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留與汪繡虎來到仙遊街碧溪堂。但見碧溪堂氣派非凡,樓高十丈,佔地數百畝。獅頭銅環大門朱漆尚鮮,兩旁華表雕欄玉砌,迴廊曲折,房屋連綿百間。
王婆留捅捅汪繡虎的腰脅,吃驚地道:“這,這,這碧溪堂都是汪爺名下的財產嗎?不是吧,他什麼時候在仙遊城建下這些大屋子?”王婆留看見碧溪堂的房屋都是嶄新的建築,屋齡看起來大慨是三五年左右,所有東西都是新的,不禁驚詫莫名。他對汪直的財力與能力,佩服得幾乎是五體投地。
“大慨是吧!”汪繡虎搔頭撓耳,也不太確信自己的話。
進門之後,就有門衛上來接待問候,聽說王婆留與汪繡虎汪直派遣來辦事的,也不敢怠慢,讓進會客廳吃了一蠱茶。並帶兩人到帳房拜見汪五爺掌櫃。王婆留與汪繡虎一齊俱倒,向汪五爺磕頭,請安問好。
汪五爺看過王婆留呈送上來的委託信,很是吃驚,訝然道:“怎麼回事,汪爺給你委託信時是不是喝多了,喝昏頭呀?”王婆留沒料到汪五爺有此一問,他聽了汪五爺這話呆在當場,不知汪五爺搗鼓的是那一齣戲?王婆留沒看過書信,當然不知道汪直在委託書寫些什麼。他看到汪五爺臉色鐵青,也感覺到大事不妙,看來委託書寫的東西肯定不是好話。
王婆留向汪五爺拱手回覆道:“汪五爺,龍頭寫委託書時確實喝了幾杯酒,不知他喝醉沒有。”
“喝多了幾盅?豈有此理,他不是消遣我吧!”汪五爺把委託書揉成一團,許多疑問涌上心頭,他無法擺脫這些問題的困擾,他圍繞着王婆留上上下下看了幾遍,還捏拿一下王婆留的手臂、大腿,似乎是看看王婆留長得結不結實。
怎麼回事?王婆留有點吐槽的感覺。汪五爺這種行爲有點象倭寇販賣“豬仔”時檢驗“豬仔”是否健康的下流動作。王婆留不敢問這是爲何,很是納悶。心想又不會少我一根毫毛,隨你看吧。
汪五爺檢查過王婆留身體之後,乜斜雙眼對王婆留道:“恭喜你!恭喜你成爲仙遊街碧溪堂的掌櫃。”
王婆留看看汪繡虎,又看看汪五爺,滿腹狐疑地道:“你說這是汪龍頭的意思,汪龍頭真委託我做這碧溪堂的掌櫃嗎?汪五爺,口說無憑,你這樣說有何憑據?把委託書拿過來讓我看看。”
汪五爺哈哈一笑,嘴上唸唸有詞,也不他說些什麼。從懷中取出火摺子,點燃委託書燒了。
王婆留驚睜雙眼,見鬼似的望着汪五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不知說什麼?
“你一定很奇怪,我這麼做是幹什麼?你一定是以爲我跟你爭權奪利?呵呵,天機不可泄,隨你猜敬啓,這也是龍頭的意思。”汪五爺無可奈何嘆息道:“我終日在這江湖營營役役,力氣花了不少,錢卻沒有賺到幾個,氣卻受了不少,到處遭遇這水火賊盜,都快讓人家逼到絕路上頭了。好吧,就把這碧溪堂讓給你們這些年輕人,也沒償不可。年輕人,做事業就乾點大事,別搞小動作,別做那些小玩意兒,希望你們別學我這個不成器的前輩,做個真正商子鉅子。”
王婆留呼吸急促,怦然心動,來回搓手說:“呃,不錯,人望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也有作人上人的想法。但辦大事要很多人力物力,說起來輕鬆,做起來很難。”
汪五爺繼續說道:“在委託你接管碧溪堂之前,你先替汪龍頭送兩件寶貨到烈表山。”
“寶貨?這是怎麼回事?”王婆留與汪繡虎面面相覷,頗爲驚詫。汪直叫他們來仙遊街碧溪堂接人,並沒說接什麼寶貨。
汪五爺拍拍王婆留的肩頭,勸道:“王世侄莫急,這事從長計議,你先住下吧!不妨到仙遊街四下逛逛,旅遊旅遊,送寶貨的事,過幾天我再跟你說。”
王婆留與汪繡虎只能唯唯喏喏答應。他們經過一個多月餐風宿露,滿臉風塵,渾身疲憊,確實需要在這裡休息幾天再說。
王婆留便跟汪繡虎在碧溪堂住了下來,過了幾日,還不見汪五爺說起送寶貨的事。王汪兩人百無聊賴,就想約走出碧溪堂,到附近一個叫百尺樓的飯店去喝酒。
王婆留剛走到碧溪堂門口,卻見趙貞孤伶伶坐在石階下,雙手交疊在胸前,抱住兩個膝蓋,兩眼腫得象火龍果一般。她顯然是在碧溪堂門口坐了一夜,而且徹夜未眠。衣眼髒兮兮的,神色也很憔悴,如一隻被人遺棄的小貓,蜷縮在地上簌簌發抖。王婆留看着趙貞瘦削雙肩,忽然想起小櫻桃,雙眼不覺有些潤溼。囁嚅道:“小……小……趙貞,你怎麼在這裡?”
如果王婆留不跟她打招呼,趙貞是不敢跟王婆留說話的,趙貞聽見王婆留叫她,轉頭無限幽怨地看了王婆留一眼,然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王婆留也被趙貞嚇了一跳,不知道趙貞搞什麼花樣。他想勸趙貞不要哭,卻又不知怎樣勸。只是靜靜立在一旁,等趙貞哭夠了才向她打聽是怎麼回事?並問她找到父親沒有?
趙貞淚如雨下,突然對王婆留跪下來,嗚嗚咽咽道:“我沒有找到我父親,我父親原來在仙遊城經營的當鋪也不見了。現在我在仙遊城舉目無親,只好來投靠你了。幸好碧溪堂好找,向路人略略一問就找到這裡。你……王……大哥,你可憐一下我這個無家可歸的孤女吧,我已沒地方可去了,就想到來投奔你。你讓我幹什麼也行,只要你給我一個地方睡覺,有口飯吃就行了。我可以幫你幹活,做丫頭端茶倒水也行。我已沒有錢了,從昨天早上起直至現在,我什麼也沒吃過………”趙貞滔滔不絕向王婆留傾訴着,她不僅餓急了,也爲自己找不到一個安全的庇護所而感到無限恐慌。
王婆留嚇得手足無措,連忙伸手去扶這趙貞,但趙貞象爛泥一樣,任由王婆留怎樣扶也扶不起來。王婆留只能象只土鱉一樣向趙貞詢問:“你不是有錢嗎?怎麼餓成這樣?”
趙貞搖了搖頭,抹着眼淚說:“我哪個兜囊確有十多兩銀子,但我晦氣住上黑店,錢都被人家搶去了。那個強盜黑店一頓飯要八兩銀子,我本想不給,但他們動手打人,我打不過人家,只好乖乖就範,繳了這塊銀子。這裡的人太黑了,全都欺負外鄉人,我一個女孩家沒法在這裡混下去,再混下去會死人呀!這裡遍地倭寇,我也不敢去作這扒手的勾當,怕給這些強盜抓住給一頓好打,被他們打一頓也還好說,若讓他們擒住賣了,我就虧大了。”
王婆留看見趙貞這付狼狽樣子,心中老大不忍。他接受的私塾教育,還有他的人生閱歷以及個性,註定他不會拒絕趙貞的請求。於是,他就對趙貞道:“那你就留在碧溪堂住一陣吧!”
“王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趙貞爬過來,又抱住王婆留的腳,仰頭望着王婆留的臉,用近乎發誓的口吻道:“王大哥,求求你,給我指示一條明路,帶領我穿越這黑暗長夜吧。我看你武功很高,又有擔當,只要你肯教我武功,我願意做你的奴婢,請你收下──奴婢!”
王婆留雙手用力一託,驀地把趙貞扶了起來。喝聲:“胡說八道。我這半桶水,還收什麼徒弟?教你武功可以,你也不用作我的奴婢,跟着我替汪爺爺打理碧溪堂的生意就行了。”
趙貞怯生生擡起頭來看了王婆留一眼,那眼神兒象小學生看自己的先生,驚佩和敬重的心理洋溢於表。甚至於有一種撥雲見日,看到救世主的喜悅。只聽得她象夢囈般說道:“王大哥,──我不想在碧溪堂住幾天,我想跟你學武功,你就收我作嫡傳徒弟行不行?你教我武功吧,我要打倭寇,母親和妹妹落在倭寇手裡,我要救我母親和妹妹。”
王婆留聽了趙貞這話,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禁長嘆一聲。點頭安慰趙貞道:“小妹妹,你不用急,等我替汪爺爺辦完事後,有時間我會替你打聽你父親、母親和妹妹的下落。”
趙貞又有點想哭的感覺。她望着王婆留感慨萬千,暗想道:“天意啊!王大哥,你是我生命中的貴人,我的幸運星。”這一刻,趙貞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好象找到歸宿一樣,她知道何從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