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成看着守野狂風這貨歇斯底里的斥責旁人,也知道這混蛋被王忬大軍壓境嚇壞了,急得瘋了。表面上守野狂風好象誰也不怕,實際上這貨已是喪失應有的判斷力,逞威風胡亂折騰人罷了。要不是眼下局勢緊張,小白成恐怕會要跟這守野狂風吵幾句。小白成耐心地提醒守野狂風道:“該死的,難道你們沒看出來,現在官軍暫時不攻城,肯定是在等待重型攻城武器到來。他們人多,又有備而來,先掀掉我們的火器庫,然後包圍我們,就算不能一口氣吃掉我們,至少可以困死我們。看對手的架勢,顯而易見是想困死我們,他們吃定我們手中彈藥有限,撐不了多久,就打算跟我們耗了,天曉得我們能不能撐過這幾天。安東尼先生判斷無疑是正確的,現在逃走是最好的選擇,不必計較一城一地得失,先撤下來保存實力,他年再捲土重來。”
“軟蛋!懦夫!你給我閉嘴!”小白成還沒說完,就被守野狂風惡狠狠打斷了:“自己怕死,還要質疑我們這些勇猛無畏的戰士,你真無恥,懦弱無極限。人家欺負到你頭上來了,還逃什麼?這樣逃走跟鼠輩又有什麼區別?給大明官軍一個下馬威,狠狠回敬他們,看看他們有什麼反應?就算他們能贏我們,也讓他們付出慘重代價。讓他們記住一個教訓,打我們沒有那麼容易,痛的不止我們,他們也得在身上添上幾個傷疤。現在好了,他們遠遠的把我們給圍住了,證明這些懦夫很害怕我,他們巴不得我逃走哩。我們成全他們的意願逃跑?這不是孬種嗎?逃出烈表山,就更不保險了,漂泊海上,何去何從?那今後怎麼辦?”
守野狂風那種殺氣騰騰的武士精神讓人不寒而慄,這傢伙始終主張寧死不屈地抵抗大明官軍的鎮壓,他是那種寧肯橫着死也不肯爬着生的頑固抵抗派。
汪直被守野狂風氣得不輕,皺着眉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對守野狂風的話頗爲認同,汪直很清楚自己的處境,畢竟自己已失去雙嶼島這個根據地,現在又失去舟山烈港這個根據地,這樣逃走,他是很不甘心的,再說這樣逃走,自己以後也不會有好日子過啊!汪直考慮到一路退縮敗走的結果,確實象只喪家之犬一樣可憐可恥。他一咬牙,大聲對守野狂風說道:“守野君,我把我的近衛隊也一併交給你指揮,你組織人馬抵抗吧。舟山烈港保不保得住就看你的了,無論我們是守是逃,也要與官軍一戰!”
守野狂風聞言精神一振,握拳振臂吼道:“對,我也是這門意思,即使是逃跑也要先打一架,打不過也要打。別讓官軍輕易得手,在他們身上留個記號,以便重來憶念。打完這仗之後,活下來的跟我去日本九州躲避一下吧!等我們在哪邊增強實力,再掉頭殺回中土來。”
“日本,九州!”汪直在自言自語中定下一個遠走海外謀求生存發展的決策:“對,去日本,九州!”
“你真個決定去日本九州?”守野狂風驚睜怪眼看着汪直,對自己無意中給汪直出了個好主意頗爲後悔,把汪直這隻海賊王引向自己的家鄉日本九州,是禍是福,尚難逆料。
“你們要配合好守野君,跟大明水師打一仗再說,知道嗎?”汪直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對小白成他們說,小白成他們也沒什麼異議,諾諾稱是。
汪直帶着一分絕處逢生的喜悅感,找來他兩個心腹葉宗滿、王汝賢他們磋商片刻,幾個人很快下了決心,東渡日本。看看能不能依託平戶大名松浦隆信的庇護,在松浦家的地盤下找個地方暫時蝸居,躲過眼下的大禍再說。
王婆留並不知道烈表山上弄潮廳發生了什麼事情,此刻他正在帶着他的兄弟畢沅、曾竹青、雷妙達在舟山烈港兜來轉去,到處尋找破壞火藥庫的官軍細作。他們很快便在一個炮臺上與戚繼光和他的敢死隊員遭遇上,一場你死我活的遭遇戰就這樣隆重開場了。
戚繼光和他的敢死隊員本來已出色成任務,可以回營受頒領賞了。出於責任感,他們並沒有撤出烈表山,而是選擇留下來,瘋狂破壞海賊的炮臺。
王婆留看着倉庫裡冒起沖天大火,心中十分難受,他知道海盜們失去火藥庫的後果是什麼,那就是他們將象蝸牛一樣失去自己外殼的保護,從此任憑亳無忌憚的大明官兵橫捏豎拿,隨心所欲地欺侮。王婆留此時已認同自己海盜的身份,烈表山就是他的家。他對汪直海商集團有一種強烈的歸屬感,徹底認同汪直海商集團反抗官兵殘酷鎮壓的理由,他願意爲海商集團而戰,那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就象王婆留成爲汪直死忠一樣,支持汪直海商集團的沿海民衆也不完全都是爲了所謂榮華富貴,最主要就是大明官兵威脅到他們的生存權,羣衆是爲生存而戰追隨汪直。大明統治者一直沒有把這個問題搞清楚,剿倭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帶着濫殺無辜的原罪,則使抗倭英雄戚繼光也不可避免地成大明統治者殘酷無情鎮壓不同政見者的爪牙,屠殺人民的幫兇。
王婆留看見戚繼光他們幾個人便把烈表山鬧得天翻地覆,對戚繼光這種大無畏的英雄氣慨不由暗暗佩服。從某種意義上說,戚繼光他們也在複製王婆留襲擾戰模式,這或者就是英雄所見略同吧!王婆留向戚繼光他們輕輕的鞠了一躬,道:“你們是真正的軍人和戰士,我很欣賞你們,不過可惜的是,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因爲你們越強,我們海賊的日子就越難過,爲了徽州海商集團的未來,我要殺掉你們,但願你們的靈魂可以上天堂!覺悟吧!”王婆留動手前並沒有顯出一付氣勢洶洶的模樣,他這樣做是表示對強者的尊重!
戚繼光他們不可能覺悟,就象王婆留認爲他所作所爲是正確一樣,大家都至死不悟。不過,英雄惜英雄,王婆留還是對戚繼光的身份很感興趣。“哎,你是誰?”
“你敢問我是誰?”戚繼光很驚訝,你既打算殺掉我,何必問我是誰,難道說你在我死後給我立座墓碑不成?因此戚繼光不屑地回敬王婆留道:“你管我是誰?”
“我就管你是誰!”王婆留認爲他已捏住戚繼光的小命,他就配有這種權力。
“那我也問一聲,你是誰?”戚繼光冷笑道。
“別問我是誰,只問你是誰?”
“你憑什麼問我是誰?”
“我一定要問你是誰!”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我是誰?”
“我要知道我殺的人是誰!”
“呸!你確信能殺掉我嗎?我不認爲你有這種能力。”戚繼光不以爲然地擺槍支了旗鼓,等待王婆留髮招攻來。
“丫的,你到底是誰?”王婆留問了半天得不到結果,有點着急了。
“我偏不說我是誰!”戚繼光呵呵大笑道。
“無名之輩,那你去死吧!”王婆留的“怒槽”終於滿了,不耐煩了,一招“霸王破裂斬”挾帶強勁無比的殺氣,如一道長虹般望戚繼光腦門貫去。戚繼光手中的玄鐵鋼槍揮舞得虎虎生風,象條咆哮如雷的黑龍盤旋身上,防守得滴水不漏。槍頭對準王婆留的細雪倭刀側邊一拍,便輕描淡寫化解王婆留霸道無比的劍招。王婆留藝高刀利,本來穩操勝券。但戚繼光智勇雙全,鐵槍又長,頗有點取長補短的意思。每逢險象,憑技擊、智慧多次逢凶化吉。王婆留的刀法雖然霸道強悍,但始終拿戚繼光不下。
雙方你來我往,廝殺半天,仍然不知道誰究竟是誰,誰到底是誰?王婆留沒料到戚繼光此後將成爲他的勁敵,最難纏的對手而存在;年輕氣盛的戚繼光也沒料到王婆留是他命中的剋星,在稍後王婆留縱橫、活躍在桃花島、大陳島期間,讓他吃盡苦頭,從來沒打過一場象樣的勝仗。
柳生天原這個大倭酋也率部趕到烈表山炮臺附近,支援王婆留。衆海賊一齊動手,把趙化龍、錢可通、孫開明、李有能、吳學歌幾個敢死隊員包餃子困在一隅。
趙化龍使一把大砍刀使得如煙火盛放,膂力大,刀法精,一個人抵擋着十幾個海賊。只能強悍形容他,他不要命地只攻不守,打得衆海賊忙於招架,紛紛閃避;錢可通一杆槍如巨龍翻滾,或直刺或橫掃,擋者皆靡;孫開明的偃月刀和李有能的飛刀,都給衆海賊造成極大的傷亡。
只有吳學歌不太幸運,他練柔術功夫,力氣既小,又是使劍,不太適合在戰場上混戰。又遇上柳生天原這個兇猛的大倭酋,被柳生天原一招“二角羅刀”就劈翻在地。臨死前,吳學歌疾呼戚繼光趕緊撒退。
孫開明一邊衝鋒陷陣,一邊大聲向戚繼光叫道:“戚兄弟,我如戰死,你記得把三百兩獎金交到我家人手上啊!否則我做鬼也不饒你。”
戚繼光在百忙中對孫開明發誓道:“孫兄弟,你放心吧!我戚某誓守信諾,如有食言,就讓我死在倭寇手中。”
孫開明得到戚繼光的這句話,大喝道:“得君此諾,我可以死得瞑目了。戚兄弟,你們撤吧,我掩護你們。”說罷橫刀疾砍,擋住柳生天原等人的追擊。
就在王婆留與戚繼光他們都在忙着廝殺的時候,王忬大軍終於到來,船上幾百門大將軍火炮一齊向烈表山開火。這些火炮大大減輕戚繼光他們在戰場上承受的壓力,因爲哪些打到山上的炮彈紛紛落在衆海賊身後爆炸!大多數海賊都趴了下來,躲避官軍的炮擊。
戚繼光這幫敢死隊員趁着官軍這一輪猛烈的炮火,冒着被炮火打倒的危險,一溜煙跑了。
王婆留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看着戚繼光他們跑了。海賊們無論怎樣多殺傷官兵,對大局而言都不起任何作用,從火藥庫爆炸這一刻開始,他們敗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