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令牌

“只是東明一處有來信,其餘地方暫時沒有大隊狄人兵馬動向,是也不是?”

那黃門跑得一身是汗,被呂賢章如此一問,惶惶然道:“小的不知。”

呂賢章不再追問,低頭把摺子翻來覆去看,少頃向着趙明枝道:“東明此報未必可靠——狄兵如果真的有上萬之數,一路南下,又怎會全無動靜……”

然則話才說到一半,他臉面一僵,猶如被人擎住了脖子,竟是再不能往下繼續。

——這一陣消息自八面而來,東南西北中,哪裡報的不是當地來了數萬狄兵?

只是京中難做分辨,索性全不理會罷了。

今次東明距離京城如此之近,敢說狄兵兩萬,便是沒有過萬,也得三五千之數。

賊子就在臥榻之側,猶如一衆鬣狗在頭邊齜牙,口水掉落時都能滴到臉上,更有臭味撲鼻,誰人會不緊張?

但眼下京中又剩幾個兵?

想到裴雍領了數千精銳東去,此刻遇事卻半點用處也無,狄人都兵臨城下了,他還不知在哪裡裝死,呂賢章便怒從中來。

他有心要罵,卻又擔心提得多了,反使面前人尷尬,只好把話憋了回去,岔開再道:“殿下不急憂心,待臣再遣人去探問。”

語畢,少不得又解釋幾句,說了兵卒排布,再說募兵安排,糧秣籌措等等。

趙明枝隱約覺得哪裡不對,不由得問道:“狄兵來得這樣倉促,沿途縣鎮來不來得及疏散百姓?”

“一時的確顧及不到。”呂賢章道,“臣定當儘快督促地方衙門,着其及早處置。”

對於衙署中的具體庶務,趙明枝素來極少插手,但她近日聽看衆人言行,又見呂賢章如此反應,便知上下人等並不十分緊急,如若聽之任之,恐怕後果難負。

此處殿中置有輿圖,她索性上前而去,尋了京畿兩路仔細辨看,一面着重斟酌,一面對呂賢章舊話重提道:“我非武將,也不知兵事,但沿路百姓常有南下逃生的,都要騰挪疏散,而今青壯俱少,多爲老弱病殘,難免行得慢,是不是得設法爭取一二時間?”

她指着輿圖上京城往東明方向,問道:“哪怕不能得勝,總該且戰且退,在兩地之間取其中一處作爲緩衝罷?難道竟叫狄人長驅直入?”

呂賢章躬身道:“下官這便召集人馬,詳做商談。”

語畢,他急忙告退,自回衙門催辦各項事宜不提。

只是呂賢章此處尚未有回信,城中態勢已然更爲惡劣。

前幾日還是隻有兵卒翻牆逃逸,今日已是有兵卒頭目以護送爲名,威脅利誘百姓一道南行,藉此索討財物。雖說京都府衙同城防軍一道下令,且罰且抓,依舊難以禁止。

趙明枝再不敢幹等,也知呂賢章事忙,乾脆把宋景壬單獨召了前來問話。

宋景壬生性老實,一向有問必有答,但是當趙明枝問及逃兵之事原委時,卻是連話都說得磕磕絆絆起來。

“……臣,臣初來乍到,本事也尋常,平日裡只顧着約束手下,實在沒有餘力去管顧其他……”

“宋準備,已是這般光景,還有什麼話不能直說麼?”趙明枝正色道,“準備當日既肯信我,明知路難事艱,也願一道來京,今日怎的反做這等敷衍事?”

宋景壬本就猶豫,此時索性一咬牙,道:“既是殿下發問——北面兵敗之事,一城上下多有聽聞,下官陣中都是往日熟識,同鄉兄弟,雖有動搖,總算還能收攏得住,城防軍裡卻騷動得厲害,這也罷了,唯有一衆人……”

他清了清嗓子,轉頭去看後方侍立黃門,又看殿外守衛,左右看完,特地又上前幾步,低聲再道:“此話倘若直說,倒像是下官刻意挑撥——可近日確有傳聞:宮中禁衛怨聲載道,甚至還有四下找尋故舊的,不知又在搗鼓什麼動作……”

“殿下禁衛多是京都舊人,在本地頗多熟識親友,他們在外頭走動,必定引起旁人驚慌,況且……”

他頓一頓,幾乎把下巴貼到脖子處,再沒有接着往下說。

雖只一句,趙明枝已然知其就底,也不叫他爲難,嘆道:“況且禁軍護衛我左右,見了他們行事,誰人不以爲這是我的意思。”

宋景壬乾巴巴道:“此事合該禁軍出面約束,也是百姓愚昧,怎能怪到殿下身上去……”

趙明枝搖了搖頭,道:“我憑藉身份在外奔走,卻又只得縛雞之力,非兵非將,又不能擋狄兵,自然口說無憑。”

“若我是城中百姓,也當心中生疑。”

她說到此處,再向宋景壬道:“此事因我而起,當至我而止,還請準備出借親兵一列。”

宋景壬如何能拒絕,當即應是,聽了分派,匆忙依言行事。

***

宋景壬一走,趙明枝即刻另差人外出探問,不多時就得了回報。

原來宮中禁衛來源分爲三種,一部分是原本留守城中的禁軍,其二是當日呂賢章北上時所領,隨朝廷南下的從前禁軍,至於最後一類,卻是當日裴雍東進時候所轄兵卒。

裴雍在京中坐鎮時,大內防護之事由他節制,各人各派安安靜靜,從無蹦躂,但自他東進之後,三者儼然自成派別,第一、第二兩類,所圖所想隱隱相同,都一心南下,既可與親友相聚,又不至於被迫拉去前線填塞兵力,抵抗狄兵——與送命殊無二致,如此,兩派所行之事自然也殊途同歸。

“其實自裴節度東進後,後宮禁衛之中就開始偶有衝突,有幾次已經鬧到班直面前,最後全是不了了之,如今雖不至於水火不容,也早各自留有心結……”

來回報的勾當皇城司小心道:“今次事發得其實不算突然,早前就常有禁衛、兵丁逃逸的,後因殿下回京歇了一陣……”

又提議道:“城中亂象頻發,幾位殿直都在募兵,不好抽挪,不如把裴節度留下那一隊人馬拿用起來,使禁軍互相節制,只要熬過這幾日,等東面消息傳來,想必就能緩解一時之難。”

趙明枝已然搖頭道:“城中兵力本就互相掣肘,今日再使裴節度手下約束舊日禁軍,名不正,言不順,如何能立得住腳?”

禁軍拱衛天子,裴雍手下兵卒雖然暫做併入,但身上仍舊印有西軍烙印。

她不願用,也不能用。

“這……”那人頓時爲難起來,“北上那一隊禁衛乃是精挑細選,多爲精幹壯勇,如若不用強兵,恐難震懾……”

趙明枝此時坐於案臺之後,轉頭看了一眼角落漏刻,問道:“城中早做宵禁,宮中白日要點卯,城門處須要驗看文牒才能出入,尋常百姓就罷了,禁軍又能如何逃逸?”

那人道:“早前城牆有低矮毀損地方,逃兵熟知城中情況,攀牆而出,又或有熟悉城門守衛的……”

他數了幾種辦法,果然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全是不容易防範的逃逸之道。

趙明枝沉吟片刻,道:“通傳沈殿直,請他抽調裴節度原部去守城牆損毀處。”

說着接連又下了幾道令,全是增強城中巡查力度,又有調派兵力查驗城門文牒的,全是針對方纔皇城司探查出的結果。

那人一一記下,複述過一回給趙明枝確認後,卻是忍不住問道:“殿下……西城門處只叫一個虞候領着五十禁衛去做助援,怕是未必有用?”

其餘三個城門都得了強力相助,勢力各有不同,可以互相掣肘,唯獨這處看着好似也有模有樣,仔細一分辨,其實鬆泛得很。

此人急急又勸道:“況且禁軍內部調派都是層層下令,如今人多嘴雜的,十分容易走漏消息,城中南下論調已然成風,匆忙來做圍堵,不一定能立時生效,怕是還有人衝闖關卡,最好不要留這一處口子叫人心存僥倖……”

趙明枝道:“此處我另有安排,管勾不必再做理會。”

那人愣了愣,最後還是老實應聲退了下去。

一時殿中只剩幾名宮人黃門。

趙明枝同衆人反覆糾纏一天,此時頭眼皆乏,閉眼休息了片刻,才又站起身來,從桌案邊上的大瓷瓶裡翻出城中地圖卷軸,攤開之後,拿了炭筆在上邊勾畫許久。

她這日早早就用了膳,實在睏倦,看着時辰打了會盹,卻在天色漸晚之後爬將起來。

宮人得了吩咐,備了梳洗之物等在一旁。

趙明枝妝扮之後,着人尋了帷帽出來,隨手一遮,趁着夜色往西華門而去。

此時門鎖早落,等黃門持了令牌叫開宮門後,已有一隊人馬在外等候,當頭那人正是宋景壬。

他身上着甲,本來在坐騎面前來回打轉,這會聽得響動,忙把手上長槍扔在地面,復又上前行禮。

大半夜的,內城行了宵禁,此處部卒列隊成行,只舉寥寥幾支火把,鉗馬銜枚,護着趙明枝向西而行。

***

饒是衆人一路疾馳,到達萬勝門時月亮也已經掛在半天。

宋景壬先行下馬,牽着趙明枝胯下馬匹尋了個角落處,拱手問道:“眼下時辰尚早,殿下有何吩咐,還請儘管分派,下官自當一一照辦。”

趙明枝早有想法,先問了時辰,得人回覆後徑自翻身下馬,指了指城門方向,示意宋景壬朝城門處而行。

她身上着了披風,又有帷帽,被兵卒護在中間,遠遠看來,根本分辨不清。

隊列中先有人去同城門守兵打招呼,對面人查驗腰牌並令牌後,便把守城官叫了出來。

那兵將得知宋景壬親至,連忙出來見禮,兩邊寒暄幾句,各自安排好手下差事,那兵將眼見這一位宋準備態度和氣,不像難相處的,這才鬆一口氣,將他請到後頭角房去坐。

趙明枝不遠不近在後頭看着,見宋景壬跟那兵將走了,也跟着身旁人馬往邊上站去。

天涼露重,她原地站了個把時辰,只做輕微替腳而已,既不走動,也不單獨休息,一應跟着尋常兵卒行事,把左右站着一干兵士都看忐忑不已。

等到天邊露出丁點魚肚白,正是人最睏乏時候,終於聽得更夫過路打更,竟已到了平旦時分。

而此時從後頭城牆上跑下來幾人,原是宋景壬身旁親兵來問,聽得趙明枝並無離開之一,只得老實退下。

眼看天色漸亮,雖隔重重城門,竟也彷彿聽聞犬吠雞鳴。

趙明枝把不準聲音來源,只覺得好似是城內的,又好似在城外,忍不住側耳去聽。

一旁小兵雖隔着帷帽看不到她相貌,卻也不敢擡頭直視,麻着膽子小聲解釋道:“好叫殿下知曉,每日城外俱有左近村人送雞鴨禽肉進京,而今宵禁,人卻是要吃喝拉撒的,只好先在城外候着,一旦門開……”

畢竟尚未兵臨城下,京中宵禁並不算嚴格。

天色才矇矇亮,不僅城外有人等候,便是城內也慢慢有了行人,推車拉騾,拖兒帶女,又有背鍋扛囊的,另還有不少車隊。

衆人雖沒有緊貼着城門,卻也聚攏起來。

趙明枝打眼望去,正覺人頭攢動,忽然聽得後頭重重馬蹄聲,又有車輪軲轆聲自遠而近。

後頭排隊百姓匆忙讓開,遠遠跑來一隊人馬,領頭約莫二三十人,而後跟着馬車不知多少量,一眼看不到盡頭。

這一隊人堪堪走近,就有守城兵卒上前攔阻問話。

對面領頭那人渾不在意,連馬也不下,只一揚手中令牌,高聲道:“本官奉命出城,快些開門放行!”

那兵卒不敢怠慢,匆匆過去驗看令牌,不知問了什麼,引來馬上那人一通怒斥,只得退後幾步往城門角房方向跑去。

此處聲勢一起,後頭無數人都引頸來看,因不知發生什麼,還有騷動的。

不多時,那守城官員便帶着幾名兵卒從後頭急急而來,因人人手持火把,終於將此處情況照得清楚許多。

馬背上那人滿臉不耐,見得城門官到了,只把腰間令牌舉起,道:“還不速開城門!”

趙明枝擡眼看去,雖然看不太清,卻也能依稀辨出那形狀正是禁軍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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