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一團接着一團的黑色硝煙在城外陣地升騰,一團接着一團紅火的烈焰照亮了恩惠的臉膛。恩惠緊咬着牙關,雙目中盡是痛恨之極的仇恨,他手邊的女牆上壘砌的沙袋中央印着一個圓圓的凹坑,這是氣極的恩惠一拳錘在上頭留下的痕跡。
商水城池外延,成百上千顆的火箭彈落入了三千多清軍守備的城外陣地上。
胸牆垮塌,土木製造的堡壘崩塌,股股硝煙伴隨着漫天的黃塵,完全籠罩了城頭上一班清軍將領們的視線。
而復漢軍的一干將領此刻則各自平靜的做着自己要做的工作。
炮兵部隊抓緊時間佈置更多地炮兵陣地,氣球隊抓緊時間準備下一顆熱氣球,後勤部隊在抓緊時間搬運着軍需彈藥,也在源源不斷地向着火箭部隊提供着火箭彈,大部分的步兵處在修整的狀態——不管連連的巨響在他們耳邊震動的情況下,他們能不能休息的下。
只有少量的一部分軍隊做着佔領清軍城外陣地的準備!
是的,佔領。而不是攻佔!
對於這種坑道防禦,復漢軍現在已經找到了絕佳的破解方法,那就是用五十斤以上的重型火箭彈狂轟濫炸。
火箭彈的重量分作四部分——殼層,發射火藥,爆炸藥、填裝物——鐵砂、碎鐵釘等。
這個中間,殼子佔據的比重並不高,大概只有15個到20個百分點之間。最多的也不是填裝物,後者在整個火箭彈組成部分中的比值是最低的一項。比重最大的當然也不是爆炸藥,每顆火箭彈的爆炸藥份量都很少超過整體比重的25%,比重最大的乃是發射火藥。任何一顆火箭彈,發射火藥的份量都將佔到50%以上。
五十斤以上的火箭彈,射程可達到四里,內藏十斤以上的黑火藥。如果把填裝物也換成黑火藥,這個數字還會更大。
這是比飛雷彈的威力都要大的存在。更不要說上面還是六十斤和七十斤的火箭彈了。
這種重型火箭彈一旦爆炸,巨大的威力,震也能把躲藏在戰壕中的清軍給直接震死!
持續了半個小時的火箭彈轟擊結束了,一支支復漢軍‘漫步’戰場,打着紅旗向着清軍陣地挺進。作爲低層士兵,他們對於重型火箭彈的威力還信心不足,可後頭的高級軍官們卻是一百個放心。
火箭彈這玩意兒,爆炸開來,在實驗測試把躲在戰壕裡的大肥豬都震得七死八傷。而破開死去的肥豬屍體,無一不是內臟破裂出血。甚至不少死豬的白肚皮上還透着星星點點的血色!
重型火箭彈就是會‘飛’的加強版飛雷彈!
當初對付清軍的戰壕戰,復漢軍還要擔憂飛雷炮的短小射程,處在清軍的火力覆蓋之下,更要防備着飛雷彈泄密。
而現在麼?
就算清軍真的能好運的撿到沒爆炸的火箭彈,隻眼下火箭彈的那層鐵殼,就能讓清軍手足無措。他們也能比着火箭彈造出一樣的殼子來,但總量上估計要超出一倍來。一個開花彈的彈殼都難住了清軍,更不要說是現在火箭彈的外殼了。這東西要落到洋人手中才是大麻煩呢!
一支支以隊爲建制的復漢軍由遠到近,然後一個接一個的沒入了商水城外的清軍陣地。陣地上靜悄悄的,不要說一片喊殺聲,就是槍聲、慘叫聲都沒有聽到幾次。
“大人,派出城去的人手回稟,陣地上的將士全完了。”
“怎麼完的?”恩惠抿着嘴。
“被震的。兩眼圓睜,七竅流血,肌膚表面有密密麻麻的紅點……”這是妥妥的給震死的表現。
恩惠的目光始終在盯着正前方的城北陣地,胸牆、堡壘,一應工事幾乎全被摧毀了。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自己早該想到這一點上。復漢軍之前用的飛雷炮就是如此威力,只是極短的射程是飛雷炮最大的短板,而現在……
火箭彈比之飛雷炮還要威力更強,射程更遠!就算是射速也更快更便捷!還更準!
一顆熱氣球正在慢慢降落,另一顆熱氣球已經升起。只是比起原先的蚩尤臉譜,這顆熱氣球直接畫了一座大山。
“轟轟轟……”
恩惠剛剛從城頭下去,連連的炮彈就轟鳴的襲來。
數不清的開花彈、實心彈落到商水城內外。城外清軍炮臺早已變得靜悄悄的了,這是上百枚特大號火箭彈集火後的效果。裡頭的炮手即使沒給震死,也給震暈了。
距離商水縣城二十幾裡遠的汪騰龍部,看着縣城方向升騰起來的滾滾爆炎額頭滲出了一層冷汗。如此猛烈的爆炸,跟眼前的一幕相比,當日湯莊的悲劇真心不算什麼了。
如果那時候復漢軍的騎兵部隊能攜帶這麼多的火龍彈,汪騰龍部怕已經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了。他身邊的張芝元、李天佑倆,目光中都飽含着恐懼。
良久,汪騰龍才嘆了一聲,然後相當佩服的讚歎了恩惠一聲,這人早早讓鐵保帶領商水城裡小兩千的滿漢蒙騎兵出城,果然是有先見之明的。否則的話,只這些火龍彈和炮擊,就讓城裡的馬隊徹底玩完。
汪騰龍繼而想起了熱氣球,復漢軍千奇百怪卻又每每都具有大作用的東西層出不窮。這熱氣球一出,往後城池防禦就難得太多了。
整個城市都盡在敵人的觀察之下。就算是調遣一支兵馬,都有可能被突如其來的炮火打的四分五裂。這樣的‘守城’太悲劇了!
“中堂大人到了哪裡?”
現在復漢軍拆毀了潁河上的多座橋樑,僅剩的三座磚石橋樑也全在復漢軍的守備之下,橋兩頭派有重兵駐守,修築有防禦工事,騎兵很難短時間裡攻下。即使受了李柿園戰鬥的影響,阿桂已經讓騎兵部隊攜帶擡炮、子母炮等輕便小炮了。
“中堂大人到了南頓鎮【商水東南】,鐵保副都統帶兵已經與中堂大人匯合。”
汪騰龍不吭聲了。
……
商水縣城。
無數的炮彈捶打着這個縣城,這個恩惠苦心經營的戰略重地。轟隆的炮聲壓過了城內房倒屋塌的聲音,還有城中燃起的大火。
復漢軍用加料的火箭彈還有炙熱彈對着城中的居民區一陣轟擊,大火立刻就燃燒了起來。
城外的陣地已經盡數丟失,堅固的城牆也被敵人的炮彈和爆破炸的一塌糊塗。就像後世翻軌的火車,一截一截。
進攻態勢的復漢軍損失輕微,因爲復漢軍戰士根本沒對商水發起進攻;守衛商水的清軍也很少有人員是死在刀槍下的,可他們損失慘重!
炮彈、火箭彈清洗着整個商水縣城,大量的清軍被炸傷炸死,傷亡,很多清軍士兵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邊緣,或是人已經崩潰。雖然這時間總共還沒有一天!
持續的炮擊和爆炸,每時每刻都在提心吊膽,神經繃緊,這種狀態對士兵產生的精神上的無形創傷,遠比打一陣苦戰來的還要大。
“轟——”
一枚開花彈落在了街邊的一幢房屋上,爆炸聲掀飛了整個房頂,屋子瞬間倒塌了一半。
“大人小心——”戈什哈反射性的遮擋在恩惠身前。
房屋周邊如不停歇的工蟻一樣正轉運着物資的民丁四散而逃,可還是有一個倒黴的傢伙倒在地上乾嚎哀叫着,他的腰被倒塌的一根房樑給砸中了,整個半個身子都被‘拍進’了倒塌的房屋廢墟之中。
推開身前戈什哈,恩惠走上前去。這個受傷的民丁顯然是沒得救了,他的下半身都被房樑給砸變形了,紅色的血肉和白色的腰胯骨頭都露了出來,甚至還能看到擠出來的腸子。一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哀叫聲越來越虛弱。但恩惠臉色還是把手擺了擺,這種哀叫是很容易讓人喪失信心的。所以……,恩惠向身邊一個戈什哈遞了一個眼神。“幫他一把。別讓他再受苦了。”
戈什哈點了點頭。俯下身子,雙手捧住民丁的腦袋,“咔嚓”,慘叫哀求聲音立刻停止了。周圍民丁們的目光都集中在恩惠和他的戈什哈身上,是官,是軍爺。
畏懼、恐懼,或許還有一絲憤恨,重回回到這裡的民丁們擡起的頭瞬間低下,繼續做起自己的事情。在清軍大爺面前,他們這些民丁是沒有一點人權的。
今天覆漢軍的炮擊和火箭彈轟擊,不知道讓多少民丁精神崩潰垮掉,可他們在清軍刀槍的逼迫下依舊要任勞任怨的做着苦力。
傍晚的時候,阿桂帶着清軍騎兵大隊已經挨近商水十五里左右了。在這個距離上,他還能清晰的聽到復漢軍隆隆的炮聲。據探子回稟,整整一天啊,復漢軍的大炮和火箭彈沒有一刻停閒的。
“中堂大人,陳逆火力之兇猛,聞所未聞。如此情況,切斷其補給線路確實爲第一上策。”
阿桂別看帶兵來到商水了,但他沒打算救援商水,更沒指望着手中的馬隊能夠殺的復漢軍一個措手不及。可鐵保對於商水十分的懷有執念,於是阿桂帶着部隊來到了商水城邊,讓鐵保睜大眼睛,好好地看一看;再動動腦子,好好地想一想。
復漢軍現在很像二戰時候的美軍,之所以戰鬥力強大,就是源於他們的火力超級威猛。倒不是說沒有了火力,當年的老美或是現下的復漢軍戰鬥力就弱的一逼了,而是說沒有了超級威猛的火力,他們的戰鬥力就拉不開清軍那麼遠了。
在阿桂心目中,八旗新軍是絕對不次於復漢軍火槍兵的精銳。但是讓相同數目的八旗新軍與復漢軍部隊作戰,被打出翔來的一定是八旗新軍。因爲火炮,因爲火力——
“駕駕……”滾滾的馬蹄聲從商水戰場邊緣劃過。消息迅速傳到陳鳴的手中,大股的清軍馬隊從復漢軍宿營地後撤穿過。
“這又是要切運輸線啊!”
偵察兵彙報,這股清軍馬隊至少有五千人,這就是阿桂親自帶領的清軍馬隊主力了?
整個陳州戰場上,十萬清軍,其內兩萬多清軍馬隊,扣除李柿園之戰和湯莊之戰折損的,以及之後的一連串襲擾戰鬥中損失的馬隊,剩餘的清軍馬隊一分爲二,一部分主力就掌控着阿桂的手中,這支清軍馬隊雖然也襲擾復漢軍的後勤部隊,但目標總不離復漢軍的兵鋒。而另外一支清軍馬隊,還有三四萬福祿、何煟帶領的清軍大隊步兵,從西華壓下,目的始終是切斷郾城與周家口的交通聯繫,重重的牽制周家口和陳州的兵力。
“不用管這個。這會咱們帶來的軍火儲備,足夠打下商水的了。”就照着今天這樣的打法,商水城裡的清軍能支撐幾日?
恩惠以爲裡頭的士兵一個個都跟他一樣對大青果忠心耿耿,誓死不渝嗎?
哪裡有那多大青果的死忠啊。
就今天的打法,陳鳴覺得再有了兩三天,商水就可以摘取了。此次進攻商水前,大軍在周家口待了好幾天,上下可都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的。
……
安徽方面,許久都沒出現的第二師高平山部,一萬多復漢軍正在圍着舒城猛攻不止。
第二師不僅拿下了廬江,高平山還想着再接再厲奪取舒城,然後兵鋒直指廬州【合肥】。
自從黃正綱被調去兩江以後,駐守廬州與高平山對陣的清軍主將就是桂林了,伊爾根覺羅氏·桂林。滿洲鑲藍旗人,兩廣總督鶴年之子。
桂林手下有兩個大將,一滿一漢,漢將是王萬邦,安徽撫標中軍副將;滿員是昌泰,新建的廬州鎮總兵。
小半個月的糾纏和廝殺,從桐城出擊的第二師攻克了廬江,現在殺到了舒城。
昌泰丟了廬江,帶引着餘兵於七天前退入了舒城,繼續堅守。
但是舒城的防禦工事根本不能與廬江相比,後者是安徽清軍重點經營的要地。只是跟商水的恩惠不同,昌泰經營廬江的時候,重點放在了城外陣地上。結果在重型火箭彈的轟擊下,廬江堅固的外殼被輕易的敲個粉碎。
是桂林親自帶着四千多馬隊幫忙,昌泰才能帶着餘部退守舒城。而火箭彈這東西,尤其是重型火箭彈,也不是哈口氣就能有的。廬江之戰,高平山已經把自己手中的重型火箭彈,乃至輕型中型火箭彈都打的七七八八,再碰到舒城時候,後者的防禦力雖然不能跟廬江相比美,可給第二師造成的阻礙卻比廬江更甚。
但是廬江的失利對於清軍也是一次重創,廬江上百門大炮,被昌泰拖到舒城的只有二三十門。士兵人數也少了一半。
第二師就像一頭縮在深山老林許久了的猛虎,一下山就虎入羊羣,給了清軍一記重創。
大批士兵的陣亡和傷創,是安徽清軍一年多來最慘重的損失。且除了傷亡的人數之外,還有相當一部分數量的皖北鄉勇,這些人在殘酷和漫長的炮擊中精神崩潰垮掉,頹廢的是無有鬥志與勇氣,桂林只能把這些人撤到後方去修整。
但是缺少騎兵力量的第二師也在清軍騎兵的擾襲下深感不便。運輸線,運輸線,這根復漢軍的命脈時刻都在清軍的屠刀之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