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小怪物
殷家向來低調,低調了好多年了,直到殷恆娶妻後纔開始漸漸浮出水面。
殷家少奶奶是一個奇怪的人,挑剔,刁鑽,喜歡出風頭,沒有好的性子,卻又希望給人一種溫柔如水的感覺,所以經常會把整個殷家給鬧得雞飛狗跳的,所有人都知道殷恆娶妻必定另有隱情,但是兩年過去了沒有見他們離婚,反倒辦起了結婚兩週年慶典,確實是有些令人摸不着頭腦。
英國的夏天,並不是太熱,草坪修剪得好像是一塊巨大的毛絨絨的綠色地毯一般,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最名貴的食物,那麼豐盛可是殷恆卻是一點胃口也沒有,低着頭走進了廚房。
城堡裡有兩個廚房,一個是正常使用的,一個是他的私人廚房,他吃飯已經到了挑剔的境地了,所以他有一個專門爲他做飯的廚師。
“少爺呢?”殷家的少夫人也是今天兩週年慶典的女主人發現客人已經開始來了,可是主人卻跑不見了,這算什麼?
她跟殷恆的禮服是特別定製的情侶款,他的是白色的禮服,配上深紅色的腰封領結,而她穿是的深紅色的魚尾裙,兩個人如果可以站到一起的時候,就會非常的般配,她喜歡這種在接受所有人的羨慕與讚歎的目光還有誇獎的感覺,她本來要嫁的就是一個足以匹配她的男人,可是殷恆好像並不是像她這般熱衷社交活動。
“好像……好像走到廚房去了……”下面的傭人見到了錢明珠就好像見到了母老虎似的,有點害怕的回答完就趕緊低下了頭,當家主母的目光好像是夏天中午最烈的太陽般,刺得人眼睛都不敢睜開又毒又辣的。
“他怎麼不乾脆把被子都搬到那裡去,睡那裡就好了……”手上的水晶杯裡狠狠的砸了出去,她每天堅持喝的從遙遠的山脈中運來的可以美容的礦物質水灑在了草地上,瞬間柔軟翠綠的小草就把那水都吸走了,喝了水的那幾顆草昂着頭,水珠在陽光下閃着晶瑩剔透的光。
深紅色的羣擺如同捲動着的憤怒波浪,涌進了城堡深處的那間最安靜,但是存在感卻最強的廚房。
廚房真的很安靜,沒有一般廚房應該有的煙火氣,乾淨的料理檯面,整片牆面幾乎都釘上了架子,從鋒利無比閃着銀光的日本刀具,到各式各樣的鍋,大大小小的調味瓶,還有密封罐裡裝着的乾貨,卻沒有一絲異味。
殷恆坐在小方桌旁,這是他一個人的餐桌。
對了,應該是說一個半人的,因爲還有一個小怪物,不能算一整個人呢。
桌子上放着一碗麪,好像只是清水煮過了似的,但是他卻知道這碗麪的味道真不一般,至少他吃了好多次都沒有覺得膩過,他曾經因爲對這碗麪的好奇而看着他的廚師做完這一碗麪的過程,原來真是不簡單的。
“你來做什麼?”廚房的門被猛的推開,在這座城堡裡的人,沒有一個會不敲門或者是不經過通報就破門而入的,除了他的那個妻子,他連頭也不用擡就知道她來了,濃烈馥郁的香氛讓這碗素淨的面都變得有些失去了味道。
錢明珠的身體僵了一下,看着坐在桌子邊的男人,就在一瞬間,就因爲他說的這一句話,她像被潑了一盆涼水一樣,唰的一下,從頭冷到腳,語言這東西,在表達愛意的時候是那麼無力,在表達傷害的時候卻又如此鋒利,他從未表達過什麼愛意,但是傷害起她來倒是一點兒也不手軟,她是這裡的主人,她來做什麼?她就是什麼也不做一樣可以來的,這個道理殷恆不清楚嗎?
“我不能來嗎?這裡的殷家,我是你的妻子,是這裡的主人,我不能來嗎?難道這裡只能有你跟她,還有這個來路不明的小雜種?”看着與殷恆面對面坐着的那個小男孩,不到三歲,不到三歲的孩子有那樣的眼神確實令人有些心驚膽寒,明明是清透得跟黑水晶似的眼睛裡卻是淬着冰的,高傲的不屑一顧的,看着她的時候就好像是主宰都在看着最低下的賤民
。
“他不是什麼小雜種,他是我的孩子,他的名字叫唐曉。”站在料理臺後面的女人緩步走了出來,字正腔圓的聲音如同一顆顆的珍珠掉落在地上似的,好聽卻是擲地有聲。
她的願望就是有朝一日可以知曉一切,而她的孩子一定是會帶給她真相的人,唐海兒的目光如寒冰利刃般的看着站在面前珠光寶氣的貴婦人,一點兒也不退卻。
“唐曉?騙鬼吧?他姓什麼你自己也不知道嗎?你什麼時候搞大了肚子你也不知道吧?”她被唐管家救起時,就已經大了肚子了,她自己都說不起來孩子的父親是誰,想不起來讓誰來接她,就這樣呆了下來,這一呆就是三年多了,比她來的時間還要長。
突然之間,錢明珠的腦子裡劃過了一個可怕的念頭,殷恆的父母是不可能讓一個隨便的女人進到殷家的,難不成這是殷恆演的一出苦肉計,這個唐曉會不會是殷恆的孩子?
一想到這裡,她的整個人更不好了,看着面前站着的女人,即使只穿着白色的廚師制服,卻依舊漂亮得令女人都嫉妒,不過隨即她又把這個念頭推翻了,她看得很緊,從嫁進來之後察覺到殷恆對這個女廚師有特別照顧時就看得更緊了,甚至在唐海兒的臥室裡偷偷裝了針攝像機,這兩年來他們並沒能過份的地方,如果真有什麼殷恆不能忍兩年吧?但是也應該把這個女人弄走掉,她討厭她,討厭一切在殷恆面前出現的女人除了她自己。
“夠了……”殷恆的臉色沉了一下,現在他已經連安安靜靜吃碗麪都不行了,女人一旦撒沷起來,早就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了。
“當然不夠,我今天就要行使當家主母的權利,讓這個女人給我滾出去。”雖然現在他們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但是時間一久總是不妥當,放個漂亮的女人在自己丈夫的身邊,她纔不是傻子呢。
“好。”唐海兒笑了笑,唐曉從錢明珠的身後繞過,走到了唐海兒的面前,與錢明珠對視着。
果然是個小怪物。
殷恆也不知道這個小男孩到底是何方神聖的孩子,但是哪個父親能有如此強大的基因呢?他身上的骨頭好像每一根都是反着長似的與衆不同,三歲的孩子氣場強大到足以跟大人抗衡,但是他又理智的知道他還太小,所以並不曾鋒芒畢露,這個孩子長大了後肯定不是池中之物。
“唐曉,你去看書吧……”看着自己的兒子那顆烏黑濃密的小腦袋,唐海兒的眼神就立刻溫柔了起來,伸出了手輕輕的揉了揉那一頭黑髮,小男孩的脖子縮了一下,兇悍卻又高冷的眼神立刻變了,如同一隻溫柔的小獸般的,轉過頭去嘴角化開時,便立刻從惡魔幻化成了天使,小臉在他媽咪的手背上蹭了一下,然後非常紳士的拉着那雙白淨的手,送到他的脣邊輕輕吻過,殷恆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孩子可以行吻手禮行得這麼優雅的,彷彿他身上的血統生來高貴。
唐海兒俯下了腰,也回吻了一下她兒子的額頭,然後擡眼與殷恆對視:“殷先生是不是把我的工錢結給我,我今天幫忙完就可以走了。”她一直想回到中國去,去那裡尋找她的根,她猜想她會有家人,會有親戚,會有朋友,最重要的是還有唐曉的父親。
“我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唐小姐你的工作表現非常的優秀,我也答應過唐管家要照顧你的。”殷恆看着唐海兒,她從大海里來起來時竟然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那一年老管家剛剛好出去辦事,救下她之後便帶她回來,直到去年去世時還念念不忘的要他多加照顧,而且他已經吃習慣了她做的飯菜,不想再換人了。
“什麼叫非常優秀,殷家再有錢是不在乎多養幾個,但是這種吃裡扒外的女人就不應該呆着,天天裝成這副樣子想要幹什麼?想勾引誰?”明明唐海兒自己說要離開了,她這個丈夫倒是捨不得起來,還敢挽留?葉明珠頓時火冒三丈起來。
“我並不是讓殷家養着的閒人,該做的事情我一分沒少做,不該要的錢與物我一分沒多拿,所以收起你這些無聊的想法,我不會因爲殷先生的挽留就不走的,你大可以放心
。”唐海兒冷冷的說着,站在她身邊的唐曉卻在別人不經意的時候露出了一個如同惡魔般的笑,黑色的小翅膀正在他的身後緩緩的張開,然後慢慢的開始伸展開來,籠罩住了整間屋子。
“識相就好,別說殷家小氣,該給的我不會少的。”錢明珠達成了願望之後,催促着殷恆:“客人已經來了,你總不想失禮於人前吧?今天霍敬堯也會來,你要好好捉住機會,如果合作順利的話,會將整個恆集團帶入一個嶄新的時代,你自己不清楚嗎?”錢明珠自小生長於商業世家,她當然知道霍敬堯以及他背後整個霍氏的影響力了,這樣的貴客不能怠慢。
“唐曉,你剛剛做了什麼?手伸出來……”唐海兒蹭了下去,與唐曉面對面的對視着,她都會被自己的兒子這一雙眼睛給攝了魂似的,清透如水晶,卻又幽深一片好像看不到底似的,如同黑鑽般閃着耀眼的光,長長的睫毛濃密得好像兩把扇子般的,在顫動時好看極了。
乾淨的小手伸了出來,手指已經有些修長的模樣了,而在他的指縫裡夾着的,正是片鋒利的小刀片,正閃着陰冷的銀光。
他並沒有幹什麼,魚尾裙太合身了,他不過是幫那個惡女人修改一下而已。
“你不會是把她裙子的線給挑開了吧?”如果是這樣的話,站着的時候不會明顯,因爲那昂貴的裙子剪裁貼身,線條流暢,他抻出手的位置差不多就在錢明珠的腰部與臀部之間,在那裡挑開一點點線的話,一不小心就會讓整條裙子隱着的線全都一一綻開掉,這可真的不是開玩笑的,唐海兒暗暗的捏了把冷汗,希望不要有這種事情的發生纔好,再不喜歡她也不能看着她的僱主出醜不是嗎?
“以後不要這麼做了好嗎?”看着唐曉的樣子,她又沒有辦法責備他一點,這孩子讓她喜歡到連說話大聲一些都覺得是罪過呢,誰讓她的兒子長得這麼好看?對着這麼好看的孩子哪個人能忍得下心來責備?
“知道。”只有跟自己媽咪說話的時候,唐曉纔會有這種軟萌的帶着鼻音的聲調,就像高冷的小獸會撒嬌一般。
“現在我出去看一下情況,你在這裡等着媽咪,我給你蒸了你喜歡的蒸餃你先吃吧……”天色慢慢的暗了下來,從窗戶往外看出去,遠遠的草坪上,已經來了不少的賓客,長長的餐桌露擺着,廚師都已經出去了,現場做着美味的西式大餐,樹上金色的小燈泡全都亮了起來,搭起的巨大金色帳逢正在會場的中間,裡面全部是空運來的玫瑰,香檳酒打開時,飄散着甜蜜的香味,一片浮華盛世的樣子,衣香鬢影好不迷人。
如果在這種場合,裙子綻開了,她都有不能想像錢明珠能做出點什麼來,事實上唐海兒在擔心唐曉,這種事情估計會讓錢明珠恨不得打死唐曉的,她現在畢竟寄人籬下,現在提醒一下錢明珠總好過等事情發生了來替唐曉求情要好許多吧?
她身上一身的廚師衣服,安保人員自然不會攔着她進去的,因爲她一直都是在殷家服務的,也是個廚師所以她順利的進入了花園裡。
她在四下看着,尋找着錢明珠,因爲她一身紅裙,身上戴着滿滿的鑽鉓,所以找到人羣中最鮮亮最耀眼的應該就是她沒錯了。
汽車在往殷家城堡的方向行駛着,他坐在車後座,眼睛閉着思緒依舊在飄浮,這種狀況已經好久了,他總是覺得有些時間裡他的靈魂會飛出他的體外,然後像個無主的孤魂野鬼似的飄浮在他的身體之外,捉都捉不住。
“到了……”方正也會這種感覺,老闆看起來平靜得很,但是好像他的控制與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了,如果蘇淺再沒有一個確切的消息,讓人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話,他可以確定老闆都熬不了幾年了,看着外表越是平靜的,事實上就會痛苦得越深越重。
正在裡面跟客人交談的錢明珠聽到下人彙報說霍敬堯的汽車到了的時候,立刻滿臉堆笑的說了一句:“抱歉,失陪……”之後立刻把手伸進了殷恆的胳膊裡,暗示着他往門口處去迎接一下。
殷恆不想在這個地方衝她發火,不過他不喜歡錢明珠總是企圖控制自己的生活,控制自己的一切,他喜歡像唐海兒那樣的女人,簡單舒服,等今天宴會過去了他再跟她談一下,完全沒有必要離開,畢竟這裡環境好,他付的工錢也高,留下來是不錯的選擇至少他這裡可以有穩定的生活,而他看着她時也十分的舒心,特別是已經吃慣了她做的飯菜,換了人還真是不習慣
。
花園很大,本身城堡就不小了,唐海兒也不能大聲叫喚,也不能走得非常的快,這都是失禮的行爲,她焦灼的四下看着,就看到了遠遠的有一道紅色的影子正往大門口走去,沒錯的,正是錢明珠她正跟殷恆一起走,好像裙子還沒有出什麼狀況,唐海兒鬆了一口氣,還好還沒有綻開呢。
一會兒怎麼提醒呢?好像是有什麼大人物要來了,她看着似乎有些人都往門口聚集了過去,分開站成了兩排,遠遠的就可以看到汽車的燈光慢慢的從半山的私家公路上由遠及近的過來了,真的是有大人物來了,否則他們夫婦倆不會都親自出迎的,唐海兒悄悄的隱到了人羣后面,想了一想就往回走,她應該去給錢明珠取一條大的薄披風來,這樣萬一綻開了就可以不露聲色的擋着了,就怕她在提醒的時候裙子就開了,所以這個準備還是做一下的好。
她是後廚的人,所以正常殷恆的房間她都是不可能進去的,外面也有專職的傭人守着。
“你好露西,夫人讓我來取一條披風,你能夠代勞嗎?”她不想進去錢明珠的房間,因爲她實在不喜歡這個女人,太多疑也太沒有修養了,或許她的修養只在貴客的面前吧。
“要什麼樣的?還是你自己去拿吧,在衣帽間裡最裡面的,有夫人的披風,夏天的薄紗披肩,東西不要亂動知道嗎?”露西也不知道爲什麼夫人突然叫一個廚子來給她拿披風,但是這些都不是她們要管的事情,打開了房門讓唐海兒走了進去。
臥室非常的大,這是她第一次進到主人家的臥室,衣帽間應該就是這裡了,她推開門走了進去,就看到了多得不計其數的衣服,架子上還陳列着一些裝飾性的首飾,幾十層的鞋架還有各種各樣限量款的包包,女人的夢想應該就是如此吧,不過她無心多看迅速的找到了放披風的位置,拿起了一條黑色釘着鑽石的薄披風,然後轉身出來了。
“謝謝你,露西,我送下去了……”她笑着道了謝,然後拿着那條披風又急急的往樓下走去。
遠遠的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那種男人好像生來就是萬衆矚目的焦點似的,鶴立雞羣,而且這個貴客的身上真的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強大的氣場,唐海兒心裡暗暗叫了一聲……糟糕了……
她從臺階往下走去,走到搭起的帳篷那裡還有一點點小路程,可是她看到了錢明珠已經陪着那位貴客往裡面走,然後坐到了放在裡面的奢華的真皮沙發上。
只要臀部一往下,那線條絕對會綻開的,這一點她很肯定,唐曉那個小傢伙雖然還非常的小,但是也不知道他的腦子是怎麼長的,總是能把算得剛剛好,他知道錢明珠不會在她的廚房裡坐下來,所以挑開的線在站着的時候還不曾開裂,但是一旦坐下來,肯定就是一場災難了。
冷汗涔涔的,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現在就過去嗎?真的已經來不及了,唐海兒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因爲在她還沒有能把披風拿給錢明珠的時候,災難就真的發生了。
魚尾裙要突顯線條,做得十分的貼身,貼到要穿上蒂褲都是有些困難,所以有的人選擇真空,因爲漂亮就夠了嗎,當錢明珠坐下的時候,她好像感覺臀部有點涼,一時間以爲是不是沙發上有溼了,有人倒了飲料之類的,在完全沒有意識下立刻又站了起來,側身想要看看裙子是不是溼了,就看到一道白光閃過,她的裙子的臀部竟然開裂了,白花花的臀就這樣的曝露在所有人驚愕的眼神之中,她崩潰的尖叫了一聲:“啊……”
刺耳的叫聲讓唐海兒停在了原地,這一次唐曉真的是惹初禍了,她不知道要怎麼賠,賠什麼?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