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交代了自家師弟幾句,這位安師兄才離開了養屍之地。
望海城以北三百里,有一片飛鳥不落走獸不生的絕地,這裡終年被黑霧籠罩着,午夜之時,總會傳來陣陣哀嚎與哭泣,穿過這百里黑霧之後,便是幽冥宗在喪鐘界的山門了,山門當中七座險峰如同魔龍背上的骨刺,讓整個山門顯得險惡而又陰森。
其中最中央的無面峰上,住着的是幽冥宗三大鬼王之一,大名鼎鼎的無面鬼王,不過無面鬼王百年之前就已閉了死關,所以大多數時候,主持喪鐘界事物的,都是蒼月峰和赤冥峰。
安師兄穿過百里黑霧,落在了赤冥峰上,一路走上峰頂,不多時,便站在了一位老人面前。
老人六七十歲,蒼老而又虛弱,說話之時有氣無力,時不時還發出幾聲咳嗽,看上去像是時日無多的樣子。
當然,只是看上去而已……
整個北境都直到,這老傢伙幾百年前,就已經試一副時日無多得的樣子,結果幾百年過去了,同代的人都死了一大堆了,這老傢伙還是那副時日無多的樣子,而且看上去,好像還會一直時日無多下去……
沒錯,這老傢伙就是赤冥老祖,幽冥宗七大長老之一,幾百年前就已經踏入金丹境界的存在,如今與蒼月老祖一起,爲幽冥宗主持喪鐘界事物。
此時,這位赤冥老祖正坐在那裡,聽自家徒弟說着養屍之地的遭遇。
一開始的時候,還是那副時日無多的樣子,是不是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但是等到安師兄說到,江離斬傷赤冥的時候,這位赤冥老祖的咳嗽聲突然停了下來。
“你是說,有一把不過十八條禁制的劍,輕易破掉了你的赤冥?”
“是的,師父。”
“你五年之前度過命魂二劫,在這喪鐘界年輕一代當中,雖然算不上頂尖,但是我幽冥宗乃是鬼修門派,一身修爲本就有大半都在鬼物之上,不能一概以境界而論……”說到這裡,赤冥老祖頓了頓,才又繼續說道:“你十二歲那年拜入我門下,我親自去捉了一隻山鬼,以秘法祭煉二十年,等到你成就命魂的時候,纔將這隻山鬼交給你,讓你將之煉成一隻赤冥,後來這赤冥又隨你連度兩次命魂之劫,若說戰力,這赤冥只怕已經凌駕你本身之上,如何會被一把區區十八條禁止的劍所傷,莫非,對方境界遠遠超過你?”
“那人尚未踏入命魂。”
“那就奇怪了……”老人皺了皺眉頭,一陣沉思之後才又再次開口:“你把赤冥放出來我看看。”
“是。”
安師兄身上黑袍一動,一道紅影頓時閃了出來。
只是,比起之前在養屍之地的時候,這一道紅影明顯暗淡了許多,而且看上去遠不如之前那般凝練,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一團濃霧一樣,風一吹就有可能消散。
赤冥從黑袍當中出來,頓時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在屋裡猛的一竄,竟是要向老人撲去,安師兄連忙捏了一個法訣,赤冥才被壓制得安靜下來。
“當初,我之所以用一隻山鬼給你煉成赤冥,就是因爲這山鬼天生便是至兇至厲之物,煉成赤冥之後正適合與人鬥法,如今看來,這東西果然是野性難馴……”老人一邊說着,一邊伸出一隻手來,輕輕按在赤冥頭上。
這一隻手看起來異常枯瘦,就好像稍一用力就會折斷一樣,但是說來也是奇怪,就連安師兄這個主人也要捏出法訣才能壓制的赤冥,此時被老人用一隻手輕輕按住,竟是半點也動彈不得。
赤冥的嚎叫聲越來越低,原本像是濃霧一樣的身軀,也漸漸縮成一團……
最後,化爲一塊紅玉落入老人手中,方方正正,晶瑩剔透,這便是赤冥的本源,老人將紅玉拿在手中看了半晌,纔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傷了本源了。”
“什麼!”
安師兄頓時一驚。
之前在養屍之地,那個姓江的一劍逼退赤冥,自己以爲赤冥只是受了小傷,並沒有怎麼往心裡去,只是回來的路上,赤冥在黑袍當中狂躁不安,剛纔又試圖攻擊師父,自己才懷疑有些不對了。
但是也沒有想過會傷到本源啊……
要知道,赤冥本就是自己一身修爲所化,更是自己以後的成道之基,若是傷了本源,豈不是斷了自己的道途?
“你看……”老人將手掌攤開,指了指掌心當中的紅玉:“赤冥體內有一道劍氣遊走,正是這一道劍氣壞了赤冥的本源,不過倒是與我想的不同,這一絲劍氣最多不過養元境界,距離命魂都還有很大的差距,你回去花點時間,應該能慢慢將這一絲劍氣驅逐出去,以後慢慢溫養,這一點損傷沒什麼大礙……”
“多謝師父。”安師兄聽完這一番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不過這劍有些古怪啊……”老人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若是處理不好,我赤冥一脈怕是有大禍了……”
“啊?”安師兄頓時一驚,兩人師徒二十年,安師兄又怎麼會不知道眼前這位老人的性子,那是真正的處變不驚,二十年前自己剛剛拜入老人門下的時候,老人苦修數百年的赤冥趁機掙脫,也不過說了一句,讓它出去逍遙幾天。
然後,果然是幾天。
幾天之後,老人便將掙脫的赤冥捉了回來。
如今,老人竟然說出了赤冥一脈有大禍這種話。
而且,只是因爲一個養元境界的修士,和一把區區十八條禁制的劍。
“你想想,一個養元境界的修士,拿着一把十八條禁制的劍,便傷了你赤冥的本源,若是換成一個金丹境界的修士,拿着一把三十六條禁制圓滿的劍,那豈不是一夜之間便能將我赤冥一脈屠戮一空?”
“去,把那個修士和那把劍找出來。”
“是,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