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存慧瞧了她一眼,含笑道:“送給你就是你的了,你儘管收下!哪有送出去的東西再收回來的道理!”說畢一笑,徑直上了車。
小女孩和父親無法,只得謝過收起。
“五爺,姚家二小姐這一手玩得不比五爺差啊!嘖嘖,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丫頭有這等手段!”馬車裡,白年歎爲觀止,忍不住嘖嘖有聲。
白慕鳶似沒聽見,琉璃色的眸子靜靜的望着空無一物的前方,驀地收回神色,向車壁輕輕的靠着,閉目養神。
姚存慧的車隊走遠了,走的走,留的留,駱五這邊衆人也商量出了定論。
“糟糕!有件事忘了同姚小姐說了!”駱五突然一拍腦袋,懊惱不已。
“什麼事啊你這副模樣!”駱山白了他一眼。
駱五皺皺眉,說道:“你忘了嗎?昨晚不是有人跟咱們說有糧隊打這兒經過嗎?姚小姐八成是被人暗算了。”
災民們除非萬分走投無路,否則絕對不敢明目張膽的去搶劫莊院裡的財主大戶,但是對這種荒郊野嶺遇上的糧隊,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昨晚,正是得到了這個消息,他們方加緊趕路,正好在這兒搶了姚存慧一行。
“對,對!”駱山一聽也白了白臉色,埋怨道:“你怎麼不早說呀!這會兒姚小姐她們早去的遠了,要追也追不上了!”
“算了!”駱五嘆道:“吉人自有天相,姚小姐那麼聰明,一定不會有事的!”
“你說的對!”駱山也點了點頭。
這一耽擱,姚存慧一行當天便趕不了多少路,傍晚時分經過一座村莊時便尋了人家借宿了下來。
申生一臉陰沉的指揮着衆夥計僱工們忙活着將糧車安排好。
“申生!”姚存慧叫住他,見申生不情不願的走過來,便笑道:“怎麼,還在心疼那幾車糧食呢?”
申生嘆了口氣:“二小姐都已經這麼做了,小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小人回去只好向林掌櫃請罪了,這一路上沒能照顧好二小姐,出了這樣的紕漏。”
“這是個意外,銀子算在我自己的賬上,不會記在米行,至於那五車糧食,我會跟爹爹解釋的!”
“二小姐,”申生見姚存慧如此不上道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問題不在這兒!問題是這是二小姐您頭一回出來購糧,當時那麼多雙眼睛都看着、那麼多掌櫃都聽着,如今出師未捷,這對二小姐的聲望和能力會有很不好的影響的!二小姐您好不容易纔叫人高看了一眼,爲了這點小事,多不值呀!那些災民關咱們什麼事?當時就不該向他們讓步!”
姚存慧一怔,輕嘆道:“申生,謝謝你的好意,還有林掌櫃的好意,這件事,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申生深深的望了姚存慧一眼,掉頭不語。
經此白天一事,隨行的夥計們對姚存慧下意識又敬畏了兩分,行動間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申生見了心中稍慰:至少,總有那麼點子好處!這幾個夥計回去一宣揚,對小姐的名聲多少會有點兒用。
不想,人一旦倒黴起來,事事都跟着不順!
次日午後,突然下起了大雨,衆人手忙腳亂的掀開氈布將糧車牢牢的蓋住了,趕車尋找避雨的人家。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趕了二十多裡,纔看到有人家,當下迫不及待的前去敲門,住戶是一對五十來歲的老夫婦,見他們一行人如此狼狽,倒是十分熱心的迎了進去。老兩口又是生火又是熬薑湯給他們驅寒。
姚存慧和小杏、小梨一直在車上,倒沒有淋到什麼雨,三人換了乾淨衣裳,也忙着到竈上幫忙。
深秋的透雨,寒氣格外的重,一衆夥計們無不嘴脣發青,澀澀發抖,換了衣裳,喝了一大碗薑湯,圍着火堆烤了半響的火,才慢慢緩過神來,好幾個人此起彼伏的打起噴嚏來。
雨越下越大,沒有半點兒停下來的跡象,姚存慧望着在氈布上又蓋上了一層厚厚稻草的糧車,心裡有些不安。
“二小姐,看來今晚咱們得在這兒借住一宿了!”白慕鳶站在姚存慧身邊,望了望外頭傾瀉而下的大雨和淌了滿院子的雨水說道。
“是啊,今晚便將就一晚吧!”姚存慧心神不定的點點頭。
雨天陰暗,天色很快就黑沉了下來,夜幕中,嘩嘩的雨聲格外刺耳,一聲聲鼓震着耳膜,敲擊在心上,格外令人心浮氣躁。
在家中時,這樣的大雨天姚存慧最喜歡的便是窩在被窩裡看書,暖暖的被窩,乾淨的屋子,聽着外邊的雨聲,令人情不自禁起了對比之心,便覺得格外的溫馨愜意。
可是此刻,她的心裡只有焦躁。
正如申生說的,這是她第一次出門購糧,無論發生什麼意外,都是她能力不足的表現!對正在米行中立足的她來說,這樣的影響是很致命的。
小杏、小梨將馬車上的毯子薄被取了下來,在簡陋的廂房中鋪呈着,請姚存慧進去休息。至於白慕鳶主僕和夥計們,只有在外頭烤火胡亂眯一晚的份了。
姚存慧哪裡有心思歇?卻也知道不歇也無他法,只得胡亂躺下,小杏、小梨身上披着大披風,靠坐在長凳上閉目養神。
夜裡,姚存慧被一陣嘈雜聲驚醒,忙起身去看:申生髮高燒病倒了!臉頰飛紅,額頭滾燙,閉着眼睛呼吸蹙熱。
“他怎麼燒成了這個樣子?你們怎麼不早說呀!”姚存慧頓時急起來。
與申生關係較好的小何吞吞吐吐道:“他,他旁晚時就有點兒不妥,可他說不礙事,不讓人說……”
姚存慧氣得說不出話來!這樣的高燒發下去,沒準能把他腦子燒壞掉。
“老伯伯,這兒附近有大夫嗎?求您指個路!”被驚醒的老兩口也披着衣裳迷迷瞪瞪的出來了。
老人徑直來到申生身旁,伸手探了探他的額上,又在他鼻孔前觸了觸他的呼吸,再把把脈,不緊不慢道:“我就是方圓幾十裡唯一的大夫,他燒得很厲害,不盡快退燒恐怕有危險。”
“真的?那您快救他!銀子我來付!”姚存慧頓時大喜,衆人也暗暗鬆了口氣。
老人苦笑,雙手一攤:“只是我家裡沒有退燒的藥材了,前兒採的藥材都拿到城裡去賣了!”
衆人剛剛放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姚存慧也呆住了,忙問道:“這附近的山上,可有草藥?老人家,您告訴我!”既然他是大夫,他應該是知道的吧?
老人倒是不含糊,說道:“從後門出去一直往前,翻過一座山樑,第二道山樑那邊的山谷裡有柴胡和半夏,只是這麼大的雨——”
“我去!”姚存慧當即道:“勞煩您老人家幫忙照顧一下病人!小何,你們燒些溫水,替申生擦擦頭和身子,我這就找藥去。”
“二小姐,讓我們去!”趙紀遠說話間,捂嘴大大打了個噴嚏,堅持道:“下這麼大雨,你不能去!”
“是啊!二小姐!”衆夥計們也都道。
“可你們誰認識柴胡、半夏啊?”姚存慧一句話就讓他們閉了嘴。
“我也認識,姚小姐,我同你一起去。”白慕鳶忽然說道。
“我也去!”趙紀遠不甘示弱。
“趙兄就留下來照顧申生吧!”白慕鳶毫不客氣說道:“你自己都噴嚏連天的,萬一回頭又病倒了呢?”
“白公子說的是!你留下!”姚存慧瞟了趙紀遠一眼。
趙紀遠瞠口結舌,只好眼睜睜的看着姚存慧和白慕鳶帶着兩名身強力壯的夥計披着蓑衣、戴着草帽,提着一盞小小的羊角燈從後門匆匆去了。
嘩嘩的大雨依舊沒完沒了的下着,到處都是彙集淌着的一股股水流,如此一來,道路反倒不如泥濘那般難走,四人默不作聲,按照老大夫的指點急急往前走着。
翻過山樑,繼續往前翻越,站在高高的山上,白慕鳶沉聲道:“老人家說的,應該就是這一片吧!姚小姐,咱們四人兩人一組分開找吧!”
“好!”姚存慧點點頭,與白慕鳶一人帶着一個夥計在山上細細的搜尋。
藉着微弱的燈光,花費了許多力氣,終於採到了柴胡和半夏,四個人不約而同都鬆了口氣。
“快點回去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不料,因大雨的衝擊,山上泥土稀鬆,姚存慧腳下一陷,驚叫一聲向後摔了下去。
“姚小姐!”白慕鳶忙伸手去拉,自己也摔了一跤。
“二小姐,白公子!”兩名夥計大驚,忙趨趔着趕下去。“你們沒事吧?”
姚存慧搖搖頭正要說沒事,突然眉頭一蹙,痛吟道:“我,我的腳踝好像扭着了!”
“二小姐!”兩名夥計面色一變,白慕鳶也一臉緊張。
“你們先回去吧!救人要緊!”不等姚存慧開口,白慕鳶當即說道:“我留在這兒陪同姚小姐慢慢回去!”
“你們快去吧!路上小心點!大夫說了,再拖下去申生會有危險的!”姚存慧也道。
兩名夥計躊躇一番,當即點點頭,一個說“二小姐您小心點!”一個說“白公子,二小姐就拜託你了!”
“放心!”白慕鳶一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