可是此刻她的目光卻讓她們莫名的感到心驚。
其實一個微胖的女人大概是不想失去自己的氣勢,故作高矮的姿態冷哼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作弊了還不讓人說不成?”
“算了算了。”另一個女生拉拉她的手,“反正我們也只是答應幫別人的忙,沒必要太落井下石了。”
說完拉着那女生便離開了教室。
耳邊還能傳來她們的對話:“喂,我們這樣會不會太過分?”
“……管她的呢,反正得罪她總比得罪倪思弦好吧,誰讓她家那麼有錢。”
“……”
微恙看着空蕩蕩的教室,自從決定要追上墨深,她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個戰場,只不過她以爲自己想要拿下的那個目標面前擺出的一道道障礙都只是跟目標的自身有關係,卻沒有想到在他的世界之外,還有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
可是就算這樣,她也沒有想過要放棄,她知道自己是在犯傻,她只想要找一個機會,證明自己對墨深的感情是牢不可摧的。所以這樣深刻的感情應該是會受到上天眷顧的吧?
穿過走廊來到教學樓門口的時候,外面已經在下很大的雨了。
天氣預報明明說今天是大晴天的,怎麼就下起了雨呢?
難道是老天爺覺得她很冤枉,所以來個九月飛雨?
微恙冷笑一聲,覺得自己跟自己開的玩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她想都沒想就一個人走進大雨中,在那一瞬間,雨彷彿下的更待了,無數透明的水花在地面跳躍,並且毫不客氣的打在她的臉上,身上,那麼那麼的輕,卻那麼那麼的疼。
身邊偶爾穿過撐着雨傘的學生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她的狼狽。
視線被雨水模糊,她看不清自己嚮往的歸途終點是不是有一個人在等着她。
直到一雙白色的球鞋出現在她的視線裡,她看見那米色的休閒褲小半截幾乎溼透,他停留在她的正前半天沒有動靜,擡起頭,當她看見那張熟悉的臉時,前所未有的崩潰感侵襲了她所有的知覺,溫熱的**終於肆無忌憚的滑落,她沒有伸手抹去,那隱忍的堅強只是不要其他任何人看見她的脆弱、她的狼狽,讓她們有憐憫或嘲笑藉口。
然而,除了眼前的他……
坐在開了暖氣的車裡,微恙用墨深剛跟她買的大毛毯把自己包的只露出兩隻眼睛,暖暖的風把她身上吹的好舒服。
外面已經出了大太陽,要不是地上依舊帶着雨後的溼潤,她幾乎要認爲剛纔的那一陣雨就像下午的那場風波一樣是她的幻覺。
就在這時,駕駛座邊的門被打開,墨深將熱騰騰的奶茶遞了過來。
“謝謝。”微恙伸手接過,觸在杯子上的手心立刻就有了溫暖的感覺,她捧着奶茶喝了一小口,調頭,朝他一笑,“是咖啡味道的,你還記得我喜歡喝?”
墨深沒回答,卻是轉移了另一個話題:“今天是怎麼回事?”
好像從一開始就有人老問她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偏偏從他嘴裡問出來的話讓她一點都不反感,“嗯……就是……老師在我的桌子上發現了一團答案,懷疑我作弊。”她歪着頭瞧他,“你相信我會作弊麼?”
“這個問題應該問你。”墨深說,“紙團怎麼會在你桌子上?”
很顯而易見的答案,可是她選擇不想說,“我不知道啊,不過沒關係,反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墨深說:“那你剛纔還哭的那麼傷心?”
“呵呵……”微恙憨憨的撓撓腦袋,“那是剛纔啊,怎麼我出醜的時候總是被你看見?嗯……我承認剛纔我是挺難過的,難過到連死的心都有了,不過現在好了,有你在什麼我就什麼都不難過了。”
這句話她說的挺自然的,並且沒有了以前那種害羞和拘束。墨深發現了這一點,有些奇怪,但並沒點破。
他沉默的喝着水中的茶,車子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微恙說:“墨深,你是怎麼會出現在學校裡的?”
“……”
“不要告訴我只是恰巧哦!雖然我平常很喜歡看言情小說,可是我還是很難相信現實中,男主角真的會在女主角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
墨深竟是輕笑出聲,轉頭睥睨的看着她:“女主角?什麼時候你的臉皮變得這麼厚了?”
“我現在才發現,女生就是要臉皮厚一點,這樣在某些方面才能得心應手。
”她故作惋惜的搖搖頭,“我以前就是太膽小,太容易害羞了,所以纔會把你給弄丟了。”她深深的、貪婪地凝望着他,“墨深,其實你還是關心我的對不對?今天你不是碰巧出現在那裡,你是來等我的對不對?”
墨深笑:“如果你心裡是這樣認爲的,我說不是,你會相信?”
微恙搖頭,想,這麼長的一段時間我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不是女人才喜歡口是心非。
她心裡其實早就已經有了一個計劃,只不過一直沒有勇氣去實行而已。
也許是今天思弦的做法讓她有些精神失常,她腦袋裡剛想完,嘴上就蹦出一句話:“我們去喝酒吧?”
……
酒吧,對於微恙這種小女生來講,第一次踏進去總會有一絲的徨彷。
她瞪着大眼睛看着五顏六色的舞池裡,一個個如蛇般扭動的身軀。她純淨的眼睛,很容易就讓人想到深山裡的潭水,從她踏進來時,就有不少雙眼睛帶着趣味打量着她。
昏暗的燈光下,微恙沒有來得及看見墨深雙眉蹙起,就被他突然很用力的牽起她的手向裡面走去。
他似乎是這裡的常客,剛進來的時候,就有服務生帶着他往裡面走。這間酒吧很大,隔開舞池的裡面有個專門供客人安靜聊天的場所,微恙可以看見有幾對情侶坐在裡面品茶交談。
墨深挑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服務生問:“請問您需要點什麼?”
墨深微昂了下巴,示意讓坐在對面的微恙點。
那傢伙連想都沒想就說,“我要一打啤酒。”
墨深倒是沒說什麼,似乎隨她興致。
對於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錯啥都依着她的墨深來講,微恙確實感到了受寵若驚,膽子也更加大了起來。
很快的,啤酒就被送了上來,因爲是熟客,酒吧還附送了小點心。
微恙拿起一瓶酒,將墨深的杯子先倒滿,然後是自己的。
她舉起杯子和他的杯子碰了碰說:“先乾了這一杯,今天我們不醉不歸好不好?”說完,自己先一干爲敬。
這是她第一次喝酒,第一次發現原來酒的味道居然是苦的。雖然很難喝,但是話是她先放的,怎麼着也不能丟面子,於是她屏住呼吸逼着自己將酒喝完。
墨深看着她嘴角還殘餘的白泡沫,脣角微勾,還真拿起杯子,將裡面的酒一口氣喝完。
“哎……”當她看見他空了的杯子,第一個反應就是,“墨深,你今天的心情是不是特別的好?”
墨深看着她才喝了一杯酒,就立刻紅撲撲的臉,問:“爲什麼這樣說?”
“因爲你好久都沒有這麼依着我啦,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說完,又給他倒了一杯滿滿的酒,然後是自己的。
“第二杯,爲了你今天心情好,我們乾杯!”豪言壯志剛說完,她又咕咚咕咚的喝了一杯下肚,並且還很不文雅的打了一個飽嗝。
這一次,墨深倒是沒有將酒喝光,而是看着她問,“今天你的心情不好?”
對她瞭若指掌的他僅是目測,就知道剛纔的兩杯酒已經將她灌得差不多了。
果真,只見她抱着杯子所在沙發上一副很委屈的樣子,“你被人陷害了,你心情會好嗎?”
“既然知道是被人陷害的,怎麼不直接跟系主任說?”
她不服氣的說,“我那是不跟她們一般見識!你懂嘛你!”
墨深失笑的打量着她越發紅的臉頰,是因爲醉的關係吧?這種話,她平時可沒膽子說。
他說:“那我很期待你能跟她們見識一般,總比拉着我在這裡陪你喝悶酒好一些。”
微恙皺眉,白他一眼,“你真是小氣,陪我喝點酒會死嗎?”
說完她還很不文雅的將桌子上的酒瓶拿過來,咕咚咕咚又開始喝。
一瓶滿滿的舉起,空空的放下,短短几分鐘,微恙的面前就堆滿了酒瓶,偏偏喝酒的勢頭越演越烈。
“你……你怎麼不喝啊?”
她有些暈暈乎乎的看着對面坐着的墨深,說話的時候舌頭都微微的打結。
墨深一臉的無可奈何,想要阻止她喝,可偏偏就想看她喝醉了的樣子,和平時小媳婦不同的她。
“嗚嗚……”沒想到沒過一會兒,對面那傢伙竟抱着酒瓶哭了起來。
墨深一愣,站起身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問:“剛纔還好好的怎麼又哭了?”他有些心疼的擦掉她臉頰上的淚。
微恙只覺一個暖烘烘的東西靠了過來,她歪在他身上,像只小狗一樣蹭來蹭去。
墨深下意識的抱住她,就像是小時候她總是賴在他懷裡睡覺一樣的自然,彷彿這幾年的隔閡從來都不曾有過。
可是這樣的懷抱卻讓微恙哭的更大聲了。
墨深嚇了一跳,道:“你到底怎麼了?別哭啊?”
微恙不理他,徑自哭的可樂了,“我就要哭,誰讓你們都知道欺負我,我就哭。”
墨深慌了手腳,“在大庭廣衆下哭,別人還以爲我對你怎麼樣了,乖,別哭了。”
“你就是對我怎麼樣了……嗚嗚……大庭廣衆下哭又怎麼樣,我來這裡喝酒,他還不許我哭嘛……嗚嗚。”
墨深早就知道懷裡的傢伙平常的神經線就比電纜還粗,如今是喝醉了,還能祈求它能變細麼。
他不做聲了,抱着她有着她慢慢的哭。
可偏偏她哭聲又小了下去,就在墨深以爲她不會哭的時候,聲音又大了起來,這一大,惹得周圍人的視線紛紛而來。
墨深就說,“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要哭就乾脆的哭完,哭一下停一下,這是幹什麼?”
微恙被他兇的一愣,接着哭的那叫一個波濤洶涌,“嗚哇……你兇我,我都這麼慘了你還兇我!”
墨深頭疼:“我沒兇你……”
“還說沒有!”她吸吸鼻子,語氣頗爲抱怨,“你每次見到我都一副好像我欠了你錢的樣子,那麼冷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難受,每次都是我說的那麼多,你說的那麼少,我一個月說的話才頂的上你說一句。”
有那麼誇張麼?墨深好無奈的說:“那我以後對你多說點話,行了麼?你別哭了。”
微恙果真就不哭了,但是胸口還在有一下沒一下打着哭嗝,“……爲什麼你要對我那麼冷漠,你都不知道這些年來我有多想你,多想和你回到從前那樣子。”
墨深低下頭,看見的就是她抱着酒瓶望着前面發呆。喃喃的說:“有時候我真的挺生氣的,那個時候我也只是那麼小,阿姨和叔叔的事情明明是上一代的,爲什麼你要怪我。”還沒等墨深回答,她又自我解釋道:“但我是能理解你的。畢竟是我媽媽破壞了你的好家庭。”說到這裡她倏地擡起頭,等着墨深,“可是你知道嗎?如果我們的身份調換一下,我一定不會怪你的!你是我的墨深哥哥,你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情,不是嗎?”相反的,我是你的蘇微恙,你怎麼捨得不理我那麼多年?
她說完這句話,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大廳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了一首悠揚的歌曲,昏昏沉沉的微恙並沒覺得這個曲子有多麼悠揚,只是聽了讓她的腦袋更膨脹了,更昏昏欲睡了。
“真難聽。”她說完,在墨深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哼哼唧唧的站起身,爬到桌子上,站的筆直:“我來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墨深簡直哭笑不得,伸手想要將她給拽下來,哪知道她死命的掙扎就是不下來,身邊的眼光和議論的人越來越多,他突然就很後悔,爲什麼他要答應來陪她喝酒?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唱什麼好呢?”她歪着頭自言自語,然後突然靈光一閃:“唱我最喜歡的那首歌好不好?……嗯……是有幾個不錯對象,說起來並不寂寞孤單,可能我浪蕩……讓人家不安,纔會結果都健忘……”
聽着她走調走的讓人聽不下去的歌,墨深卻是沒有再阻止她。
眼前的人太需要一個發泄的管道,他一直都知道她是那種受了委屈就默默的吞進肚子裡的人,就算再能撐的宰相,肚子裡的船越積越多,也會有被撐破的一天。
其實他真的不忍心看見她這個樣子,今天從別人口中知道她在學校裡發生的事情,他連手上的翻譯都放下了,開車去學校找她。他跑遍了整個校園都沒有見到她的影子,有人說她被系主任找去了,可系主任卻說她已經離開了。
從系主任口中他知道她看起來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脆弱,她甚至將試卷答得非常完美,讓很少讚揚人的系主任都讚不絕口。
但是隻有他知道,那隻不過是表面的假裝。就像小時候,她在班上經常被別人欺負那樣,見到別人依然可以笑得很開心,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而當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會選擇躲在角落裡哭泣,獨自舔着自己的傷口。
所以,當他在教學樓廣場上看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時,一點也不意外,只有莫名的心疼。他當然知道她對考上同傳專業有多期待,從感情淡漠初始,她所做的一切,包括高中的時候總是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靜靜的看着他卻不敢上前,他都知道。
那個時候他也年輕,許多事情不是說只要有感情就可以不去計較的。
也許誰都不知道,他心底對她的感情絕不會比她少,或許就是這般,他纔會莫名其妙的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吻她,比答應幫她補習,又比如神經的陪她來這裡喝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