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她們!”
況天澈下令,看着她像只倉鼠在困局裡掙扎,神情幽冷。
獵鷹隨即聽令地將她和夏倩分開,卻沒想到蔚晴的反抗愈發強烈。
慌亂之中,夏倩趁着蔚晴掙扎的空檔,推着輪椅用力一把撞開獵鷹,直直朝況天澈撞了過去——
她的眼神中有絲捍衛的母愛!
神聖而堅毅!
就在夏倩差點要撞上況天澈的當口,突然——
砰!
猛烈的一陣槍響,劃破這滿室的混亂!
頓時全部寂靜下來!
那一聲破空而來的槍聲,在竄入蔚晴的耳中時,她的身子恍然一顫!
回眸那刻,心扉裂谷……
“夏媽——”
聲音被卡在喉頭,蔚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夏媽的輪椅突然停了下來,直直朝況天澈身旁的牆壁撞了過去!
砰!
輪椅在撞牆的那一聲裡靜止!
“不……”夏媽……
蔚晴只覺着身體突來的涼度,瞬間凍結她的心跳!
她一刻也不敢停留,艱難地邁開被灌鉛的雙腿,迅速朝夏倩跑過去……
那段路程好漫長,好漫長,痛得她快要窒息!
她眼睜睜看着輪椅裡開始滴下血滴,一滴滴流入地板之上,好可怕的殷虹,好可怕……
那一聲槍響,破碎了她的心房!
終於,跑到夏倩身旁,她再也控制不住地跪了下來!
這才發現,夏倩的額頭……一槍穿過!
睜着的眼珠,黑暗而渾濁,眼角還滴着未乾的眼淚。
“嗚……夏媽……不要啊,不要啊……啊……”
蔚晴眼睜睜地看着,夏媽額前那可怕的血洞,一動也不動地軟癱在輪椅上,猶如穿堂而過的鴿子!
她腦海中迅速閃過一絲畫面!
在心底掀起一絲驚濤!
記憶的畫面裡——
一聲槍響,在一個銀色背影后面,落下一隻雪白的鴿子……
鴿子血肉模糊的倒塌地上,一動不動……
她的手裡緊緊握着的白晃晃的尖刀,卻遲遲沒有刺向那個挺拔的背影……
她記起來了。
那日,她曾暗藏尖刀,想要偷襲他的後背。
卻不料,突然一隻鴿子飛過,緊接着槍鳴一聲,鴿子被一槍打死。
她記得,他的部下說,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襲擊主人,哪怕是一隻鴿子!
於是,她嚇得收起尖刀,鴿子成了她的替死鬼。
十天——
那十天的記憶,天崩地裂一樣的碎片在她腦海劃過!
蔚晴眼睜睜看着夏媽……不肯瞑目的樣子,全身已經冷如冰窖!
十天,她曾用十天的時間,痛恨一隻冷獸,逃離一隻冷獸,到忘卻一隻冷獸。
可輾轉經年,她想起一切的時候,才深深明白。
況天澈,是她這生的劫難。
夏媽,如同當初那隻死在她眼前的鴿子,沒有絲毫反抗的力氣。
蔚晴的心,也跟着碎了……
支離破碎。
……
“該死,在搞什麼!”
一道森冷的怒斥聲音隨即傳來,況天澈倏的站起身子,再也按捺不住煩憂,冷聲斥責起來!
他快速走到夏倩身旁,凝視了一眼她的傷口,屏息一氣之後,轉身便咆哮出聲——
“混賬!給我殺了開槍的那個傢伙!”
奇巖額角冒出冷汗,迅速走入獵鷹傭兵之中,帶出那個持槍的年輕傭兵。
那年輕的傭兵似乎反應到自己犯下錯誤,冷不丁一聲,撲跪在地上,哀求的聲音顫抖地叫喊出來:“主人饒命,主人饒命!屬下以爲她要攻擊您,所以纔會用慣常的手法……”
奇巖擰着眉,深感事態嚴重,但傭兵護主心切……
“主人,今晚是個意外,獵鷹必須時刻以您的安全爲首要,杜絕一切威脅到主人的危險……”
這就是獵鷹!
雖然很遺憾夏倩的枉死,但也告訴在場的每一個人,沒有人可以接近獵鷹首領——這位悍然世界的地下教皇的身子半步!
儘管奇巖說着的,是獵鷹的鐵律。
然而這個看起來怎麼都不是錯誤的理由,在今晚——
一槍打死夏倩的這一刻,已經成爲某種讓人心涼的、不可挽回的錯誤!
“……”況天澈握緊拳頭,沒有再吭聲,迅速轉過身,不再看蔚晴擁抱着夏倩那副癡癡的樣子,抿着脣,一言不發。
“哇噢!今天真是第一次見識到獵鷹的實力,果然不同凡響!”
唐納由起初的震驚,轉爲此刻的調侃,一副老油條的臉上,永遠看不出他在算計着什麼。
或許今晚這一槍,也讓唐納收斂不少,“鷹啊,舅舅今晚很累了,就不陪你們再玩遊戲了。不過你小子記住呀,今晚贏舅舅的,他日舅舅一定贏回去,贏到你連渣都不剩!哈哈哈……”
“隨時歡迎!”況天澈脣角扯出一絲看不出情緒的弧度,揮手讓那些獵鷹傭兵開出一條道路。
唐納一邊說着,一邊拎起扔在沙發上的浴袍披在身上,轉身勾着奇巖爲他送來的應召女郎,和一羣保鏢轉身正要離開——
猛地回過頭,他看了一眼躲在角落裡的況旋舞,“我說鷹啊,既然況旋舞是你家的,就由你負責了啊,哈哈哈,謝謝你提供的女郎,舅舅我先走一步!”
狂妄地大笑着,唐納已率領他的人馬火速離開聖達慕斯。
然而,卻沒有人可以領會蔚晴此刻的心碎。
“派人送況旋舞回去!”況天澈轉過頭下達着命令,眼神自始至終都沒有瞥過況旋舞一眼。
“是,主人。”奇巖吩咐傭兵照做。
傭兵們卻在碰觸到況旋舞的那一刻,她雙眼猛然一翻!瞬間昏倒!
傭兵們拖着況旋舞的身體離開房間之後,其他的傭兵也迅速退出房間。
只剩下蔚晴臉色慘白地抱着夏倩已逐漸降溫的身體,呆呆地跪着,眼神裡露出一絲呆滯,撫摸着夏倩的背脊,她囔囔着,發不出聲音……
那一聲聲彷彿在訴說着,夏媽,夏媽……
奇巖不忍心地走到蔚晴面前,低嘆一息,“蔚小姐,今晚是個意外,請您原諒。也請您節哀!”
說着,身體微微朝夏倩深鞠一躬!
蔚晴緩緩揚起眸,看着奇巖鞠躬的模樣,眼淚頓時洶涌——
“拜託……叫醫生來,好不好?夏媽不會死的,叫醫生救她好不好……”
見奇巖爲難地蹙着眉頭,目光看向況天澈。
她跪着的身子立即朝況天澈磕下頭來!
“求求你了,叫醫生好不好!叫醫生好不好!好不好……”
“嗚……夏媽她還活着,她還有氣息,她沒死!”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咚!
咚!
咚……
她一聲聲額頭磕向地板的聲音,咚咚咚,撞得聲聲作響!
哪怕額頭被磕出血來,她也只是機械地重複着磕頭的舉動。
伴隨着她洶涌的淚水,一滴一滴流淌下來,濺在地板之上……
“該死!你瘋夠了沒!”況天澈猛地蹲下身,一把拉起她下跪磕頭的動作!
一雙陰鷙的冷眸裡,閃過複雜的神色,脣色冰冷,“夏倩死了,她已經死了,沒得醫了!”
她直覺不願意相信!
“不……不會的……你只是在懲罰我是不是?是你說,我會跪着求你……,是,如今我跪着求你了,我答應你留在你身邊了,你放過夏媽可不可以?嗚……可不可以啊……”
她跪癱的身子,被他硬扯着,眼淚婆娑,望進他銀色冰冷的眸眼之中,心底撕扯過太多太多的疼痛……
他的冰冷,漸漸在眸底融化,低嘆一息,攬過她的身子,憐柔地將狼狽的她抱入懷中——
“我早說過,不要惹怒我。如果死一個夏倩,可以讓你屈服,哪怕你恨我一世,我也會這麼做!晴,我的晴,真是冷的晴,現在知道痛了麼?”
“……”蔚晴在他的懷中,熱淚燙灼過臉頰,那幽冷黝黑的眸子中,掠過太多太多無法形容的愁緒與悲慟!
她的倔強,她的固執,她不肯屈服的尊嚴,最終斷送了夏媽的性命!
是她錯了麼?
不,是他太殘忍了!
命運不是這麼玩人的!
抽泣着,她的身子逐漸麻痹,只是重複着,“救救夏媽,求你了,救救夏媽……”
他閉上眼,手掌溫柔地拂過她柔順的髮絲,深深嘆息一氣,“這是個意外,晴,乖乖呆在我的身邊,我會給你要的任何東西!乖乖留下來!”
她淚眼迷濛,嗚咽着,哽塞着:“我可以拒絕麼?”
倏的,他眼神冷戾而陰狠——
“那麼……我只能讓夏倩的悲劇再重演一次!一直重演到,你肯認輸爲止!”
“……”她決然心碎,偷偷握緊拳頭。
胸口已是萬箭穿心那般,要致她的靈魂於死地!
她心如死灰。
該如何說出口,這個摟她入懷的冰冷男人,從此時此刻開始——
已成爲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況天澈,我想——我的人生承受不起你變態的狂寵;
如果可以……請許我一碗孟婆湯,讓我毫不猶豫一飲而盡!
如果可以,我要忘了這前塵哀傷的往事;
因爲,你的味道太有侵佔性,我想忘了你;
更因爲,我害怕來生再與你,重蹈覆轍……】
終究,還是重蹈覆轍了……
終於,蔚晴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