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綠茶泛着淡淡的茶香,江父和安子皓正埋首於茶几上的象棋裡,只見江父一個上馬,將他的大將逮個正着,然後大笑出聲,“子皓啊,你輸了。”
安子皓也跟着大笑起來,“是啊,伯父,您的棋藝真是天下無敵啊。”
“哈哈哈......”安子皓的話無疑給了江父更加高興的機會,可是卻在聽到了樓梯上傳來的腳步聲後停下來。
二人的視線看了過去,便看到江母牽着江可馨走來。
江可馨今日穿的很俏皮,白色的歐根紗穿在她的身上,她本來就顯小的臉,此刻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
安子皓卻是在看到江可馨這樣的穿着後頓了頓,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她,他每次見到她都是黑色的職業套裝,他差點以爲她是個老頭呢,沒想到她居然還有這樣的衣服。
其實,江可馨不是沒有好看年輕的衣服,江母是香城服裝界的鼻祖,她挑選衣服的眼光自是好的沒話說,可是江可馨卻好像中了黑色的毒是的,每天都是那一本老本的黑色。
安子皓眯着眼眸,他有些不敢置信,江可馨還有如此年輕的時候。
他雖然對她沒有好感,但不得不承認,她長得很美,那身材比專業模特的還要好,可是她卻總是把自己打扮的老氣橫秋的。
“睡醒了,我們該去辦手續了。”安子皓從沙發上站起身子,不知道爲何此刻他竟然有一分急切,他這是怎麼了,是對她上心了,不,絕對不是的,他只是爲了悠悠,爲了給孩子一個溫暖的家,不管他們有多少恩怨是非,孩子是無辜的。
“馨兒纔起來,早飯還沒吃呢,你就急着這會啊。”江母不懷好意的瞪着他,然後理都不理他們,便拉着江可馨的手朝餐廳走去。
被她這樣一說,安子皓才覺得自己是遊戲欠缺,再急也要把江可馨餵飽啊,他怎麼就忘記了。
“沒事的,子皓,女人家家的不要理她們,我們再來一局。”江父似是看出了安子皓的尷尬,剛纔江母那話很顯然是沒有給他這個女婿的面子啊。
“誰是女人家家的?”江母卻不偏不倚的聽到了江父的話,氣得回頭,瞪着他。
江父爽朗的笑了起來,看着自己老婆明明都已經五十六的人了,都做了奶奶了,居然還能夠做出這樣少女的表情來,他*溺的看着她,“快去吃吧,不然馨兒真的餓了。”
江母這才拉着江可馨離開,但仍然不忘狠狠地瞪了江父一眼。
江可馨羨慕的看着媽媽,她嫁給爸爸三十多年了,可她們的感情沒有隨着時間有一分的減少,相反的卻日益濃厚,江父對江母百依百順,照顧的無微不至,江母即便五十多了,還像個小姑娘般逍遙自在。
她什麼時候可以遇見這樣的安子皓,又或許是她這一生都遇不上了呢?
因爲最好的安子皓已經給了寧靜,她永遠都等不到了。
他不是沒有過那樣的眼神,不是沒有溫柔*溺過一個人,只是那個人從來都不會是她。
“馨兒,來先把這醒酒湯給喝了。”江母端着醒酒湯走在前面,而身後的保姆端着早餐跟着。
“媽,我沒醉,只喝了兩口而已。”江可馨撒嬌道,這醒酒湯的味道太難聞了,比酒還要難聞,她纔不要喝。
江父和安子皓是揹着客廳而坐的,雖然她們離得比較遠,但她們的談話還是可以聽見的,安子皓在聽見江可馨說了兩口酒的時候,那如墨的劍眉立刻擰在了一起,隨即要落下去的炮居然放錯了地方。
“子皓啊,你這是在讓着伯父嗎?”江父看着他炮落下去的地方,打趣道。
“哪裡,小侄真的是棋藝不經,哪敢在伯父面前賣弄。”安子皓看着自己那遠在天邊,周圍沒有一點糧草的炮,也是尷尬的笑了起來。
“呵呵呵......”又是一句愉快的結束,毫無疑問,江父將心不在焉的安子皓殺的片甲不留。
安子皓認輸了,江父也便沒有在強迫他來一局,二人端起茶杯,抿着上好的綠茶。
這時,江可馨也是吃飽了,站到他們的面前來,那修長的長腿在陽光下投射出來的影子更加長,安子皓眯着眼眸落在她的身上。
“吃飽了嗎?”他開口。
“嗯。”她答。
“那我們走吧。”他再次開口。
“嗯。”她又答。
......
這個女人趕明兒只會說這一個字是吧,昨晚不是和男同事聊得很少開心嗎,怎麼今個見到他,就只會嗯了。
安子皓忍着一口氣,憋着站起來,這裡畢竟是江家,她的父母都在,他哪裡能那般訓斥着她。
“伯父,伯母,我們先過去了,等領了證再來一起道賀。”在得到江可馨的同意後,安子皓站起身,禮貌的對着他二老告別。
“嗯,去吧。”江父一擺手,倒是瀟灑快活。
而江母卻不幹了,手在不着痕跡的時候伸到了江父的腰後面,對準那腰間的肉便是狠狠地一掐,這男人真是狠心啊,那是自己的女兒啊,怎麼跟打發小貓小狗是的,那麼隨便啊。
“安子皓,你要好好對我們馨兒。”這樣的場合下,江母也不好說些難聽的話來,便只剩下叮嚀和囑咐。
“伯父,伯母,放心吧。”安子皓卻是在他們的注視下,淡淡的許諾起來。
“走吧。”一直沒有說話的江可馨卻在此時開了口,然後抱了抱江母和江父,便自顧自的朝門外走去。
“再見。”安子皓朝着他們點了頭,然後大步追上。
“我的車在那裡。”出了別墅的門,安子皓便指着那花園邊的黑色賓利說道。
“不用了,我自己有車。”江可馨不知道自己矯情個什麼,不是答應了去結婚嗎,怎麼卻又不願坐他的車,也許她知道這場婚姻是爲了悠悠才存在的,所以心裡本能的想要堅守着最後的防線。
“你有車,哦,對哦,紅色的瑪莎拉蒂,還是限量款的。”安子皓不由的有些生氣,他昨晚是親眼看見她坐着同事的寶馬車回來的,這會他們要去領結婚證,她居然不願坐他的車,這是幾個意思?
他這話一出,江可馨便開始在尋找她自己的車,結果偌大的別墅花園裡硬是沒有。
這纔想起來,昨晚是坐着劉勇的車回來的,他還說什麼下去來這邊辦事會順便接她的。
哎,她不禁感嘆,酒果然不能喝啊。
安子皓卻是朝着車邊走去,而身後的江可馨只能自發的跟上,她總不能在回去開父親的車吧,那樣母親肯定更會擔心的。
一路上,安子皓很認真的開着車,她們之間沒有交流,只是偶爾有電臺的音樂傳來,氣氛還不至於那麼尷尬。
江可馨望着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時,心頭有兩種情緒蔓延。
一種是欣喜。
一種又是酸澀。
欣喜的是她終於可以嫁給了他,從懂事起,便愛上的男人,算算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好像有三十六年了吧,她的人生中,他佔據了主要作用。
從她還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便被許給了他,從她懂事起,便知道這個男人以後會是她的丈夫。
陪伴着她整整三十六年的男人,現在終於嫁給他了。
而酸澀的是,這婚姻只是爲了女兒存在的,他們所有的出發點都是孩子,想要給孩子一個健康的成長環境而各自做出的退路。
兜兜轉轉了這麼多年,本應該相忘於江湖,卻到了此刻要結婚,誰又能相信。
就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是這確是真的,他們確實在往民政局去。
可是,這樣卻是最好的結局了,這樣悠悠既可以有媽媽也可以有爸爸,不是最好是什麼。
想到了悠悠,江可馨的嘴角浮起溫柔的弧度,連着眉眼間都是笑,她的手落在玻璃窗上,“是的,我是心甘情願嫁給他的。”
正好車子在前方有個轉彎,葉致遠打過方向的時候,正好看見了她的側臉,一瞬間,他有些錯愕,她在笑?
他可不可以理解爲她是想要嫁給他的,是真心的?
還有一個路口便到了民政局,這裡雖是新搬來的辦公地點,二人對這一帶還是比較熟的,畢竟這是每個人都向往的地方。
“東西都帶齊了嗎?”葉致遠忽然開口問道。
“嗯。”江可馨低頭看了眼隨身帶的包,然後點了點頭。
“那就好。”安子皓的嘴角依然是冷若無溫的,他似乎不習慣說着柔軟的話。
江可馨也沒有多想,她有自知之明,追了他三十六年都沒有追到,現在哪會奢望他有個好態度。
車子停在民政局外面的廣場上,安子皓率先下車,江可馨跟着下去,手緊緊的捏着手中的手提包。
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後面,像極了這三十多年他們每一次的見面在,總是她追着他。
正在她看着安子皓的背影出神時,他卻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幸好她剎住了,不然就會一頭栽倒他的懷抱裡,她可不想在這大街上做這種事來。
“江可馨,你會後悔嗎?”而就在這個瞬間,他突然迴轉身子,只是爲了問她這個問題。
江可馨有一瞬間的慌神,她會後悔嗎?嫁給他,是她一直以來的願望,而此刻真的要實現了,她會後悔嗎?
而就在這個瞬間,安子皓緊盯着江可馨,卻是側耳聆聽,等待着那個答案。
突然,她動了動脣,看了眼那近在咫尺的民政局大門,終於開了口,“進去吧。”
安子皓微笑着,卻是不滿意方纔她的回答,再次逼問道,“你會後悔嗎?告訴我!江可馨!”
江可馨有些無奈,他這樣糾於這樣的問題有什麼意思,他們本就是說好了的只是爲了悠悠,那麼哪裡來她的後悔與不後悔。
江可馨不想理他,也不想回答這樣的問題,便自發的朝着那玻璃門走去,只是手腕卻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住,生生的將她拉回到他的身邊。
他的黑眸落在她的身上,似是她不給一個答案,他便不會放手般。
他的堅持讓江可馨有些無奈,卻還是輕聲的開口,似是回答他,又似是安慰自己,“不會。”
不會,這兩個字好聽極了,安子皓繃緊着下顎,緩緩的鬆開她的手,“進去吧。”
江可馨跟着他進去,三十六歲才第一次進民政局那種心情是難以用語言來說的。
在年齡上她已經過了小女生的羞澀,可是即便她三十六歲了,可面對即將要到來的婚姻還是充滿了好奇與忐忑。
“是你自己說的不會後悔。”似是在要着她的再一次保證,安子皓涼涼的話語又落入她的耳畔。
“嗯。”江可馨點頭應道,然後微笑着望向安子皓,對上他的眼睛,不知道是在對他說,又或者是在對自己說。
江可馨微微一垂眸,又是擡起,鄭重的,那聲音很輕卻又很有力道。
像是在給他一個保證,更像是在自我催眠。
只聽見她說,“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我和你一定會幸福的。
而安子皓卻在聽到這句話時,凝眸,他默不作聲,深沉的眼眸裡,是別人瞧不清楚的色彩,一剎那流轉太多的深邃暗涌,最後歸附於平靜。
她居然就那般對着他說了這句話,他在心裡跟着重複起來: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下一秒,江可馨的手被人給握住了,那是安子皓的手。
安子皓一言不發,帶着江可馨朝着那登記處而去。
由於之前已經打了招呼,而且江家和安家在香城的影響力非同一般,所以登記處的張主任是早早便將一切安排好了,他們沒有像其他的小情侶一樣站在大廳排隊取號,而是直接被請進了一間獨立的辦公室。
“安少,江小姐你們好,我是登記處的張建,很榮幸爲你們辦理結婚手續。”張建坐在位置上,首先來了個響亮亮的開場白,能認識他們,他還真的不枉在這位置上做了這麼久。
這可是香城兩大豪門聯姻啊,而且是他親自辦的結婚證,他怎麼會不激動啊。
“你好。”江可馨淡淡的開口,嘴角帶着微笑。
“那個證件都帶來了嗎?”張建差點沉醉在江可馨優雅迷人的笑容裡了,可是卻感覺這樣似乎不好,畢竟人家準老公在旁邊坐着呢。
“嗯,都帶了。”江可馨拉開手提包的拉鍊,將裡面的證件一併遞了上去。
看着她將自己的證件遞出去,安子皓也是沉眸將自己的遞上去。
“咦,兩位沒有帶相片來嗎?”張建在翻了一次後,發現證件什麼的都在,只是少了合照。
“沒有。”江可馨回答。
“嗯,那你們去隔壁211照下合照,記得要甜蜜哦,畢竟結婚證是用一輩子的。”張建自發的又嗨了起來,好心的提醒着他們。
聞言,江可馨便和安子皓站起身朝着隔壁走去。
他們二人從來沒有一起照過相,此時的江可馨卻有點緊張。
而張建卻是在整理他們的證件,在準備着表格等着他們回來填上,而視線卻是看見了那身份證明上的出生日期,不小聲的嘀咕起來,“啊,男的三十八歲,女的三十六歲,這是頭婚呢,還是二婚呢,還是晚婚呢?”
不偏不倚的這話很及時的在那門即將關上的時候,傳進了他們的耳朵裡。
安子皓一臉坦然,他一向是自作主張的人。
而江可馨被那樣一說,尷尬的紅了紅臉。
是啊,三十六歲還沒有嫁出去,不是老女人,就是沒人要的。
拍合照時,攝影師幾乎要將手中的照相機給砸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不配合的兩個人。
“我求求你們了,配合我一下吧。”攝影師將照相機放在地上,差點就給他們膜拜了。
他們到底是不是要來結婚的啊,一點感情都沒有啊,不是男的沒笑,就是女的苦着張臉,不是男的離十萬八千里,就是女的低頭害羞,他們到底是來幹嘛的啊?
“噗嗤......”或許是看見攝影師的動作太好笑了,江可馨竟不自禁的跟着笑了出來,頭輕輕的朝着安子皓那邊靠了靠。
“別動!”蹲在地上的攝影師彷彿看見了天兵天將般,大聲的呵斥着,然後利落的從地上撿起照相機,便是“咔嚓”“咔嚓”,連着硬是照到了兩張滿意的。
“好了,你們在這等五分鐘,照片馬上就會出來。”攝影師感激的看了眼江可馨,然後滿意的拿着照相機去了後面的操作室。
果然不出五分鐘,照片真的出來了。
“非常好,女的嬌俏,男的冷酷,我最喜歡這樣的組合了,女的天生就是水,是來融化我們男人這顆千年寒冰的。”攝影師很滿意自己抓拍到的照片,江可馨彎起的眉眼,一臉的調皮。
安子皓拿着照片,瞥了一眼,涼涼的開口道,“融化冰的不是火嗎,什麼時候是水了?”
說完,便拉着江可馨離開了,而身後的攝影師差點跪倒了,他真是個不學無術的孩子啊,學的知識全部都還給了老師,他無言以對啊,自慚形穢啊。
回來的時候,張建已經將基本信息給他們填好了,他們只需要在上面籤個名就好。
所以,他們辦理結婚證的時間短的不得了,只花了九塊錢,五分鐘,便看見了那鋼印的大戳戳上了他們的合照。
一人一份,各自收好。
走出來的時候,外面大廳裡還有許多人來排隊領證,一
對對男女,都是熱戀中的戀人,臉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婚姻是一生的承諾,若非是想要和那個人白頭偕老,那麼又怎麼會攜手前來。所以在這裡,不會有人愁眉不展,都是歡天喜地的。
只有他們,像極了另類。
他們沒有驚天動地的求婚,沒有感人肺腑的表白,只有簡單的一句,“江可馨,我們結婚。”
江可馨目光落在一對男女身上,男的長的很是平凡,而女的卻是美麗的跟明星似的。
她正在思考着那女人怎麼會選擇這般相貌堂堂的男人做老公,卻只見在大庭廣衆之下,男人蹲跪在女人的身後,大手溫柔的按着她的腰。
她蹙眉有些不解,而身邊卻傳來了安子皓的聲音,“那女人的腰不好。”
他的話讓江可馨頓時看向他,她沒想到他也會看向那裡。
“你怎麼知道的?”江可馨皺着眉頭問他。
“你看那女人身子有些歪,想要找東西靠着,可是周圍又沒有,而且面露痛苦,直到那男人爲她按摩時,她的表情纔好一些。”安子皓覺得今天是他結婚的大喜日子,所以連帶着心情也好了起來,要是換做平時,怎麼會給她解釋這種弱智問題。
江可馨又仔細的看了眼他們,還真的是,女人的臉色隨着男人不斷加深的按摩越來越好看,大廳裡面早已沒有了位置,所以他們只能站着等,而女人的腰不好,男人卻不計場合的便蹲下給她按。
都說男人膝下有黃金,可是那男人蹲着的時候,膝蓋爲了撐住上身,多用些力,已然是跪着了的。
“可不可以?”江可馨拉住他的胳膊,輕聲詢問。
“麻煩。”葉致遠低咒一聲,卻是朝着剛纔登記的地方而去。
江可馨站在原地等着他,直到等來喇叭裡傳來,“第180號新人,請到這裡來”,她的嘴角泛起好大好的弧度。
然後便看見,那男人立刻從地上站起來,手一舉,“在這裡,我們在這裡,我們是180號,我們是來登記結婚的。”
女人無奈的笑了笑,然後羞紅着臉拉過他舉高的手,繞過大廳朝着裡間的辦公室走去。
恍惚間,江可馨似乎看到了曾經的畫面。
那一年,他五歲,她三歲。
她一身雪白的公主裙站在他的面前,手指着他,“安子皓。”
“叫哥哥。”正在看書的安子皓皺眉,這丫頭越來越不懂事了。
“不叫,不能叫。”她搖着頭,聲音堅定的回答他。
“爲什麼?”他沒有擡頭,冷冷的問她。
“因爲媽咪說你是我老公,我怎麼可以叫你哥哥。”她軟軟糯糯的話音落下後,便看見了他擡起的雙眸。
三十三年了,一個生命的輪迴後,她終於嫁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