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晚上,也就這樣過去了。
孩子沒鬧騰,蘇辭也沒醒來。
左司驍醒得很早,就在牀上等她醒來,她大概有所感應,不到十秒鐘,就睜開了眼睛。
“早安,老公。”
“早安,小妖。”
說話的時候,他不放過她臉上一絲表情,確定她昨晚的情緒已經過去之後,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接下來兩人一起起牀、洗漱、穿衣,吃了早餐之後,如常出門去上班。
到樓下,左司驍道:“小妖,有什麼問題可以聯繫我,我一直在。”
“我知道你一直在,我遇到問題肯定會聯繫你,老公好好工作,拜拜。”
蘇辭上了另外一輛車,高恆送她過去,左司驍則坐上另外一輛車,去左氏集團。
十點鐘,高恆送完蘇辭,來到左氏集團,總裁辦公室內。
“你去查一下,太太的八月,發生過什麼事情?”
“今年八月?還是……”
“她出生以來,度過的全部八月。”
現在是八月,左司驍只覺得,蘇辭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悲傷,是歷經很多年纔會這麼深入骨髓的。
豐城的八月,也是一個雨水比較充沛的季節,前幾天才下過一場雨!她怕雷電,恐怕也是因爲經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高恆見左司驍眼裡,閃過一抹殺氣,他心中一怔,連忙應下,便下去忙了。
蘇辭二十六歲了,她已經度過了二十六個八月,這麼長的時間線,高恆查起來很需要時間,所以在左司驍下班之前,並沒有得到什麼答案。
而一天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蘇辭沒再有任何異樣,晚上吃飯、抱孩子、睡覺的時候,都像以前一樣正常,左司驍都快要以爲昨晚她的情緒,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夢了。
第二天早起的時候,看外面的天氣是個晴天,但蘇辭知道,天氣預報說下午有雷陣雨。
出門的時候,她自己拿了傘,也提醒左司驍在車裡準備一把雨傘,以備不時之需。
八點四十分,蘇辭來到公司,外面的氣溫還很高,在外面站一會兒,就能發汗,在有空調的辦公室裡待一會兒,才涼快下來。
九點鐘,她跟曾潔說自己有事出去,要下午纔回來,讓大家到時候自己下班。交代完之後,她就出去了,手裡拿着一把黑色的雨傘。
她買了一束百合花,叫了個專車,車子帶她駛離市區,往鄉下的方向駛去,這個方向也是她以前回家的方向。
但自從家裡的人全都露出真面目之後,她就沒有回去過了。從去年蘇繁結婚到現在,也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
現在再重新走上這條路,蘇辭只覺得滿目瘡痍。
下午要下雨啊,她得抓緊時間回來,她不能在路上的時候,就遇上雷陣雨。
車子過了寧安縣,距離她長大的楓葉村已經不遠了。看到楓葉村,是在半個小時後,蘇辭讓司機將車子停下,此時車子距離楓葉村,還有五百米的距離。
“麻煩你在這裡等我半個小時,我很快就回來,你的這半個小時時間,我是付費的。”蘇辭抱着百合花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如此說道。
司機聽說等待的時間她付費,就沒什麼意見,在蘇辭走後,他坐進駕駛座等着。
此時已經快要十二點了,還沒下雨,太陽還很大,可天氣預報明確說了,下午三點會下雨。
蘇辭撐着傘遮陽,今天的她穿白襯衣和黑色褲子,扎着低馬尾,鞋子是平底的,一點也不顯眼。
她沒有進村,而是在田野間行走,似乎是朝一個小山坡走去。這個時間點,很多村民都在家裡吃飯,外面很少有行人。
走了大概五百米,蘇辭站在一個小山坡腳下,這個地方距離村子不遠,但卻格外荒涼,平時也很少有人過來,因爲這座小山坡上,都是墳冢。
十多年前,農村的喪事都是自己料理的。逝者裝了棺,便找人算日子,哪天適合下葬、哪個地方適合下葬,就直接下葬這樣。不像現在,政府都會強制性要求必須火化,必須拿到墓地去埋葬。
所以楓葉村,除了這座小山坡之外,其他的地方也都有墳冢,只是墳冢大多集中在這座小山坡罷了。
楓葉村距離縣城不遠,前兩年政策下來之後,逝者都得拿去火化、葬在墓地裡了,這邊並沒有墓地,所以墳墓多是逝者的家人清理而已,沒有相關的工作人員進行清理。
蘇辭邁步走向小山坡,路過很多墳墓,即便天上太陽炙熱,走在這樣的地方,也難免覺得森冷。
走到一個小刺叢旁邊,她停下來,將傘和百合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撥開刺叢,裡面還有大石塊,她從大石塊裡邊拿出一把鐮刀。
這把鐮刀,是她以前藏在這裡的。因爲她知道,自己的父親和繼母,不會來給她的母親鋤墳上的草,所以她只能自己來。
拿了鐮刀,繼續往前走十米,在她的左手邊有一座墳,並沒有立碑,看着就好像一堆堆起來的泥土而已。
她媽媽去世的那個年頭,村裡死人能夠立碑的人家,都是有錢人家,他們家裡沒有錢,她還小,自然就沒有人給媽媽立碑。
她往左走五步,就到了媽媽的墳前,如她所料,上面已經長滿了草。
她站在原地很久很久,像是在調整情緒,纔不至於讓自己一開口就哭出來。
“媽,女兒來看你了。給你帶了百合花,希望你喜歡。”
她將花放下,就拿着鐮刀,割掉墳上的草,山坡上很寂靜,她目之所及,都是突起的墳,有的墳立碑,有的沒有。
“媽,我現在過得很好,我的老公很疼我、很愛我,我在豐城還有了自己的公司,發展得很順利。對了,我還有孩子了,是個男孩,他叫左遇,小名叫嗯嗯。”
她一邊割着,一邊說着生活瑣事,即便知道媽媽可能聽不到,可她還是想要說出來,就好像以前來看媽媽的每一次一樣。
今天,八月二十五號,是媽媽的忌日,每年的這段時間,她的情緒都很低落,哪怕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她還是沒有走出來。
因爲,媽媽是爲救她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