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之後, 兩人雖然還沒正式確定男女朋友關係,但已然是戀愛模式了。雖然在這之前,他們每天會聊天;周景然有課或者冷曉書有課的早上, 都會收到周景然特意給她買的早餐;經常一起吃飯, 或者在不上課的時候一起待圖書館看書, 亦或看電影逛街, 但從前相處時的感覺, 與如今相比,冷曉書感覺到了明顯的不同。
至少當兩人一起在學習室的時候,周景然不會粘着她坐, 還時不時地藏起她一支筆,或者捏一下她的手指什麼的, 總之就是各種搗亂不讓她好好看書。
冷曉書第三次找不到筆, 已經有經驗地不再桌上地下到處找了, 直接轉頭看向旁邊:“景然哥。”
他一臉無辜地轉過臉來:“嗯?有事?”
冷曉書聽得微微睜大了眼睛。她有種她的景然哥忽然變成了大孩子的感覺,人前還是很溫文爾雅, 看起來成熟穩重,可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周景然卻漸漸像變了個人,喜歡捏臉摸頭使壞,還喜歡跟着她, 前日她去戴妍香介紹的一家鮮花店裡做兼職, 周景然就非要跟去, 夸人的話倒豆子似地磨着老闆娘把他也給招了, 老闆娘甚至答應他把兩人安排到同一時間段工作。
冷曉書彷彿不認識周景然一樣地看着他, 周景然卻在老闆娘轉過身去地時候朝她一眨眼,伸手比了個“V”, 那得意的小表情看的冷曉書心裡一蕩,就忘了自己要問他什麼話了。
就像此刻,看着藏了筆,卻低着頭一副“誰都別打擾我學習”模樣的周景然,要不是冷曉書被他藏過兩回,她都要信了周景然是真的在認真學習了。
冷曉書低到與書桌齊平,從下往上看他,果然瞧見周景然的一雙漆黑雙瞳裡那一抹狡黠又帶着點得意的光,她有些無奈地說:“把筆給我吧。”
周景然頗不情願地把筆遞給她,帶着些不滿地說:“我陪了你一下午,你都沒看過我兩眼。”
冷曉書看了眼書本,又看了眼周景然,更加無奈了:“景然哥,快期末考了,我腦子沒你好,不想掛科只能多複習。”
“你確實挺傻的。”周景然被誇就有點得意起來:“放着我這麼聰明的人不請教,自己在那裡白努力。”
被罵了的冷曉書本想生氣,但看着周景然懶懶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胸只差沒在臉上寫上“我教你”三個字的樣子,又氣不起來。不僅氣不起來,心裡竟還覺得很甜。
我果然墮落了。她好脾氣地笑着懇求:“周學長,請你教教我這個腦子不靈活的小學妹吧。”
周景然一臉“這還差不多”的樣子湊近來,在她臉側親了一下說:“先收點學費。”然後拿過她的課本,給她講起課來,而冷曉書那隻消失的筆,不知道什麼時候夾在了書裡,好像根本沒消失過一樣。
冷曉書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都要懷疑剛剛臉頰上一觸即離的溫熱是不是她的幻覺。但觸感那麼清晰,而且他最近這種偷襲的事沒少幹,冷曉書都從一開始的害羞得滿臉通紅到現在的淡定了。
兩人一個講,一個聽,等結束時夜色早已降臨,本來座無虛席的學習室裡,人也少了一大半。冷曉書收拾好書本,與周景然走出學習室。冬日的校園裡,不上課的時候,也只有吃飯時間纔看得到很多的人,大多都窩在宿舍的被子裡,恨不得與被窩廝混到天荒地老。
冷曉書想起自己即將完工的圍巾,心裡想着要不要再給自己織一條,這樣就算是情侶圍巾了,手卻轉動着手腕上的細銀鐲子,脣邊帶一點笑意。
兩人本來打算去超市,買菜回周景然那裡自己做晚飯,但才走出不遠,周景然接到學生會長的電話,讓他到學生會去一趟。周景然不太想去,但臨近學校的藝術節,也既雙旦晚會,他身爲學生會的一員,哪怕是個沒有節目要出的文學社社長,也是有一些事需要幫忙的。
何況,學生會長是個能指派給別人,就絕不自己親爲的主。
冷曉書知道後卻讓他去:“我可以自己去買菜,做好飯,這樣景然哥回來就能吃了。”
“你不能這麼說。”周景然擡手從她的頭髮中插過去,一臉認真地說。
冷曉書有些疑惑地回想了一下自己說的話,應該沒有說錯啊。
周景然稍一用力,冷曉書就跌進他懷裡,然後被抱住:“女孩子太體貼了會把她喜歡的人慣壞的,你應該說,不準去,去了就沒得晚飯吃。偶然耍點小脾氣任性一下嘛。”
“那要分場合和事情大小的。”冷曉書說:“藝術節是很重要的事,不任性。不過,我想明天景然哥陪我去上課。”
“嗯?”周景然想了想:“你明天不是沒課嗎?”
“我在校外報了課。”冷曉書說:“我想變得更優秀一點,所以不能把時光都浪費在吃瓜看八卦看小說上面了,而且,我報的是畫畫。”最後一句,明顯是在求誇。
“曉書也不能太優秀了。”周景然想起來這些天裡,那些投注在冷曉書身上的目光,甚至還有人當着自己的面跟冷曉書表白,兩人去兼個職,只要冷曉書往店門口一站,買花的人立時就多了幾倍。周景然還偷偷去上過冷曉書他們的選修課,那些曾經把冷曉書當透明人的同學,現在也是爭着想跟冷曉書做朋友。
可這個人居然還覺得自己不夠優秀。她難道不知道,現在這個時代,顏值代表一切嗎?
但他很快又否定的自己的話:“不,曉書想做什麼都可以。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明天上午是嗎?你等我。”
“嗯。”冷曉書點頭:“你快去吧,給你一小時的時間。”
“好。”
兩人分開,周景然去學生會,冷曉書去校外的超市買菜。她一邊走一邊想着要做的菜,結果差點撞到人。她連人都沒看清就先低頭道歉,然後往旁邊走,卻被人擋住了,再往旁邊,依然被擋,她才擡起頭來,竟然是季桑陽。
他手裡抱着個籃球,大冬天的只穿着一身球衣,看見冷曉書終於看他了,便是燦爛一笑:“喲,今天你男朋友沒陪在身邊,就不怕我趁虛而入嗎?”
冷曉書對他說的“你男朋友”幾個字很歡喜,但後面一句就不喜歡了:“你別開玩笑了,我知道你最近在追校花。”
“校花不是換成你了嗎?”季桑陽說:“哦,這麼說來,我確實在追校花。”
冷曉書不知道要怎麼接他的話。她知道季桑陽說的喜歡和要追求自己的話都不是真的,這也是爲什麼他只是偶爾出現的一下的緣故,而且冷曉書去看萬欣語打球的時候,偶爾遇到他也在,季桑陽也只是跟她打個招呼。
只有周景然也在的時候,他纔會故意說些讓人聯想的話,周景然說,這是因爲他們某一次聊天聊得不太愉快,但如何不愉快,他卻沒有說。
“季學長見到美女就開這種玩笑嗎?”
季桑陽挑了挑眉,似乎沒想到她竟然會說這種話,好奇地把冷曉書打量了一番:“才幾天不見,你性格都變了些,愛情的力量果然很神奇啊。”
冷曉書不接話,他又盯着冷曉書的臉問:“你真的不能告訴我,你爲什麼要把自己藏起來?我真的很好奇。”
冷曉書輕輕皺了皺眉。一般來說,一個人把自己藏起來,肯定是因爲受到過身體上或者心理上的傷害,有些人雖然好奇,但不會問,因爲怕揭破人家的傷疤,所以他會選擇陪伴,耐心地等着人主動說出口,比如周景然。但也有人,明知道問出來會讓人想起痛苦的經歷,卻爲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一再地探究。當然,也有一種人,性格大大咧咧的,根本想不到這些,只是單純的好奇。
冷曉書不知道季桑陽屬於哪一種,但不論是哪一種,她都不想回答季桑陽的這個問題。
季桑陽卻是單純的好奇,因着夜色下燈光昏暗,也沒注意到冷曉書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於是自己在那裡猜測:“不會是因爲知道自己長得太美,會引來狂蜂浪蝶,或者是那種變態的追求者,所以才把自己真實的樣子藏起來吧?”
夜色很好地掩蓋了她身體在輕輕顫抖的細微動作,不甚明亮的燈亮裡,她微低着頭,更無法看清她眼裡頃刻間涌上來的恐懼,害怕以及痛苦。冷曉書緊緊地抱住懷裡的書本,就好像溺水的人抱着一截浮木,連聲音都帶着輕微的顫抖:“沒有的事,你別亂猜。”而後又接着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季桑陽想再次將她擋住,剛一有動作,卻立即冷曉書大力地打開了。他手腕吃痛,正想抱怨兩句時,卻發現冷曉書竟然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還怕他追上去似地跑了起來。
他握着被打痛的手,納悶地說:“不至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