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六月末持續到七月末的、長達一個月的準初三黨補習,就這麼開始了,由於過程太過枯燥,漲勢如同遭了雨的春筍般的試卷把學生們的課餘擠壓到丁點不剩,所以成夏基本就沒對這個月留下什麼美好的回憶,等他在暑假的第一天從牀上自然醒來後,對上個月的記憶就只剩下各種被壓縮進腦子裡的試題考點,以及每天在蒸籠裡遊蕩而產生的身體都要昇華的錯覺了。
但是初三才剛剛開始。
意識到這件事的成夏悲傷地揉了一把野草一般自由生長的亂髮——因爲根本沒時間剪,所以他這頭髮長度早就越過九中的男生儀容規定,並一騎絕塵不知多遠了。幸虧學校督導隊對初三生沒要求,不然成夏這髮型不知道要被扣多少德育分。
他慢吞吞地爬下牀,例行洗漱後纔想起來,好像今天章罄就要來了?
早晨九點,趁着太陽還不大,章罄就先精力十足地跑到成夏家裡來了,她七月末那次考試終於恢復了往常水準,成功逃過了一頓罵,整顆心都是飛揚的。本來在成績已經迴歸正常的情況下,她是不需要再來找成夏補習了,可經過學校這一個月的高壓,她也終於感受到了中考將至的壓力,決定把自己中上游的成績好好提溜一把。
然而從章罄報上地址後,出租車師傅回贈她的奇怪眼神開始,這個在她想象中很輕鬆的補習就開始了奇怪的走向。這種走向的初始點,就是她懵在了目的地——也就是那棟大房子之前。
成夏、時漵和祁邊戎還在吃早飯的時候就聽見了門鈴響。
本來成夏以爲是阿姨給他們做完飯剛走,發現忘了東西回來拿的,結果一開門發現章罄站在門前。
她一臉被震懵了的表情,壓着嗓子說話快成氣音了:“這真是你家?我以爲我走錯了!猶豫好久才按的門鈴啊!”這特麼跟她想得不一樣啊,太大了!
成夏想,這是運氣好的結果。要是他沒有被時君昊撿回來,估計章罄也會被震驚到,不過是會爲了它的破而震驚。
他幫忙接過章罄的揹包:“先進來吧,裡面有空調涼快多了。”
正安靜地吃早餐的時漵萬萬沒想到是章罄來了,他回想半天才從一個犄角旮沓裡挖出了“成夏說章罄xx天就要來”的記憶,心情瞬間就降了一個檔。
倒是祁邊戎記得很清楚,成夏說過他今天要帶同學回來,聽說還是個女同學,他正滿心期待一個長髮披肩的美女,沒想到迎接的是一個短髮飛揚的假小子。他有些失望,不過面對章罄活力四射的打招呼,還是禮貌地回道:“嗯嗯,你好啊,我叫祁邊戎!”
成夏向祁邊戎介紹完章罄,就有些預感自己會在時漵身上受挫了,事實也果然如此。
成夏:“章罄,這是時漵,算是我哥哥吧。”
章罄禮貌地笑:“你好,我是章罄。”
時漵瞥她一樣,同樣禮貌地回笑,但是說的話卻是:“嗯。”
“……”成夏補救,“我們還在吃飯,要不你先去茶几上做作業吧。”
吃完飯,成夏就押着祁邊戎也去茶几上寫作業了。
祁邊戎抱怨:“你快回你的書房,幹嘛盯着我寫作業啊!”
成夏:“你忘了之前是誰哭着求着要補習、得高分、改變人生的嗎?”
成夏推着祁邊戎走了幾步,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相隨,他轉身一看:時漵竟然也跟上來了!
時漵一笑,笑裡頭的虛僞和程序化把成夏糊了滿臉:“當初說好要一起給祁邊戎補習的,我不會食言。”
祁邊戎瞬間被感動:“好兄弟!”
時漵接着對成夏假笑:“而且就成夏那英語水平,教人簡直誤人子弟。”
“……”爲什麼突然毒舌?成夏覺得自己無辜中了一槍。他爭辨道:“我英語成績一直都是可以的,只是語法不好而已!”
時漵不鳥他,直接越過他倆往客廳去,面對章罄微微一笑。
成夏有種不好的預感。
幾分鐘後,成夏的預感就成真了,因爲時漵他竟然跟章罄懟上了。
由於本來就打算來查缺補漏,章罄就直接選擇了平時老是得零分的一道物理題型,張口就喊:“成夏……”
結果成夏還沒回答,時漵就擠入了他們中間:“我物理不錯,你問我也可以。”
章罄:行啊,都是大佬,我不講究的。
於是時漵就認真地把知識點講了一遍,把問題完美解決。成夏自從看出來時漵對章罄不正常的敵視,就一直惴惴不安地暗中觀察,正打算鬆口氣,沒想到真正的暴擊在最後。
時漵:“說實話,我挺久沒見過能把計算題寫成純數字計算題的人了。我一直以爲能完美避開所有得分點的都是大佬,畢竟隨便順着題意寫兩個公式都能有三分的,沒想到你竟然真的能認真寫出零分,太厲害了。”
“……”章罄把那段話在腦中繞了好久,怎麼想怎麼覺得:這特麼是在嘲我吧?
之後,章罄想問成夏的好幾道題都被時漵搶了,無一例外得到了完美的解答+無情的嘲諷,她終於確定自己的感覺是對的了。不然呢?眼前這叫時漵的傢伙天生就喜歡端着一副優雅範兒懟天懟地懟空氣嗎?這是專門針對她的吧?
然而講題的是大爺,主人家裡掌控着主場的大爺就是祖宗,章罄決定無視時漵最後的嘲諷,反正她的問題都得到了解答。
不過想要心平氣和就實在是做不到了,趁着時漵去上廁所,她拉着成夏瘋狂吐槽:“這小子吃了朝天椒還是腦袋已經長成朝天椒了?嘴巴難聽成這樣怕是病得不輕!”
成夏只能幫時漵打打圓場:“呃……他平時不這樣,可能和你的氣場太不和了吧。”
旁邊吃了一上午瓜還毫無知覺的祁邊戎特別憂鬱:說好的好兄弟幫我補習呢?爲什麼時漵一上午都沒理我?都是成夏在帶我啊……我想換兄弟了……
章罄一連來了幾天,收穫非常大,把幾個搞不懂的物理和數學題型都解決了,然後又要了一份成夏自己劃的考點大綱,準備回家背。然後她就再也不想踏進成夏家一步了——問題都解決了,剩下只需要刷題就好,她又不是抖m,整天面對時漵莫名其妙的敵意還能嗨起來。
章罄終於把大部分問題都解決好了的那天,就差沒拉着成夏大聲歡慶,那明媚的笑臉讓成夏差點以爲她是在逃離煉獄。
“……”成夏已經對時漵無話可說了。
他決定以後再也不讓時漵和章罄見面了。
整天看不見章罄的時漵很快恢復了正常,現在每天的日常就是寫寫作業看看書,偶爾再打打電玩,日子過得非常痛快。
直到一天晚上,三個人都在桌上吃晚飯,吃到一半,就聽祁邊戎怨念道:“你們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時漵成夏同時擡頭,腦中過了一遍最近的節日還有各自的行程表,發現自己的確沒錯過什麼大事,才漫不經心道:“不知道。”
祁邊戎繼續:“不是節日,是跟我有關的……”
兩人:“……”
“你終於把英語背完了?”
“數學終於及格了?”
祁邊戎真的悲憤了:“是我生日啊我生日!成夏就算了,時漵我以前還請你來過生日宴,還不止一次!你竟然都不記得……”
祁邊戎覺得自己今年的生日真的過得好受傷,爺爺不知道他生日他不當回事,畢竟從小到大都這樣嘛;然而他發現他爸也完全沒反應,連個短信都沒有;現在連最後的安慰都沒有——因爲成夏和時漵兩個也不記得他的生日……祁邊戎感覺只是一年他就變成了一個沒人記得的小可憐蛋……
可是成夏和時漵兩人對他的低落的狀態都沒有察覺,因爲他們兩個都在爲“生日”而懵逼。
成夏:“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自己生日也不記得啊。”
祁邊戎從頹喪的狀態回神,疑惑:“你們都不過生日的嗎?”
時漵:“我五歲起就不過了。”
成夏:“我也……忘記幾歲了,反正很早就不過了。”
在這個年代,像他們這種年紀竟然不過生日的人簡直絕無僅有。
祁邊戎忍不住吐槽他們這如出一轍的老年人性格,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其實這句話指的何止是時漵成夏兩個啊,包括時君昊和徐子雅其實都是一樣的。也就是因爲他們兩個特別不把生日放回事,所以時漵耳濡目染也接受了這個設定。
時漵和成夏看起來都沒當回事,隨祁邊戎怎麼講,他們只顧着吃自己的飯。
然而一吃完飯,兩個人就都行動開了——成夏去書房複印機那裡找時漵上次留下的身份證複印件,時漵則跑去了主臥找成夏的戶口本,略過王昊,把本子翻到成夏的那頁。
出生日期就藏在身份證號碼的中間!
以上,是兩人難得同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