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初末從臺上下來進後臺的時候,正要開門走進休息室,就聽見裡面隱約傳來的議論聲。
“阮師姐,你差點害死我了,你怎麼找的那姓楊的小丫頭呢!你都不知道她站在臺上一直不吭聲我有多着急,要知道臺下坐着的可有院長和系主任哪。那小丫頭,哎!真是!”
接着便是一抹熟悉的淡然聲音:“後來不是都好了嗎?你怕什麼?”
“那還不是慕學長臨場救場上臺去先彈了一首,才讓情況不那麼難堪。不過話說我們的稿子上印的鋼琴曲名字並不是慕學長彈的那首啊,而且從頭到尾他就沒按着事先安排的彈。”她頓了頓,才又道:“我聽說那是慕學長自創的第一首曲子,叫《流年》。真是奇怪,別人都說這首曲子他是不會輕易彈呢……”
阮獨歡輕笑:“對於別人來說的確是不能輕易彈的,可誰叫臺上的人是楊初末呢?”
“嗯?學姐這是什麼意思?”
“……”
後面的話,初末沒有聽完,原本推門的手漸漸地收了回去,她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
音樂大廳也纔剛散場,所以在路上難免會遇到剛從音樂大廳出來的學生們。
基本上一路上初末能聽見的議論都是例如:“剛纔慕師兄的表演多精彩”、“那首《流年》真好聽啊”云云,抑或是“那個演講的小女生是臨時請來的吧?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出,還好有慕師兄在,不然都不知道要變成怎樣了。”
初末垂着小腦袋,樹蔭遮擋了她單薄的身影,沒有人認出,她就是剛纔站在舞臺上話都說不出口的女生。
此刻,初末的心情好沮喪,原本鼓起勇氣想要幫流年的,卻不知最後落得這樣的結局。她才知道,原來在這世界上真的會分不同人的類別的,慕流年一直都是那種隨便站在哪裡都會發光的人,而她,就是那種即便是站在他身邊,都會被他周身散發出的光芒遮擋得看不見的人。
不禁自嘲,楊初末,還說要努力地變得優秀,可是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連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呢?
而且……隨着年齡的增長,她好像越來越沒用,就連下臺跟流年說一句“再見”的勇氣都沒有,明明很想很想跟他說一句話,卻沒膽子。
這些年,他好像變了許多,從前那個寵着她疼着她的流年哥哥在他身上再也尋不見,她能看見的只有他無邊的冷漠,拒人千里。
流年曾經說過喜歡她的笑容,希望她一直那麼快樂地微笑下去,可是現在每次當她想要對他微笑的時候,卻看見他一張疏離的臉,那笑便怎樣都揚不起來了。
就在她鬱鬱寡歡之際,一輛黑色的bmw突然停在她身邊,像是心靈有感應似的,她擡起頭,就看見車窗搖下來的那張英俊的側臉,墨色的眼,淡淡的語氣對她說:“上車。”
part3
這些年,雖然初末跟慕流年一點聯繫都沒有,但是他在做什麼,身邊發生了什麼事,她都知道。她就像是一個地下工作者,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的關注着他的一切。比如進學校的第一年就成爲了老教授的得意門生,第二年跟着他的團隊獲得了醫學研究上的一個獎。比如在學校裡,許多有錢的公子哥開着名車都是爲了炫耀,而他,即便有了這輛慕父送他的二十歲生日禮物,也並不是經常開在學校裡的。
明明就是那麼優秀的一個人,偏偏低調隨性。或許這也是他那麼吸引人的其中一點?想到這裡,初末就好沮喪,覺得離自己小時候的夢想越來越遠。
而慕流年,就是她的那個從小到大想接近卻觸不可及的夢想。
初末怎麼也沒想到慕流年把她帶去的地方居然是以前的家,對於她臉上露出驚錯的表情,他只是淡淡的一句:“下車。”
初末看着他率先下車的修長身影,在車裡掙扎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不得不乖乖地聽話下車。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以前的老房子四周都起了一些變化,可只有那兩棟挨着的獨立房子依舊是五年前的樣子,甚至都沒有因爲沒人居住而顯示出任何一絲的破敗之感。初末澄淨的眸子裡漸漸地生出一絲好奇,流年看在眼底。
舉步往裡面走去,初末忙跟上,他去的是他的“老家”,那“老家”門口沒有枯萎反而長得更茂盛的老桃樹,幾乎讓初末流下了眼淚。她腳步情不自禁地停在那裡,呆呆地看着那樹,那樹枝的最頂上還繫着那紅色的錦囊,五年的風吹雨打併沒有讓它有任何損失的跡象,就好像是有誰……一直在保護着它似的。
“站在那做什麼?”冷硬的聲音忽然傳入耳裡,初末呆呆地轉過頭,就看見不遠處的流年,臉上的神色十分的不好看。
她以爲他是因爲自己沒有跟上他的腳步而生氣,連忙跑了過去,他已經轉身往屋內走了。
如果說剛纔在外面看到的“熟悉”足夠讓初末詫異了,那麼現在進屋後,裡面和五年前一模一樣的擺設,甚至連那架熟悉的大鋼琴都依然擺在相同的位置,着實讓初末仿若掉進了夢境中一般。
彷彿她來到了五年前的慕家,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變,他還是寵她疼她的流年哥哥,她亦是可以跟他撒嬌的楊初末。
可是這幾年,她雖然沒有回來過,也早就聽說慕家在五年前就搬走了。而她隔壁的那家房子也已被政府沒收,現在屬於別的主人了吧。
太過於震驚,讓初末忍不住問出口:“流……慕……呃……你一直都住在這裡嗎?”見他瞥過來的疑惑眼神,她說:“這裡的一切都沒變。”
流年冷哼一聲,“難爲你還記得這裡的一切。”
初末眨了眨眼睛,假裝沒聽到他的冷嘲熱諷,假裝他的話一點都沒有傷到她的心。
這時,耳邊傳來行李箱輪滾動的聲音,她看過去,但見慕流年從裡面拖了個箱子出來,放在她面前,打開:“帶你來這裡,是把這些東西還給你。”
初末睜眼看去,就看見一整箱都是她小時候玩的玩具。
其中一個巨大的泰迪熊刺痛了她的眼,她蹲下身,社手撫上拿絨毛。還記得當時自己年紀還小,巴巴地想要這隻泰迪熊,可是父母說什麼都不給她買。最後她生氣地離家出走,全家人都快急瘋了,後來還是小鎮上的人找到了慕家,問:“你們家是不是丟了一個女娃娃?”
慕父慕母一愣,不記得自家啥時候多出了個女娃娃,還是慕流年說:“是,她在哪裡?”
原來“離家出走”的初末被小鎮上的領導給擒住了。
當兩家人趕到小鎮上的派出所時看見的就是小初末坐在飯桌上用手抓飯吃的不雅場景,一見到慕流年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從桌子上起來要抱。好在流年反應迅速,結結實實地抱住了她的小肉體。
後來,以防她再次“離家出走”,慕流年用了自己那一年的零花錢幫她買了那隻泰迪熊。
把自己從回憶裡扯回,初末呆呆地看着箱子裡的東西,除了泰迪熊之外,還有龍貓、玩具糖果等等,這些都是她當年好寶貝好寶貝的東西。卻在五年前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中丟失了它們。
初末站起來,看着眼前的流年問:“這些,你一直都幫我收着麼?”
part4
最後初末將巨大的箱子拉出來的時候,流年並沒有送她出去。
這裡離學校很遠,加上她又帶了這麼大的箱子,所以不得不打車。
當出租司機看見她腳邊的那隻大箱子的時候,忍不住問了一句:“這一箱裡面都是錢嗎?”
初末被他問愣了,說:“我要有這麼多錢還用得着在這裡打車麼?”
於是一個幫着搬箱子,一個站在旁邊想心事。
坐進車裡的時候,初末沒有發現,一輛黑色的bmw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面。
晴空萬里的藍天,純淨到沒有一絲雜質。
司機將車開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停下扭頭對她說:“同學,我能不能下去買個盒飯?你看我到現在都還沒吃呢。”
初末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說:“好啊,我也沒吃,你幫我帶一份嗎?”
“……”司機看了她半晌,最後問:“有荷包蛋和雞腿的,你要哪個?”
“雞腿。”
於是司機便打開車門下去買了。
坐在車上的初末看着司機的背影,腦海裡就想起自己在老屋裡跟流年說的話:“我要回去了。”
他沉默,轉身往外面走去。
她卻叫住了他:“我想一個人回去……”
她真的有點膽怯再跟他待在同一個空間裡,她好怕自己會忍不住在他面前流淚,變回那小時候那個懦弱的被人看不起的楊初末。而,那樣的事情不是她想要發生的。即便是以前的生活過得再苦再累,她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她不想自己維持了這麼久的堅強,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人面前流失。
然而流年卻誤會了她的意思。
他以爲她不想要他送她走,剎那間,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她知道他誤會了,因爲他看自己的眼神那麼冷冽、陰沉,恨不得一手將她掐死。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咬脣,什麼都沒說。
罷了。就算誤會那又怎樣呢,反正他將這些東西都還給她了,就意味着他根本就不想跟她還有任何瓜葛,所以她的解釋對他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