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任的王院長每天都帶領着醫生,去探望病人的術後恢復情況。
這日上午,王院長走到張光明的病牀前,他開玩笑地說:我每天都看見你這位張支書手不釋卷地看書,是在學蘇聯作家瑪克西姆•高爾基呀?“一心撲在書上,就像飢餓的人撲在麪包上一樣。”啊?
張光明擡頭朝着王院長咧嘴一笑。
王院長把粘在張光明刀口上的紗布,一條一條都用消過毒的鑷子,輕輕地一層層的揭開,然後把帶有血跡的沙布,用鑷子夾着放到消毒盤子裡,一道半尺長的口子上,裸露出像蚰蜒一樣的大針腳,刀口處正朝外冒血水呢。
李月娥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她倒吸了一口冷氣,漂亮的眼眸裡倏地噙滿了淚水。
張光明勸老婆說:我沒事沒事,文雅媽你別難過了。
王院長讓張光明面朝下,手抓住牀頭,身子拱起來。
他這位資深的最有名醫生,就蹲下身子就很麻利地用鑷子,用蘸了消毒液的一個個棉球,輕輕地清洗着張光明的傷口以及傷口的周圍部分。
然後他又敷在張光明的傷口上一些消過毒的紗布,再敷上藥棉,接着又在他的腰兩側鋪上消毒布,再往布上墊上厚厚的藥棉。
王院長讓一位兩位男醫生扶着張光明,他用手輕輕地揭開他的傷口,只見一股一股紅紅的血水,嘩啦嘩啦地順着引流管直往外流,不一會兒身下的藥棉就津滿了紅血水。
另一位男醫生忙用一些藥棉,往他的傷口下面又墊了幾層紗布。
王院長說:“你忍着點兒疼,堅持住哦。”
張光明擠住眼忍住疼,嗯了一聲答應着。
疼地張光明渾身冒汗,但他咬牙強忍着。
不一會兒張光明的頭上就出現了豆大的汗珠,蒼白的臉上,就像掛滿了晶瑩剔透的白色露珠似的。
王院長輕輕地擠壓傷口,直見血紅的液體順着引流管,嘩啦嘩啦分成兩股往外流,大部分流到了盆子裡,還有一部分流到了他的傷口下面的藥棉和紗布上。
李月娥她噙着淚水又一次埋怨丈夫說:你看看你起早貪黑爲了村裡的事情忙忙碌碌的, 卻不注意自己的身體,竟然遭受這麼大的罪。
“我的病現在已經沒事兒了不是嗎?”疼地張光明大汗淋漓,他就說,“你就不要再嘟嚕了。”
直到他傷口處的引流管不再往外冒血水了,王院長才停住了手。
護士把流到張光明身下的血水,清理了清理。
王院長又把帶着血水的引流管抽出來,給張光明的傷口上換了一個消了毒的透明的白色塑料管子。
王院長說:“我換了它,是怕時間長了,你的傷口會感染。”
他接着用蘸了碘酒的棉球擦了擦張光明的傷口,又在他傷口上敷上了一層層消過毒的紗布,還在紗布上敷上一層薄薄的藥棉,然後在藥棉上又敷上一層幹紗布,最後粘上白膠布,這樣傷口就算給他處理好了。
又過了一天,王院長他又來仔細看了看張光明的紗布說:我看還不錯,傷口沒有感染,不過我還要繼續觀察。
只要你的傷口沒感染,再有半個月你就可以出院了。
他又看了一眼李月娥說:我覺得你似曾相識啊。
漂亮的李月娥微笑着說:是嗎?其實我早聞您的大名,只是咱們相見不相識而已。
王院長就一邊爲張光明檢查傷口,一邊問了李月娥的工作情況。
李月娥微笑着說:“我之前在咱縣服裝廠工作,我是一名服裝設計師,之前,你們醫院的工作服都是我設計的,而且您之前穿的工作服,也是我親手縫製的。
您還滿意嗎?”
王院長呵呵笑着說:“我說現在的工作服,怎麼沒之前的做工考究了呢?
我就問服裝廠的領導。
那位領導他回答說,我們廠裡最有名的設計師辭職了。
原來她說的就是你呀!”
李月娥又說:“之前您夫人常常到服裝廠裡去找我,非得讓我親自爲她設計服裝不可呀!”
王院長眼睛一亮,激動地說:“呵呵,她呀,現在老是在我面前抱怨說,她唯一值得信賴的,手藝高超的服裝設計師辭職了,咱這個縣城裡,再也找不到像她那樣設計出的精美無比的服裝嘍!
沒想到今天有幸又遇到了你了,我下班回到家後,得立即把這個好消息趕緊告訴我愛人呀!”
這時,孫有福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他蹙額棘手的樣子說:張支書不好了,焦老頭聽了兒媳婦周鳳的流言蜚語後,就大動干戈,跑到大隊要打電話,非要把兒子焦大川叫回來跟周鳳離婚不可。
我勸說了他幾句,他就跟我大吵大鬧……
張光明聽聞他的話,頓時焦急起來,他就立即捂着傷口說:“走,我跟你回村去處理這件事情。”
“站住,你動了手術需要靜養,怎麼能走呢?”王院長立即阻止說。
張光明乞求着王院長說:“我請求王院長,讓我回村一趟好嗎?我是個村頭,得去處理村民的家庭矛盾呀!”
王院長他態度堅決地說:什麼重要的事情也不許去。
我作爲你的主治醫師,我得爲我的患者負責到底!”
張光明又欲懇求院長時,王院長伸出右手擺了擺,意思是絕對不行。
李月娥看到丈夫一臉的無奈,就小聲嘀咕着:“文雅爸,你不要命了?”
……
這天,張光明用微弱無力的聲音,對來看望他的大隊長交待着村裡收割夏季蔬菜和莊稼和夏種的工作,還有池塘那兒的工作,交待窯洞那兒的工作,還有……
不過他最關心的事兒,還是收穫與耕種的工作。
貴小寶他說,你就別操心那些事兒了,一切有我呢。
張光明不放心,就又對大隊長說,“我們村比較大,生產隊的莊稼面積也比較大,這幾天我不在村裡,有勞你每天去各地塊視察一遍吧。”
大隊長他答應說:我讓村民們按照你安排的去做了,先是進行收割油菜比賽,緊接着是刨大蒜比賽。
然後又在窯洞裡參加雕刻和編制比賽。
而現在呢?我又讓村民們開始比賽收割麥子啦,還有比賽修農忙路......
我發現按照你說的通過比賽呀,羣衆們的幹勁兒可大了,還真是立竿見影啊!
光明弟你就放心好好的養病就是了!
張光明一聽貴小寶說這一番話,就笑眯眯地他說:“我前些日編寫的兒童畫冊掙了點稿費,還有賣了中草藥的錢,把這些錢就給那些勞動模範發獎品用吧。”
大隊長一聽,他就擺擺手說:不中不中,這咋能行啊?怎麼能用你掙的辛苦錢用來發獎品呢?
你家的房子都漏雨成那樣了,我看還是積攢起來蓋你家的房屋用吧。
等救濟款一撥下來再發也不遲嘛。
“我們當幹部的怎麼能夠口惠而實不至呀?那就會在羣衆面前失信的呀!”
張光明着急地說,“你聽說過商鞅的《徒木立信》的故事嗎?”
貴小寶一臉迷茫地看着有學問的張支書搖搖頭,意思是他不知道。
張光明就把商鞅在南門立杆,移之北門,賞銀五十兩,以取信於民的這一故事,講給他聽。
他還跟貴小寶說:“商鞅就是用此方法,才讓新法在全國順利推行的呀!
小村與大國的改革,其實要取信於民,那是一樣的道理呀!”
他神情鄭重地又說,“我們可不能失信於村民啊!要不然,以後,咱們再進行任何比賽,羣衆們都不會再掛勁大幹了。你懂不懂啊?”
大隊長他說:可是……
張光明伸出右手一揮語氣堅定地說,“沒有可是,君子一諾千金,哪能讓村中的勞模們等呢?
你就不要再往下說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再者說了,那救濟款還用來救濟那些特困戶呢。
我是想用此辦法,來激發村民奮發進取的動力呀!”
貴小寶的臉上,立即流露出頓開茅塞的表情。
他就說:哦哦,我明白了,你還真是用心良苦啊!那你可要答應我,等村裡的副業掙到了錢再還給你,可不能讓你一直往咱村裡貼補錢了。
咱村這麼窮,又這麼大,就是填補不起來的無底洞啊!
張光明正欲說時,貴小寶又說:“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拿你的錢給勞模發獎品了。”
張光明很無奈只好點點頭。
大隊長這才欣然接受張支書的安排。
貴小寶他看着張光明說:張支書你縱然是生了這麼重的病,還掛念村中事兒,真不愧是一位村民的好帶頭人。
那接下來,你又怎樣去安排村裡的工作呢?
張光明給他詳細地說了說。
……
這一天早上八點多,王院長又領着醫生護士來查房了。
他詢問張光明這兩天的恢復情況,還很仔細地查看了他的傷口。
王院長一邊給他的傷口最後一次換藥,一邊高興地說:“你的傷口恢復的很快呀!”
“王院長啊,現在我得趕快回村去監督各生產隊夏耕夏種嘞。
您有所不知,俺村是全公社,乃至全縣最窮的村子呀。
所以我必須得回去指揮村民們,進行因地制宜做好合理的精耕細作呀!”
王院長說:“哦,又一位向焦裕祿學習的好基層領導呀!”
他對張光明的欽佩油然而生。
緊接着王院長就又說:“那你非要出院的話,回到家後,可千萬不能讓傷口感染嘍,千萬不要有劇烈的動作。
你要記住按時吃藥,還要按時吃點易消化,而且又有營養的稀飯,記住一定要少吃多餐。
你還要記住來醫院複查。”
王院長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兒,不厭其煩且又詳細地再次交待了他一遍。
張光明和李月娥不住地點頭,都高興地說:“哦,好,我記住了,請王院長放心吧!”
這時張茂源套了一輛自家的驢車來到了醫院門口。
頓時一股麥秸的濃香散發開來。
張光明看到父親往驢車上鋪了很厚很厚的麥秸來接他出院。他就對爸爸說:真是辛苦您了。
張茂源嘿嘿一笑說:“我來時,把車胎裡的氣放出一些,這樣就能有效減少,因輪胎過硬而顛簸給你的傷口造成的疼痛了。”
“謝謝爸爸爲我想的這麼周到啊!”張光明帶着感激的神情看着父親說。
……
他和大兒媳李月娥一同忙活着,把病房所有用的東西,全都裝上了毛驢車上。
張光明和愛妻依依不捨地跟王院長揮手告別了。
一路上,張光明問父親:“我在醫院住院不瞭解村裡的情況,您就跟我說一說,這幾天村民們幹勁兒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