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爺子一手拽緊李泰澤的衣袖,說:“泰澤,我想起來了,你的母親所在的那家,叫衛立明,這個衛立明應該跟我差不多年紀了。”
“葉伯伯,您認識這個......衛立明?他是做什麼的?”李泰澤感覺自己問得好睏難。
“當時我只是一個送貨員,我和這個衛立明並不認識,但我認識你的父母親,當年我也以爲你父母都去世了,但是後來過了幾年我有一次幫老闆送貨到一個姓衛的人家裡時,是你的母親爲我開的門。”
“當時我驚呆了,以爲大白天的見鬼,你母親也認出我來了,流着淚叫我替她保密,我出來時還給我1000塊錢,叫我等你長大後交給你,給你娶媳婦兒用。”
“你們知道的,那個時候1000塊錢很多,但是到你長大後1000塊錢還不夠你交一個學期的學費。”
“我和父親也是朋友,於是我後來讓如海找到了你,資助你出國,希望你有出息。”
“我也去當年那家找過你母親,想告訴她你長大了,出國留學去了,可是那家已經搬走了,鄰居說全家移民了,去了哪個國家不知道。”
葉老爺子說得很慢,但說得很清楚,李泰澤和葉如海都不做聲,靜靜地聽老爺子說,生怕一個咳嗽聲都會打斷他的話。
說到這裡,葉老爺子停頓了下來,似乎在努力回憶,怕會有遺漏。
“葉伯伯,那......我母親是在那家......做什麼?”李泰澤希望母親只是在那家做傭人。
葉老爺子眉頭突然皺了一下,許久,說:“你的母親當年是個大美人,非常漂亮,可以說在咱們本地沒有女人比她更漂亮,追她的人很多。”
“據說那家姓衛的男人曾經追求過你母親很多年......姓衛的是個生意人,很有錢......”葉老爺子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擡起頭說:“那次送貨,你媽懷孕了,大概快生的樣子......她叫我替她保密,就讓大家以爲她死了......”
李泰澤的心裡象被什麼利器狠狠地剜了一刀,疼得喘不過氣來。
從小就渴望家的溫暖、羨慕街坊的小夥伴們有爸有媽,可是沒想到,自己的媽還活着,不僅活着,而且還撇下他嫁給了有錢人。
天底下還有這麼狠心的母親嗎?
李泰澤突然想通了,原本這些年都以爲她死了,即使現在知道她還活着,但是在他的心裡,這個媽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他的記憶裡,母親的模樣早已經模糊,即使哪天再見面,他也根本不認識。
就讓母親留在他模糊的記憶中吧,至少那是美好的回憶,今天所聽到,他就當是做了個夢。
葉如海發覺到李泰澤不對勁。
“泰澤、泰澤,你發什麼呆呀?”葉如海推推他。
李泰澤清醒過來,勉強咧了一下嘴角,說:“沒事兒,剛剛走神了。”
“葉伯伯,您說了這麼多,也累了,您好好休息,我就不繼續打攪您了。”李泰澤恭敬地對葉老爺子說了一聲,起身朝門外走。
“泰澤......”葉老爺子叫了一聲。
李泰澤回頭,問:“葉伯伯,您還有事嗎?”
“......”葉老爺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還是揮了揮了:“沒事了,你回去吧......”
“好,葉伯伯您早點兒休息。”李泰澤轉身走出去了。
葉如海追出來,跟在李泰澤身後,一直走到他的車旁。
“泰澤,有些事兒你也別想得太......極端了,我相信嬸嬸當年一定有她的苦衷。”葉如海安慰他。
“呵......苦衷,她能有什麼苦衷?拋棄才幾歲大的孩子,什麼樣的苦衷能讓一個母親拋棄自己幼小的孩子?”李泰澤仰了一下頭,那是他在強忍着淚水,不讓它們流出來。
“泰澤,其實這個世界上很多事,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很多事也許比我們想象的更復雜,或許真相和我們所想的相反。”葉如海諱莫如深地說了一番話。
李泰澤並不理解,只是淡淡地看了葉如海一眼,拉開車門上車。
正要發動車子,葉如海突然伸手進來抓住方向盤,李泰澤擡頭看着他,問:“還有事?”
“泰澤,你......行嗎?”葉如海問的是開車,李泰澤這副狀態開車,他有點不放心。
李泰澤嘴角笑了一下,說:“沒問題,你什麼時候看到我李泰澤做事會被情緒所左右?沒事兒,啊,你放心,到家我給你打電話。”
葉如海的手收回。
的確,李泰澤這個人最讓他欣賞的地方,就是他無論前一秒鐘情緒有多震盪、多不穩定,後一秒鐘處理正事兒時,他的心立即就平靜如常,處理得有條不紊。
思維絲毫不受心情所左右。
李泰澤沒有象葉如海擔心的那樣開快車,相反他還開得很慢。
他不知道這個時候回家去怎麼面對潘璐,因爲他雖然刻意在壓抑內心那股怒火,但在潘璐面前,他一定會崩潰,會掩飾不住自己的傷心。
他不要他的璐璐也跟着他傷心、更不願讓她爲自己擔心。
他第一次這樣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開着車。
不知不覺得他的車停在了一家夜總會門前,門口的小哥看到他的車進了停車場,忙轉頭向裡面報告。
等他從車上下來,車外站了兩個人,正討好地看着他笑:“哥,你說你有多久沒來咱這塊寶地了?”
他看都沒看蔡一飛和肖朗,直接從他們倆人中間穿了過去,走進夜總會。
“泰澤今天怎麼了?”
“心情不好?跟那位潘大小姐鬧彆扭了?”
“走,咱們看看去,別讓這大佛一個心情不好把咱的店子給砸了。”
“你小心點兒,別往槍口上扎,別惹他。”
“我知道,放心吧,咱哥那倆小心思還能瞞得過我。”
蔡一飛和肖朗你一言我一語猜測着李泰澤今天爲什麼心情不好,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