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輪番對眼前僅有的三艘戰艦進行狂轟濫炸的蟲羣,零心中其實也很平靜。
祂沒有米拉那麼強大的算力,也不確定需要多久才能夠攻破對方的防禦,甚至是否能夠攻破祂都不是很確定。
但對於攻擊聯邦戰艦這件事情本身,零卻並沒有什麼好擔憂的。在蟲羣外圍,原本用來收集資源與米拉打持久戰的蟲族母巢已經完成了移動。
在持續的攻擊中,零也並非什麼都沒有做。大量的蟲族科研單位在觀測着蟲羣不同模式,不同角度的攻擊所能夠起到的作用,雖然無法真正精確到毫釐,但的確是有所差別的。
而如今的蟲族母巢內部,腦蟲們正在遠程設計一款專業從事於攻擊對方“空間護盾”的蟲種。
它將會摒棄多餘的功能,竭盡所能地將自己的攻擊力進行提升,看着它的改造思路,零覺得,與其說腦蟲們要設計出一個全新的蟲族戰艦,倒不如說是在設計一款全新的空間大炮。
它甚至沒有太多的移動能力!
但這卻正是蟲羣如今所需要的。
聯邦智囊團的高級參謀們是專業的,儘管零不知道他們對雙方之間的關係做出了怎樣的戰略預測,但從對方巋然不動的姿態之上,零已經大概看出了對方的仰仗。
但威爾斯和這些智者們卻忽略了一件事情,或者說蟲族這樣的物種給了他們前所未有的感受,他們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到這一點。
那就是,蟲羣可不是過往他們所碰到的那些下位文明,它們的更新迭代速度,在有目的的前提下是非常恐怖的!
迄今爲止,也就只有米拉能夠在這個層面上勉強跟蟲羣對抗,這也是它爲什麼能夠持續抵擋住蟲羣進攻的原因之一。
但威爾斯和遠在無盡光年之外的聯邦官員顯然對此還沒有足夠深刻的認知。
他們不知道,在這之前有關於蟲羣攻破防禦的時間估算,僅僅在那段時間內有效而已。
爲了儘快孵化威力足夠大的蟲族單位,不知多少蟲族個體重新投入了母巢那巨大的營養池中,再一次將自己變成了宇宙中廣泛存在的資源。
在數量足夠龐大的前提下,蟲羣甚至不需要依賴大型天體,就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完成自我補給,這也是蟲族強大的原因之一。
此時此刻,除了圍攻聯邦艦隊的蟲羣之外,在它們的身後,已經開始有大量全新的蟲族個體被孵化而出,在龐大的能源和資源的供應下,它們正在迅速成熟!
零不知道米拉還能夠堅持多久,祂甚至不知道對方是否已經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但這些其實也都無所謂,既然對方來了,且對蟲族有着價值,那麼零就不介意義最大的努力去讓對方留下點什麼。
畢竟蟲羣的損失對於零來說不算什麼,只要能夠從對方身上有所收穫,那就是穩賺不虧。
……………
米拉自己有過模擬,雖然由於條件缺失導致這項模擬很難做到精準,但在一定範圍內保證準確還是可行的。
如果沒有蟲羣的插手,這一次它是註定不會有逃脫的希望的。作爲某種意義上的“老東家”,對方又是有備而來,龐大的數據洪流讓米拉根本無法輕易脫身,就算能夠做到,對方必然已經率先掌握了自己的“命脈”。
如今唯一的生路,就在於蟲羣能夠做到怎樣的程度。
它知道,在瘋狂擴張的蟲族眼裡,絕對不會放過這些高等文明造物的,只要有可能,它們就會撲上去,而不會顧忌什麼傷亡和損失。
和蟲羣戰鬥了這麼多年,從一千多年前第一次接觸蟲族直到如今,它都沒有真正瞭解過這個種族,甚至對方的領導者,時至今日米拉也只知道一個“維瑟”的名字而已。
這個領導者是否擁有實體,又是一種怎樣的存在,它又是否是蟲羣的最高領袖等等,這些問題米拉都不清楚,這麼多年來,蟲族和它之間互相暴露了很多,但時至今日蟲羣的本質對於它而言仍舊神秘。
但在此時,這種神秘反倒成了一件好事。自己不曾瞭解過,那麼第一次見到蟲羣的希羅聯邦就更沒有機會了。
自己的敵人對於對手毫不瞭解,這的確是一件好事,至於蟲羣同樣不清楚聯邦的情報,這反而不是什麼問題,因爲米拉清楚地知道,這個種族在戰鬥方面究竟是怎樣的靈活和進取,又擁有着怎樣的能力。
此時此刻,在宏觀宇宙中出現了奇異的一幕。聯邦戰艦沒有絲毫反擊的餘地,只是靜靜地停留在那裡,而外圍是不斷進行着狂轟濫炸的蟲羣,卻似乎根本無法奈何對方的防禦體系。
而在不可見的戰場之上,“廝殺”同樣激烈。米拉在奮力掙脫數據洪流的“束縛”,而聯邦科研船中的精英工作者,則在竭力尋找爲米拉提供數據依靠的來源。
它被米拉隱藏得很好,但不論如何,米拉都不可能脫離硬件而獨立存在,這的確就是米拉的死穴,尤其是在它被困在量子網絡中的時候。
而在另一邊,隨着越來越多的針對性蟲族單位被孵化而出,蟲羣也開始了悄無聲息的戰力替換。
當然,說是悄無聲息,其實也無法瞞過聯邦戰艦星際雷達的觀測。但他們無能爲力,在這個階段,他們是不能離開這片恆星系的,至少在真正捕獲米拉之前不能,而一旦在這裡展開機動,無法啓動空間跳躍離開,各項性能相對落後的科研船就會直接暴露在蟲羣的火力之下,對他們更加不利。
零對於對方的具體情況並不清楚,但這並不妨礙祂意識到對方可能存在着某種限制。
如果他們不是有意來和蟲羣戲耍的話,那麼此時此刻,就是蟲族最好的機會了。
一批蟲羣完成輪換,又一批蟲族單位頂了上去,確保時時刻刻都對對方保持着“火力輸出”,與此同時,後方的蟲族母巢之中仍然在進行着下一輪的針對性改造。
而此時此刻,在聯邦護衛艦之中,威爾斯卻感到很不安。蟲羣更換攻擊隊列,他全程都看在眼裡,雖然心中略有焦急,但卻並沒有表露出來。
但在新一輪的蟲族單位發動攻擊之後,他卻很難在掩飾自己的情緒。 因爲在這一瞬間,他們所直接受到的攻擊強度,提升了九個百分點!
在聯邦智囊團的迅速計算中,這直接導致己方計劃成功的可能性降低了百分之七!
從星際雷達之前,威爾斯能夠清楚地“看到”那批隱藏在團團包圍後方的,巨大的蟲族母巢,但卻從未想過對方能夠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裡將個體的戰力提升如此迅猛!
雖然如今在聯邦參謀團的估算中,順利完成計劃的可能性仍然很高,但顯而易見,這種提升不會是對方的極限,因爲在雷達顯示中,仍舊有着數量龐大的蟲族單位在其中孵化,而如今攻擊己方的個體單位卻已然飽和!
換句話說,敵人仍舊在嘗試增加自己的輸出功率,那麼毫無疑問,留給聯邦的時間不多了!
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完成任務,那麼等待他們的就只有逃離這裡了。
而一旦失敗,下一次聯邦想要捕獲米拉,就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容易了!
………
計劃再完美,也總會有意外出現,而如今,蟲族就是這個意外,而且它們的確讓威爾斯進退兩難。如果沒有蟲族的存在,米拉這一次的確是在劫難逃,但事實沒有如果。
它們留不住自己,這一點威爾斯很清楚,對方毫無來由無法理解的主動攻擊究竟有什麼目的,他並不確定,但有關於自己的生命,他無比自信。
以聯邦護衛艦的性能,在最後關頭頂着對方並不成熟的空間干擾強行打開空間通道逃離,這並不是什麼難事。
有那麼一瞬間,他曾經想過打開通訊頻道,問問這些奇特的生物,這個奇怪的種族到底有什麼需求,如果可以滿足的話,或許可以付出點什麼讓自己完成任務,相比起自己這個聯邦將領的榮譽來說,總歸還是米拉要更重要一些,參謀部也不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爲進行指責。
但最終這種衝動還是被他壓了下來,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還是想直接完成任務撤離,至於這個族羣,就看聯邦有沒有報復的興趣了。
至於發現了米拉的“本體”之後,如何完成對它的獲取,這一點倒是完全不用操心,雖然爲了牽制米拉,科研船難以順利機動,但聯邦護衛艦可不僅僅只是一艘艦船而已,在它的內部,還存在着機動隊伍,只要率先制住米拉,一切都不是問題。
………………………………
零還是很關注這裡的,畢竟在蟲羣的擴張範圍內,也只有這裡能夠帶給祂一些期待了。祂並不清楚蟲羣的攻擊很有可能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但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太過在意。
這裡的蟲羣本來是用來和米拉周旋的,如今米拉已經不在了,它的機械艦羣也已經變成了蟲羣的資糧,那這麼多的蟲族單位,用來驅逐入侵者也好。
祂也不清楚如今的自己成爲了米拉唯一的救命稻草,但蟲族所做的事情,從結果上來看毫無疑問就是在幫助米拉,這一點零很清楚。
但祂不在乎。
蟲羣的攻擊一分都沒有停下,完全沒有給予對方喘息之機的意思,後方已經開始了又一批的蟲族單位替換,它們的攻擊效率又一次開始了提高。
對於這種“固定靶”,蟲羣實在是沒有更多的“性能”要求,儘可能地提升輸出功率就可以了。
而這給威爾斯造成的直接影響就是,他親眼看着己方完成任務的成功率在不斷降低,而直到現在,他仍然沒有鎖定米拉的位置!
隨着時間的流逝,威爾斯的情緒,也漸漸從一點不安,變成了焦急,又從焦急,變成了憤怒。
聯邦並沒有就目前的現狀下達直接的指令,這是對於戰地指揮官的充分信任,但同時也是責任。如果失去了這一次機會,就此再也無法捕捉到米拉的蹤跡,威爾斯將會是最直接的責任人。
看着形勢對於自己越來越不利,他卻沒有太多辦法,既不能呼叫聯邦艦隊支援,也無法在這片陌生的星域中尋求到任何幫助。
作爲一名聯邦高級將領,在戰場上他很少遇到這樣憋屈的事情,但事實卻就是如此。
…………
蟲羣一批批輪換,但零卻在某個時間段收到了一段攜帶“字典”的信息,確切的說,是祂和腦蟲們都通過籠罩戰場的蟲巢意志接收到了這段信息。
其來源自然就是威爾斯的護衛艦,但信息的內容卻讓零有些驚訝。
因爲這還是第一次有一個文明以這樣的姿態向自己“求饒”的。
先是帶着威脅的口吻講述了一番自己文明的強大,而後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想要施捨一些什麼,企圖讓蟲羣因此停止攻擊。
說實話,零並沒有想到這個自爆身份的未知文明竟然就是米拉曾經所提到的希羅聯邦,也難怪米拉這一次遭重,但這並不影響祂無視對方的“施捨”。
在威爾斯長篇大論裡,通篇都在表達一個意思,不論你是什麼,都不可能對偉大的聯邦造成威脅,勸你不要不識好歹,拿點好處乖乖離開。
但顯而易見,如果蟲族真的不構成威脅的話,對方不可能發來這段信息。
有的時候,零的確是有些不懂這些智慧種族的大腦之中到底在想什麼,爲什麼求饒還要用這麼高傲的用詞?難道是給錯了字典嗎?
雖然就算對方低聲下氣,祂也大概率不會停止攻擊,但這種不知所謂的處理方式,的確讓零難以理解。這難道是希羅聯邦的一貫風格嗎?還是說對方的指揮官就是一個跋扈愚蠢之徒?
在這一刻,零第一次產生了幫助米拉的想法,當然,這來自於這段信息帶給祂的,久違的情緒。
祂知道,這段信息背後所代表的,便是這場奇怪的戰爭邁入最後階段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