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然提着倆個被塞得滿滿的大購物袋準備開門的時候, 想起來屋內有人,於是敲了敲門,心裡生出一股喜悅感, 將整顆心填充得滿滿的, 連說話的語氣都透着一股子歡喜:“曉書, 開門。”
這種回家了有人給開門的感覺, 讓他聯想到了忙完一天後, 家裡有人在等自己,在歡喜的同時感覺到了甜蜜和幸福。
冷曉書正在他的書房裡看書,是她最喜歡的那個網絡作家的書, 沒想到景然哥居然也有。聽到門鈴聲她有點疑惑,難道是別人?景然哥的話, 他有鑰匙會自己開門的。結果門外的聲音確實是景然哥的。
冷曉書開了門, 看到周景然兩手提着的大購物袋有點驚訝:“這個是……”這樣子的景然哥讓她覺得有點陌生, 卻又覺得很親切。
周景然提着東西直往廚房走,她就跟在後面也進了廚房, 看着周景然從袋子裡一件一件地往外拿東西,油鹽醬醋,碗筷勺盆,她疑惑地上去幫忙,拿出來一株花菜:“景然哥這是要做飯?”
周景然將一個洗菜的盆遞給她, 把她推到洗碗池前, 一笑:“是我突然想曉書給我做飯了, 你不會拒絕的吧?”
冷曉書立即搖頭, 幾乎是下意識地打開了水龍頭開始裝水洗菜, 過了一會兒纔回過神來,拿着一朵掰下來的花菜:“我記得景然哥喜歡吃幹鍋花菜。”
“嗯。”周景然好心情地再拿出來一個小鍋:“看, 我都準備好了。”
冷曉書“噗”的笑出來,繼續掰花菜:“好,我做,不過有幾個月沒做過菜了,不知道本來就不高的廚房水平有沒有下降。”
“曉書做的,再難吃我也會誇好吃的。”
冷曉書想起當年還是少年的自己,站着才比鍋竈高一點,也沒人指點,只能靠着平日裡跟媽媽打下手時看到的,以及網上的教程來琢磨,爸爸整日失魂落魄,借酒澆愁,她最依賴的景然哥也因爲住校而不在身邊。她切菜切到了手,炒菜時被濺出來的滾油燙起了泡,也不敢哭。
所幸那段暗黑得不見一點光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寒假到來,她的景然哥回來,看着她滿手大大小小的切傷燙傷,默默地陪着她一起。不管她炒的菜是鹽放多了,燒糊了,還是半生不熟,他都會全部吃完,過後吃壞了肚子也沒半句怨怪,下次依舊一點不剩地吃完。
冷曉書積攢多日的恐懼,傷痛,委屈,心酸就這樣被周景然默默守護瓦解,終於在某一個晚上崩潰抱着周景然的脖子大哭,最後哭到到睡過去。她睡了那一段時間最好的一覺,第二日醒來後窗外陽光燦爛,有麻雀在她的窗前嘰嘰喳喳的叫,她雖然對未來很茫然,卻有了當時情況下的最想做好的一件事——把廚藝水平提升上去。
她的廚藝是在周景然的捧場下練出來的,所以她也最喜歡做飯給她的景然哥吃。
兩人在廚房裡忙碌,冷曉書洗菜,周景然就剝蒜;冷曉書切菜,周景然就把洗菜的任務給接過來;冷曉書炒菜,他就在旁邊遞鹽;等菜出了鍋,他直接上手就去捏了吃,吃完一邊拿手扇風一邊嘆說:“啊,就是這個味道啊,太想念了。”
冷曉書不贊同地看着他:“景然哥,你好歹拿雙筷子。”
周景然說:“這樣才能表達我急切的心情啊!而且,曉書又不會嫌棄我,對吧?”
雖然是不會嫌棄,但不是好習慣啊,而且跟你溫文爾雅的形象極不相符啊!冷曉書一指廚房外面:“景然哥不是說想吃蛋糕嗎?我放在客廳了。”
膽子大了啊,敢趕我了。周景然看了一眼小餐桌上的盒子,又看着冷曉書,聞着廚房中飯菜的香味,有種已經和心愛的人過起了小日子的幸福感。他眼眶發熱,想做點什麼來發泄心裡脹滿的喜悅。
想就做了,他傾身湊到冷曉書面前,在她額頭上落下羽毛般的一吻,柔聲說:“謝謝曉書。”
冷曉書愣了好一會兒,紅色從耳朵開始蔓延到臉上,張了張口喊了聲“景然哥”,沒有人迴應,才發覺周景然已經到客廳裡去了。
冷曉書看着他打開了盒子後,拿着手機對着蛋糕拍了照,然後不知道跟誰聊了會兒幾句,聊的過程中還拿手指抹了點奶油吃了,那樣子跟個饞嘴的小孩似的,一瞬間有點可愛,看得冷曉書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周景然竟然聽見了,居然紅了臉。冷曉書覺得這太稀奇了,卻又不敢笑話他,心裡卻將這一幕牢牢記住。
周景然的不好意思就維持了一瞬,一瞬過後,他彷彿並沒有被瞧見似的到廚房來找刀和盤子,見冷曉書在煎魚,說了句:“其實我也不是什麼菜都不會。”
大概是因爲有個會做飯的鄰家妹妹,周景然在廚藝方面的水平很是一般,屬於煮個面做個炒飯味道一般,炒菜卻很難吃的程度,這也是他在外面租房住了很久,廚房卻基本沒動過,甚至連油鹽醬醋都不齊全。他倒也沒想要改善,心想反正曉書不會讓我餓着,吃得心安理得。
所以冷曉書聽到他這麼說,有些驚訝:“景然哥會做菜?”
“我會做紅燒魚。”周景然大一下學期剛租房的時候,正是冷曉書爲了高考而一頭扎進學習海洋的時候,他怕打擾到冷曉書,所以會隔幾天纔會給她聊一次天,聊天的時間也很短,那是他們除了冷曉書初三上學期那一次,分別得最久的一次。
周景然有次看到新聞報道說媽媽爲了備戰高考的孩子,想方設法給他補充營養,一時心血來潮想學做魚,於是那段時間,他每天沒事就待在廚房裡照着菜譜學習做紅燒魚,做到後來,賣魚的看見他就問:“小夥子,今天又是來買鯽魚的?這次要幾條?”
周景然想到那段天天吃魚,吃魚快要吐的日子,笑着說:“是的,下次景然哥給你做紅燒鯽魚吃。”他也就只會這一道菜了。後來他把紅燒鯽魚做得能拿個優秀後,還以爲自己並不是個廚藝白癡,信心滿滿地買了一堆菜來做,結果依舊很難吃。
冷曉書就有些期待了:“好希望明天快點到來。”
“會很快的。”周景然揉了揉她的頭,又拿了個勺子:“現在,我要去嚐嚐曉書特意給我做的蛋糕了。”特意兩個字被他念出了跳躍的感覺。
冷曉書不忘叮囑:“少吃一點,不然等會兒吃不下飯。”
“放心,不會有那種情況的。”他拿着刀將六寸的蛋糕分成四塊,取了其中一塊放到盤子裡,拿勺子挖了一大塊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帶了個人濾鏡,他覺得蛋糕的味道比起店裡的也毫不遜色,甚至覺得更美味。冷曉書知道他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還降低了糖度,恰恰好就是他喜歡的程度,而且奶油也不膩味,反而有種入口就化的感覺,想要再吃一口,將味道留在口腔裡。
專爲我做的,味道不好纔怪呢。周景然坐下來,慢慢吃完了一塊,然後又去拿第二塊。
冷曉書卻不知道什麼已經站在了他身後,擋住他伸向蛋糕的手說:“會長胖的,景然哥。”
周景然有一瞬以爲她嫌棄自己的身材,還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腹部,心想我有腹肌的。但就這麼一個低頭的動作,冷曉書已經將蛋糕重新蓋上蓋子,放進了冰箱裡。
周景然一點不高興都沒有,反而嘴角高高翹起:“曉書,你這樣子,有點像個管家婆。”
冷曉書這次居然沒害羞,只是微微紅了臉:“那是我的目標。”她怕周景然沒聽懂似的,又說了一遍,“我的目標是,做景然哥的管家婆。”
周景然在心裡將這句話反覆咀嚼了幾遍,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把她帶到飯桌前,按着她的肩膀讓她坐下:“曉書越來越勇敢了,連做我管家婆這話都敢說了,我好喜歡這樣的曉書。”
他又接着說:“那我未來的管家婆先做好,你做了才,下面端菜盛飯的事交給管家公來。”說着轉身進廚房端菜去了。
冷曉書轉頭看他,心裡想着要回應,可嘴上卻不知道說什麼。問景然哥我們現在是不是已經在談戀愛了嗎?還是問他剛剛這句話的意思是,兩人已經確定關係了?
可她大概是太怕得到否定的答案了,根本不敢問出口。
周景然不知道她此時在糾結什麼,他盛好飯後,不知從哪兒拿出來兩罐飲料,把其中的椰奶打開放到了冷曉書面前,自己則是一罐啤酒。
他坐下來,舉起啤酒說:“來,咱們當時碰個杯,慶祝一下。”
冷曉書傻傻地舉着椰奶問:“慶祝什麼?”
“慶祝曉書爲愛新生,慶祝我們的第一次約會,也慶祝……”周景然頓了下:“這值得紀念的一天。”
冷曉書的椰奶罐子與他的啤酒罐子碰了一下,發出輕微的撞擊聲,然後一人喝了一口,她才問:“景然哥,你不喜歡妍妍,又讓我努力追求你,還說今天是我們的第一次約會,是不是表示,景然哥也想和我談戀愛?”
周景然在她期待,忐忑,緊張,還混雜了不安的目光裡點了點頭,認真地答:“是啊,我想和曉書談戀愛。”
冷曉書覺得,這是她近二十年的時光裡,最幸福的一天。這一天,她默默喜歡了好幾年的男孩和她說:我想和曉書談戀愛。
我喜歡的人想和我談戀愛,這是多麼美好又幸福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