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亭轉身過去,看見叫他的是班長
“你去把那個抓住的頭押送到團部去。”班長對李國亭說道。
李國亭沒說什麼,提着槍向前跑去。
在碼頭邊上,一大羣軍警荷槍實彈看押着十幾名被捕的罷工工人。李國亭來到那些被捕的罷工工人面前,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罷工工人頭領。他的頭髮散亂地遮蓋在額頭上,瘦消的臉頰上,斜着留下幾道傷痕,傷痕裡還滲着血。衣袖也被撕爛,露出兩條帶傷痕的胳膊。他的雙手被反綁着。被士兵押着,蹲在地上。
李國亭剛走到跟前,一個當官的走過來,就問:“你是四班派來押解犯人的嗎?”
李國亭立正回答:“是,長官。”
“好,你和他,你們兩個先把這傢伙押到團部去。”
“是,長官。”李國亭立正回答。
接着,李國亭就和另一名士兵,押着那名罷工頭領往團部走去。
那名士兵李國亭認識,他也是新兵連的。好像在三排。雖然不很熟。但一見面,還是覺得挺親切的。
“你好啊。兄弟。”李國亭把槍從肩上取下來,雙手端着,向那名士兵問候。
那名士兵也把槍端起來,笑着回答:“你好啊。看你好像是四班的那個李國亭吧?”
“對,你說對了。我就是李國亭。你叫魏寶生吧?”李國亭想起這個人的名字來,就說道。
“呵呵,我是魏寶生,我們軍訓時,還睡過一個大通鋪呢。”魏寶生笑着對李國亭說道。
“起來,走。走。”
李國亭和魏寶生端起槍指着蹲在地上的罷工頭領,命令到。
那名罷工頭領從地上起來,擡眼看看押解他的李國亭和魏寶生,就問到:“你們是新當兵的吧?”
李國亭呵斥到:“少廢話,走。往前走。”
罷工頭領沒有說什麼,擡步往前走去。
李國亭和魏寶生一邊一個押解着他朝團部走去。
“士兵兄弟們,你們在爲誰打仗?”一路上,罷工頭領問他們兩人。
“我們在爲誰打仗,關你什麼事。你給我閉嘴。”李國亭喊道。
“小兄弟,不要這麼兇嗎?看樣子,你也是窮人出身吧。你知道窮人爲什麼受窮嗎?”他又問李國亭。
這句話打動了李國亭,李國亭想起了自己的那個遠在楓樹坪的貧寒的家庭。想起了害癆病無錢醫治而死去的姐姐。地主逼債,逼死的父母親。
“那是命。”李國亭說道。
“錯了,小兄弟,那不是命。”
“不是命,那是什麼?”
“那是財主欺壓和剝削我們窮人造成的。想想看。我們窮人一年到頭,都沒得休息。終日裡風裡來,雨裡去。辛勞耕作。打下的糧食,卻填不飽我們的肚皮。都讓地主老財拿了去。你們說是不是 。”那名罷工頭領邊走邊回過頭來對李國亭說道。
“他說的好像有些道理。”魏寶生說道。
“嗯,說的是對。那你說我們窮人有什麼辦法不受窮?”李國亭說道。
“小兄弟。只要我們窮人人人都能團結起來,一起和欺壓我們窮人的那些地主惡霸們進行鬥爭。奪回原本屬於我們的那些勞動果實。地主惡霸就不敢再剝削和欺負我們。我們窮人才能翻身。才能不做牛馬做主人。你說對嗎?”
李國亭聽着聽着,感覺這個即將被押到團部去的罷工頭領說的對,不是對,而是太對了。簡直就說道了自己的心坎坎裡去了。於是問道:“聽你說的是蠻在理的。我們窮人能打到那些地主惡霸嗎?”
“怎麼不能。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不是地主惡霸的天下。現在。本來屬於我們窮人的天下,被這些地主惡霸強行霸佔去了,所以我們窮人才祖祖輩輩受他們的欺負和剝削。碼頭工人們爲什麼要罷工,就是被碼頭上的惡霸和**政府欺壓,活不下去了,所以,我們才團結起來,和他們鬥爭。”
“可我們團長說,你們是碼頭上的一羣不勞而獲的壞蛋,專門搗亂的。”魏寶生插話到。
罷工頭領轉過臉,望望魏寶生的臉,說道:“那是他們在欺騙你們。小兄弟。碼頭工人和天下所有的窮人一樣,都是窮苦出身。而你們的團長纔是和碼頭上的惡霸一夥的。你們也和我們碼頭工人一樣,被他們欺壓和剝削。”
李國亭剛纔還覺得這個頭領帶頭鬧事,算不上個好人。這陣,聽了他一席話,就覺得長久以來,一直困惑自己的那個堵在心中的瓶子口上的木塞子,忽然被人拔開了。心裡突然變的透亮起來。
“你說的在理。可我們窮人還是鬥不過他們呀?“李國亭說道。
“小兄弟,你說的很對。我們爲什麼鬥不過他們?就在於我們沒有政權。我們沒有槍桿子。但是,只要天下的窮人一條心,大家不要受地主、惡霸的欺騙。窮人不打窮人。我們團結起來。共同對付我們窮人的敵人。我們就一定能勝利。那時候,天下就屬於我們窮人了。罷工頭領情緒激昂地說道。
李國亭和魏寶生兩人聽着聽着,都低下了頭。
兩人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魏寶生望望走在前面的那名罷工頭領,又望望李國亭,悄悄地對說道:“兄弟,他說的還真在理。”
李國亭也悄悄地回答:“是啊,是挺在理的,都說道我們心坎裡去了。”
“他是個好人啊。可惜,我們要是這樣把他押到團部去了,肯定會被槍斃的。”魏寶生說。
李國亭回過頭來四下瞅瞅,發現他們身後沒跟來人。再擡頭往前看看,就見前面,不遠的地方,就是團部了。他看看那名走在前面的罷工頭領,看他那樣子,昂首挺胸的,好像一點也不在乎。李國亭就佩服這種硬骨頭的漢子。
“是啊,是有點可惜了,是一條漢子。要是我們把他押解到團部去,以團長那脾氣,沒準立刻就槍斃了。”李國亭小聲說道。
魏寶生眼珠一轉,他也向身後瞅瞅,把嘴巴放到李國亭的耳朵邊,說道:“兄弟,乾脆,咱倆把他放了吧。說不定將來他真的能幫我們窮人翻身呢。”
李國亭再次四下裡瞅瞅,發現路上沒人。也許碼頭那邊鬧罷工。軍隊一來,市民們都躲起來了。路上沒人,李國亭也就有了膽。
“行啊。我們就把他放了吧,。不能讓好人送命。”李國亭小聲說道。
魏寶生聽完李國亭的話,端起槍就朝那名罷工頭領走過去。
就在這時,那名罷工頭領突然轉過臉,望着魏寶生和李國亭,當他看見魏寶生平端着槍口上的刺刀朝他逼近時,臉上露出了一陣愕然的神情。
“轉過身去。”魏寶生端着槍,刺刀對着那名罷工頭領。說道。
“你——你們要幹什麼?”罷工頭領驚訝地問到。
“叫你轉過身去,就轉過身去。”李國亭上前說道。
罷工頭領無奈地轉過身去。
魏寶生將手中平端着的槍刺往前一遞,閃着寒光的軍刺就到了罷工頭領被反綁着手的繩子下面。他把軍刺往上用力一挑,綁在他手上的繩子就斷開了。
“好了,你現在可以走了。”魏寶生對罷工頭領說道。
帶着驚愕的表情。罷工頭領低頭看看手腕上被軍刺挑斷的繩子。說了聲:“謝謝你們。後會有期。”轉身就往前面的一條小巷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