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進時漵這隊的人都不怎麼累, 輕輕鬆鬆就到了課間,成夏也滿心想着休息,不怎麼關注被自己錯失的隊長職務這一小事了。
教官趁着活動時間過來問了一遍進度:“時漵同學是吧?他們練的怎麼樣?”
時漵看了在一邊悠哉悠哉喝水的成夏, 說道:“都挺好, 尤其是成夏, 他所有都會, 我打算等會讓他跟我一起教剩下的人。”
教官這纔想起來那個忘帶刀的小子:“成夏嗎?叫他過來。”
成夏莫名被招過來, 滿頭問號不知道要幹什麼,直到教官喊了他一聲:“現在有刀了,給我舞一套匕首操。”
成夏這纔想起被他遺忘的隊長一事, 他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時漵,發現時漵對他使了個眼神, 那個眼神裡滿是邀功的味道, 頓時心裡有了種預感, 嘴上中氣十足地喊道:“是!”
成夏昨天晚上花的功夫果然沒有白費,他不僅把全套招式記住了, 而且不用努力想,憑着身體記憶就能往下做,至少在教官看了一上午彆彆扭扭的各種姿勢後,成夏一整套連續的匕首操足以讓他眼前一亮。
教官看了一遍,難得不嘲諷:“還不錯嘛, 昨晚有好好練。等會開始訓練, 你就給我帶第二排。”
“好……”好運突然砸頭上, 成夏有點不敢置信, 看見教官要皺眉了才笑着改口:“是!”
等教官走了以後, 時漵晃悠到成夏身邊,用肩膀輕輕撞了他一下, 邀功說:“我夠意思吧?”
成夏想到今天一整天,甚至明天都不用訓練,就喜上眉梢,一點也不吝嗇對時漵的誇讚:“太夠了!”想想今天一整天,甚至明天后天都不用加入訓練,成夏簡直想抱住他狠狠親兩下!
成夏眼睛裡像兜了星星,看着時漵的眼神都在閃,時漵以爲成夏會給他一個什麼回報——太和諧的他也沒肖想,但從前成夏用來回報他的口頭禪、刻意奉承他的話——“你最好了!”總會有吧。
成夏日常從來不會跟旁人說這種話,哪怕時漵和他的關係親,也只有當時漵幫了他大忙,才能讓成夏一時喜上心頭說出這麼甜的話。反正時漵是無意中聽過一次就想着法要騙出成夏的第二次,然後就是第三次、第四次……
可是!沒有下文了。
時漵看着成夏嘴角的弧度就沒下來過,說了請自己喝奶茶後,再沒有提任何話就喜滋滋地繼續喝水了。
時漵:“……”就這個反應嗎?那刺激成夏嘴甜的點到底在哪兒?
可惜的是,時漵恐怕永遠都聽不到成夏的再一次嘴甜了,因爲成夏就是個慫貨。
成夏比時漵敢想多了,可不止口頭上說說,他想的是直接抱上去親——然而有賊心沒賊膽,只敢請奶茶以相報,對那些有曖昧意味的話自然也是小心再小心——因爲他不想暴露些什麼,以後跟時漵連兄弟都做不成。
再成爲了小隊隊長後,成夏的日子與軍訓前幾天截然相反,前幾天他有多憋屈,後幾天他就有多悠閒自在,除了站軍姿外,他任何訓練都不用參與,只需要看着別人練。
成夏就這麼和時漵一起混日子,混到了軍訓最後一天會操。
會操的安排是這樣的:先讓整個年段十五個班級都走一遍方陣,最後所有人一起表演匕首操。
整整齊齊的七百多人方陣合起來喊口號,動作整齊劃一地表演匕首操的畫面是真的有氣勢。
成夏在看見匕首操方陣塞滿了四百米繞道的操場時就已經感覺到了人數的優勢,在七百多人齊聲喊口號時,震耳的吼聲彷彿在操場上空盤旋,往四周輻射,效果十分攝人。
這次會操結果是真的好看,至少幾個校領導都是滿心愉悅,還難得奢侈地給了他們一個放鬆的週末——據說原計劃是拿來補軍訓缺下的課。
會操結束後,各班學生都排成方陣立在操場上,迎面就碰到了揹着包的一大堆教官。
教官們竟然都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或揹包或推着旅行箱,來向學生們做最後一次道別。
高一一班的教官也來了,他揹着個沉甸甸大揹包的樣子看起來更壯了,就像兒童畫裡的簡筆聖誕樹。
班上同學都覺得有些措不及防,他們原本打算給教官來個歡送會的,沒想到這就要和教官分開了。
教官說話一如既往的官方混點小油滑:“同學們啊,你們老師讓我們來跟你們做道別,我也不知道有啥好做的,說個再見就行了。”
一班不少同學的淚腺都挺豐富的,聽老師說教官馬上要有就開始慌,現在聽教官的再見都有些淚眼汪汪。
成夏在此刻再次見到了初中軍訓時大家哭着與教官分離的場景,不過不同的是他從前彷彿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可現在卻有了波動,心裡終於添了些悵然。
教官已經很熟悉他了,一眼把他認出來,笑道:“成夏同學別板着張臉啊,我看你應該挺高興的,把你提出來那麼多次,你心裡早就罵上天了吧?”
成夏腹誹:你也知道自己不厚道啊……
想起因爲老是被教官逮着抓,心裡從埋怨變得麻木的全過程,成夏也有些好笑,回教官:“還行吧,我又沒有那麼小氣,後面都習慣了。”
“那是因爲後面讓你管人,你這才習慣的了。”教官看着成夏搖搖頭,成夏也不反駁,就聳肩看着他。
兩人的對話彷彿牽起了班上同學們更多的回憶,好些女生哭得更厲害了,教官看着女生們梨花帶雨的模樣就有些怵:“這有什麼好哭的……”
他經歷多了和訓練幾個星期的學生分開的事,也知道只是這些孩子們年紀小,有些感情豐富心裡不捨,過段時間就會好,所以乾脆也不勸了,直接跟他們告別:“行了,我要走了。”
教官想着在離開前裝最後一個逼:“就是那啥……武俠小說裡面經常說的叫啥——青山不再,綠水長流。”
成夏忍着笑喊到:“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全班霎時被教官這個未完成的逼逗笑了,好些哭喪着臉的人也忍不住破涕爲笑。
教官惱羞成怒,在臨走前瞪了成夏最後一眼:“要你小子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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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走後,老師通知學生們散場,成夏和時漵乾脆地往外走,路上還碰到了眼眶紅紅的祁邊戎。
祁邊戎眼眶只是微微紅了一圈,看樣子可比好些哭得打嗝的漢子好多了,到成夏缺忍不住嘴欠調侃幾句:“想不到你淚腺這麼豐富。”
祁邊戎爭辯:“我這是有感情,誰跟你和時漵兩個冰人似的,什麼都沒感覺。”
時漵無辜中槍,也摻進了話題:“關我什麼事?我怎麼會沒有感情,我只是對像你一樣的外人沒有感情。”
祁邊戎被時漵的“決絕”噎住了:“對‘我這樣的外人’?沒有感情?塑料兄弟情啊!”
時漵淡定回問:“你不是外人難道還是內人嗎?而且我只對我將來的愛人有感情,你還是算了吧。”
祁邊戎被時漵連着的“內人”和“愛人”震住了,連連擺手:“行吧,沒感情就沒感情……”他可不想當時漵的“內人”和“愛人”。
成夏在一旁靜靜聽了許久,聽見祁邊戎慫了才彷彿開玩笑般地說:“時漵你見色忘義,要愛情就不要兄弟情了嗎?”
祁邊戎撇嘴:“他就是悶騷一個,看起來性冷淡的樣子結果竟然這麼見色忘義,成夏你快離他遠點,以後他結婚了可是翻臉不認兄弟的……”
時漵微笑制止住祁邊戎的胡說八道:“可別挑撥離間了你,我什麼時候把成夏歸到外人裡了?你纔在那兒的謝謝。”祁邊戎被時漵一氣,又被激得跟他打起了嘴仗。
成夏看着他們打鬧,沉默半晌沒有出聲。
到了車上,時漵說今晚出去吃大餐卻沒人迴應的時候才發現成夏盯着窗戶發呆。
時漵叫了他一聲,成夏才醒過神來,跟時漵討論今天要吃點好的彌補這七天軍訓苦練。
成夏跟時漵討論好後就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想起自己剛剛發呆時才意識到的事。
在B市新城古街那,時漵曾說過,如果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他寧願一個人生活,可若是他找到了喜歡的人,並和她攜手一生了呢?
車開到了家裡,成夏低着頭拎着行李就進屋,腦袋亂糟糟的,一路靠着身體記憶摸上了樓。
戀愛可能真的使人智商下降吧,他竟然一直都傻不拉嘰地糾結着自己會不會被發現的事,卻完全沒有正常暗戀的人那種“萬一他和別人在一起了怎麼辦”的煩惱。
成夏進了浴室,把汗津津的腦袋放到花灑下衝,脫下穿了七天、髒兮兮的軍訓服往外扔,抹了一把在臉上肆意遊走的水珠,在涼水下呆了一會,他才覺得自己亂糟糟的大腦逐漸恢復正常。
暗戀的人如果和別人在一起了怎麼辦?
能怎麼辦?他什麼都不能辦。
只希望到那時他還能藏好自己的喜歡,最好、最好能在時漵喜歡上別人之前,舍了自己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