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那老賊的惡當了!”
東伯侯府邸中,姜文煥怒髮衝冠,拔出長劍,恨不得將姜子牙剁成肉醬。
“防不勝防啊!”
姜桓楚的面色也陰沉無比,從口中吐出四個委屈巴巴的字來。
姜子牙和申公豹奉命,一東一西,一文一武,出征兩大諸侯國。
在蘇護大軍和西岐軍隊鬥得你死我活,不可開交之際,東魯卻很平靜,因爲姜子牙拒絕了王師的護送,輕車簡從,進入東魯。
姜氏父子大爲滿意,陛下派出這個山野匹夫,能奈他們何,怕是走走過場吧!
因此對姜子牙所謂的恢復祖制,和氣貫於天下之說,他們表面贊同,實際上完全在敷衍。
而姜子牙也不着急,心平氣和地督促,然後在稅收方面提出改動,態度逐步強硬起來。
縱觀歷史,一個政權上臺後,如果要有所作爲,經濟上的充足是必要的,而經濟最直接的來源,就是稅收。
所以各朝各代那麼多政權變更,每個政權剛上臺時,基本都會注意減少稅收,穩定民心,但到了後期,隨着當權者的貪心越來越大,苛捐雜稅越來越多,經濟崩潰,入不敷出,最終走向滅亡。
遠的不說,早在大禹時代,就有了收稅。
有個著名事件,叫大禹殺防風氏。
大致上,是治水成功後,會稽慶功大會時,一個部族首領防風氏姍姍來遲,被大禹殺死,事後又聲稱殺錯了,令後人頗多揣測。
這個故事後來改編成了神話,什麼防風氏是巨人,有三丈三尺高,一節骨頭要一輛車才能裝下,種種神話,其實真正的原因,不是防風氏奇異,也非大禹不能容人,而是一場對於稅收,對於貨幣材料海貝控制權的爭奪。
防風氏之死,開啓了中央政權對民衆收稅的先河,因地方政權不配合而招致殺生之禍,也體現了這種制度對統治階級的重要性。
大禹功成,塗山會盟,天下爲公,一言九鼎,創立了第一個王朝夏,也創立了歷史上第一個稅收制度——
貢法。
任土作貢,記述於《尚書?禹貢》中,這種制度很有意思,以諸侯封地距離王城的遠近爲依據,將天下劃分爲五個級別,然後在五個大級別中再細分,頗有種後世七條環路劃分首度的景象。
比如距王城一百里的臣民,要將割下的莊稼納貢,距王城二百里的,要把莊稼割去秸杆後納貢,距王城四百里的,則納貢粟等等,是一種按照土地及產量課徵的實物稅。
到了商朝,就有名了,井田制。
顧名思義,井田制是把土地依“井”字劃分九個區,其中外八區稱爲私田,分給八戶農民耕種,收穫供這些農民養家餬口,中區爲公田,由八戶農民共同義務耕種,收穫全部歸奴隸主和國家所有。
八家民力,助耕公田,而不稅私田,相比起夏朝,不光是呆板的繳納實物爲稅收,而是算上勞動力,你好我好大家好。
實行井田制的目的,是要臣民福利均等、分配平等、賦稅平均,這是一種很理想化的稅收制度,但操作起來,出現了很大的問題。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本該是上下皆有利益的事情,卻被貪心慾望所毀,井田制亦是如此,具體不贅述,這歷經商周兩朝的制度,在目前被上位者操縱把持的途徑,名爲助法。
助法是統治階級在固有土地的基礎上,憑藉權力和地位,通過分田制祿,強迫農民無償提供勞役,用以解決各級官員的俸祿支出、軍費支出和國家其它支出的手段。
打個比方,租了個門面房做生意,原本只是單純的付房租,把該交的那份交了,剩下的就是自己的收入,現在在房租之外,房東一家的生活費支出全要你承擔,這誰受得了?
這種畸形的制度下,經過數百年的醞釀,趨至爆發的邊緣,殷商纔會覆滅。
由此可見,一個王朝的滅亡,絕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兩項決策失誤造成的,都是長年累月的積弊。
但四鎮諸侯的變法,將矛盾轉移了。
東魯爲八百諸侯之首,率先改革,走在了時代的前沿,更佔據地利。
東夷被滅後,黃飛虎奉命,在東夷原祖庭山外,建立了一座東平城,依山靠海,如今成爲天下商業最發達的城市,山上的天材地寶,海里的奇珍異物,源源不斷地往內陸送達,深受諸侯貴族的喜愛。
東魯近水樓臺先得月,自然也大力發展商業。
於是乎,在這個基礎上,姜子牙開設了三種稅:
第一是山澤之賦,即對山裡林產和海洋漁產的課稅。
這是開採時就收取的,也就是在東平城中,商人們就得紛紛上繳一大筆稅。
第二是關市之賦,就是貨物通過邊境的“關”和國內的“市”,要進行的檢查和徵稅。
這個“關”,正是五關,“市”則是每一個大的城市。
也就是說,每經過一關,都要上繳一筆稅收,每進入一座大城市,亦是如此。
第三則是幣餘之賦,是指不屬於以上的各類情況的其它賦稅。
第三種倒也罷了,前兩種可是狠狠從商人身上挖下一塊肉來。
姜氏父子不是純粹的武夫,討論良久,認爲這是中央對於東魯的一種經濟打壓。
練兵是要錢的,東魯改革軍制,常駐軍力達到驚人的十二萬,是四大諸侯之最,每一日的開銷都十分驚人,若不是大力發展商業,在東平城的聚寶盆內分了一杯羹,早就支持不下去了。
現在新稅一上,收入的一部分要通過稅,上繳中央,不裁軍也不成了。
軟刀子割肉!
不過值此敏感關頭,東魯心懷顧忌,不想和中央直接翻臉。
陽奉陰違也不能太過分,姜子牙雖然好對付,但畢竟涉及陛下的顏面,如果敬酒不吃,指不定得吃罰酒。
冀州之戰後,他們認識到,即便東魯最得意的大軍,與中央軍還是有一定的差距,謀反是不現實的,未免雙方撕破臉皮,落得像西岐那樣兵戎相見的地步,還是退讓些比較好。
於是乎,東魯在姜子牙的數度逼迫下,終於開始稅收改制。
姜氏父子並不慌,反正稅收之事,貓膩甚多,最終上繳多少,還不是由東魯官員說了算?
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正是東魯悲劇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