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慕川已經準備向我求婚了,我相信他(狗血狗+甜蜜)
那一瞬,時間靜止,空氣停滯。
就連自由的風,都惶恐不安地剎住了腳步。
項慕川猶如當頭棒喝一般被釘在了原地,胸腔裡的骨頭好似節節斷裂開了一樣,繼而狠狠地扎進了心臟深處,痛上加痛!
那該有多難以忍受啊——項慕川卻好像什麼知覺也沒有了一般,麻木得好似一具早已冰冷腐朽的屍體。
懷中的女人攀着他的雙臂,渾身都在顫抖,嚶嚶地哭出聲來轢。
儘管,他不知道她爲什麼會哭……
林依還是一如既往的柔弱,溫熱的淚水浸溼了他的針織衫,卻絲毫沒有停歇下來的勢頭。
它們就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舌一般,順着縫隙,一點一點地往裡滲,觸到肌膚的時候,只剩下了徹骨的冰涼粞。
冷啊……
冷極了……
項慕川的腦子已經完全轉不過來了。
他眯起眼睛,迷迷糊糊地想着——林依,懷了他的孩子?
真的麼?怎麼會?這怎麼可能呢?
想到最後,整個世界都已開始旋轉,眼前的景象重重疊疊的,項慕川捂着脹得快要裂開的腦袋,卻還是無法強迫自己相信這個事實。
甚至,他連這句話的意思,都有些理解不了了。
——“你說什麼?”
這時候,一把清冷的女聲在背後響起,帶着獨特質感,急速逼近。
就如同是一柄尖銳的利刃,不消片刻,便森然抵住了項慕川的後頸!
然而,沒有一秒鐘的猶豫,項慕川扭過頭,直直地望向聲音的主人。
夏溫暖身姿窈窕,如同一尊靜止的石像。臉上已分辨不出是有太多的表情,還是空洞一片。但是她的臉色很白,不同於單純的白皙瑩潤,而是——慘白!
她站得離他們並不遠,頂多只有十幾步的距離。
但項慕川卻覺得,此刻的夏溫暖就像是傲然立於遙遠的天邊一般,而自己在另一端,同她生生地,站成了兩岸。
項慕川飛速地掀動薄脣,“溫暖,等等,你先聽我……”
“你閉嘴!”
夏溫暖咬着牙,乾澀的眼眸盯着他的臉,冷冷吐出三個字。
項慕川立刻封住了脣,只是眼睛倏然睜大,瞳仁中寫滿痛楚與……不甘!
夏溫暖無比靜默地與他對視,覺得這個世界簡直就是徹頭徹尾的笑話一場——她忽然很想大笑出聲——他那算什麼眼神?他又憑什麼露出那樣的眼神?
剛剛自己在做產檢的時候,那位女醫生溫柔地將袖帶從她手臂上取下,一邊記錄着她的血壓數,一邊感嘆一般地誇獎着她有一個好丈夫,又體貼,又會緊張她。
到最後,極盡羨慕之勢,說得夏溫暖都有些如墮雲中了。
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發表任何的言論,只是間或一笑,沒多少情緒在裡頭。
可總歸有那麼一瞬間,她是選擇相信了的。
就像相信一個善意的謊言一般。
然後,那位女醫生說接下來要進行問診,需要孩子的父親參與。
於是夏溫暖頭重腳輕地跑出來找他。
接着,她看到了什麼呢?
她看到另一個女人,撲在自己那所謂的“好丈夫”的懷裡,遠遠望去彷彿已經融成了一人!
她哭泣,她顫抖,說着……說着什麼話來着?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嗎?!
而此時此刻,林依滿臉的淚,也正怯懦而無助地盯着她看,就像是一隻初生的小鹿一般。
夏溫暖逼近一些,眸光帶着一股冷硬的強勢與決絕,讓人透不過氣來,“林依,你說什麼?”
她厲聲重複,“你再說一遍!”
其實,夏溫暖確信自己是聽清了的,可她也不知道爲什麼,非要逼她當面將話說得明明白白,就好像,將血淋淋的傷口第二次撕扯開來,就不會再痛了一般。
“溫暖姐……我、我……”林依支支吾吾的,話都說不完整。
但她卻難得地沒有再哭了,只抿着乾裂的脣,抓住項慕川的衣襟,不拉也不扯,就那麼靜靜地站着,像是在等待着他開口說一句話,爲自己解圍。
抑或者,她其實是在等別的什麼契機。
然而,項慕川始終沉默着。
他第一次覺得,聽老婆的話,會這麼的傷肝傷肺。喉中含着一口血,偏偏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三人在膠着的氣氛中街着。
——“怎麼回事?川川你站在這裡幹嘛呢?不是買水去了麼?”
偏偏項老夫人,在這時候摻進了一腳。
老人家腿腳尚算靈便,很快走了上來,她瞧了一眼夏溫暖,狐疑道:“你怎麼跑出來了?不是在做檢查嗎?”
看到除他們兩人之外還有一個陌生女人,項老夫人指着林依又問,“還有,她又是誰?”
“誰來給我老太婆解釋一下?”
不就去了趟衛生間麼,怎麼一出來就變成這樣了?年輕人的世界,還真是瞬息萬變啊!
這時,林依身後的那扇辦公室的門被拉開,拿着一張化驗單的醫生走了出來,他擡眼看見林依,有一瞬的錯愕,但隨即鬆了口氣道,“誒,林小姐,我說你去哪兒了呢,幸好還沒走遠……”
林依看着他推了一下眼鏡,是準備說什麼的架勢,面上立刻浮現出一抹豫色,“那個,樑醫生,請……”
“林小姐,有件事我一定得提醒你,你的孕酮素過低。我必須給你開點藥,否則,胎兒很容易流掉的。不過你放心,這藥對胎兒是不會有……”
林依仔細地聽着,同時偷瞄了一下其餘三人的臉色,這才急促地出聲打斷,“好的,樑醫生,我知道了!”
“那行,要注意身體哦。萬一有什麼不舒服,一定不能掉以輕心!”
將剛剛落下的事說完,盡職的樑醫生重新走回辦公室。
在腳步聲隱沒之後的好幾分鐘的時間裡,整條走廊鴉雀無聲,每個人都懷揣着各自的心事,就連眼神,都交匯不到一起。
以至於項慕川在良久的沉默後忽然問出一句“到底怎麼回事”,林依反應了半晌,才意識到那是對着她在說的。
“是……是你和溫暖姐去民政局的那一天……”林依的聲音輕如蚊蚋。
項慕川心口一沉,怔在當場!
“對不起,我那天很不舒服,我……我大概是,忘記吃藥了……慕川,真的對不起,是我不好,我錯了……”
其實林依說這邪的時候心裡一直在打鼓,自己先後和項慕川還有殷司都發生過關係。雖然和殷司的那次讓她想起來都覺得噁心,但這也不代表就能將事實抹殺掉。
而且,兩次她都有吃過避孕藥,可說到底,那種東西並不能百分之百杜絕孕事的。
所以她也無法確定,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但是,如果讓她來選擇誰來做寶寶的父親的話,項慕川自然是不二之選!
既然如此,倒不如一口咬定來得乾脆實際。
她和項慕川本就有舊情,他一定會對自己,還有肚子裡的孩子負責的!
想到這裡,林依頓時有了底氣。她前些日子不是還曾經想過,如果能爭氣點,有個孩子就好了。
如今竟然真的懷上了,說明上天還是非常眷顧自己的!
她和項慕川之間,斷不了,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而這邪,一言不差地全聽在了項老夫人的耳中——要是沒理解錯,這小丫頭,是懷了川川的孩子了是吧?
她心裡那個喜喲,樂得連自己姓什麼都快要忘了,不過倒是沒忘記暗罵那個批命先生算得一點也不準——什麼她家川川活不過二十八,就算僥倖能活命,也會斷子絕孫!
這麼惡毒狠絕的批文也能說得出口!什麼時候真該去拆了那個老傢伙的招牌!
項老夫人打量着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女人,模樣嬌俏纖弱,溫溫柔柔的感覺,看上去挺舒服的,就是不知道性子如何。
等等,姓林?
她記得,川川的心上人,好像就是姓林來着的吧?
項老夫人心中腹誹:唉,這小子,哪裡還用她這個老太婆操心啊!
她朝林依和善地笑了笑,自然地做着自我介紹,“林丫頭,我是川川的奶奶,今兒個總算是見到你了。”
林依眨巴着眼睛愣了愣,一副狀況之外的可憐模樣,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抹了一把眼淚,恭恭敬敬地周全禮數,“老夫人好。”
聲音裡滿是濃重的鼻音,聽着都讓人心疼。
“乖~”項老夫人滿心歡喜地點了點頭,像是平白添了個孫女似的。
嗯,川川眼光不錯,好好調教,會是個好孫媳!
項老夫人顯然已經忘記了,項慕川明媒正娶的妻子還站在這裡,如同局外人一般,靜靜地望着這一切,眼中盡是空洞。
夏溫暖這才恍然,原來是那一天!
呵,說起來,自己也算半個見證人了。
可是,爲什麼會這麼噁心?
腦子裡分明已經一片空白了,卻還是感覺到無比的噁心!
夏溫暖悽楚一笑,或者她並沒有在笑,但她的嘴脣明顯動了動,吐出幾個字來——“項慕川,你真的是……”
真的是什麼?
然而,夏溫暖卻沒有再往下說了,而是冷冷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溫暖!”
項慕川高聲喚着她的名字,的眼中只有那抹驟然轉身而去的倩影,他整個人都亂了,立刻撥開林依的手,大步追了上去。
用力過猛,掀到了林依,她本身就柔弱,力氣上更是吃虧,登時踉蹌了一大步,徑直撞到了硬邦邦的牆面上。
“慕川……”林依吃痛地捂住手臂,朝着他遠去的方向輕喚,聲音柔柔的惹人心疼。
項老夫人嚇壞了,她可是眼睜睜看着林依的肚子面着牆砸上去的,趕緊地上前將她扶好,焦急問道,“林丫頭,怎麼樣?有沒有傷着哪裡?”
眼睛則緊張地盯着她的小腹猛瞧。
“川川,你小子!你給我回來!”項老夫人怒吼一聲,恨不得揪項慕川回來暴打一頓。
這混球,怎麼一點也不知道輕重呢,對着懷有身孕的女人,哪能說推就推的啊!
可是項慕川權當沒聽見,腳步未停,跑得更加遠了。
林依委屈地擠出笑容,安慰道,“老夫人,我沒事,剛剛我側了一下身子,撞到了手臂而已。”
項老夫人這才鬆了口氣,摸了摸林依的頭髮,直說,“好孩子……”
“川川這孩子,真是……”對着寶貝孫子,項老夫人還真是下不了口去罵,只佯怒着切齒了兩下,轉而輕拍林依的手背作爲安撫,“林丫頭,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呀。我們家川川的心,還是向着你的!這一點,奶奶和你保證!”
“我知道的。”林依感激地望着項老夫人,口齒清晰地說道,“慕川已經準備向我求婚了,我相信他。”
“什、什麼?”項老夫人不由咋舌,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整個人笑開,眼角的皺紋飛揚,“誒喲,這纔對嘛!那小子,動作還挺快的嘛……”
林依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繼續道,“嗯……所以,溫暖姐肯定不好受,慕川這會追出去,於情於理都是應該的。”
項老夫人聽罷,更加感慨林依的識大體,差點給她豎起了大拇指,看她的眼神親切了一倍不止,越看越喜歡。
心底則有些遺憾,不免埋怨她家川川怎麼不早點將這丫頭帶給她瞧一瞧,“林丫頭,唉……你啊,太善良了……”
這麼善良,又這麼的懂事,碰上夏溫暖那隻吃人不吐骨頭的白骨精,註定是會吃虧的啊……
醫院正門前。
夏溫暖雙拳緊握,走得飛快。
爲了配合產檢,她今日特意穿了比以往還要寬鬆的衣裳,軟絨絨的長款毛衣,外面罩了件大衣,此刻都隨着她的動作,瘋狂地搖擺着,簡直像是快要飛起來。
耳旁是呼嘯而過的風聲,颳得她臉頰生疼,彷彿擦起了火花一般,可是心裡卻沒有半點溫度,就那麼冰火兩重天地煎熬着。
兩邊的樹木急速後退,夏溫暖看不到周圍的人的臉色,她也不想去看。
但是,身後一直未斷的腳步聲實在是太過咄咄逼人了!
“不要跟着我!”
“溫暖,你先冷靜下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項慕川緊着牙關,面上的寒霜層層堆砌,就好像千年不化一般。
他恨不得一個箭步上前,將那鬧彆扭鬧得他一整顆心都天翻地覆的女人摟入懷中,揉進血脈,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絕不會比她好受多少。
然而項慕川不能,他清楚地知道,越是這樣霸道地刺激她,只會將她推得更遠!
他在恍惚中猛然發現,他的世界竟然這樣小,夏溫暖兜兜轉轉,跌跌撞撞,卻還是在不知不覺之中走到了邊界處。
再往前一點距離,或者只要邁一步便足夠,她就可以看到全新的天地了!
——真的是太小了,小到自己就快要,失去她了……
“我早就說過,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談的!項慕川,有多遠滾多遠,別讓我再看見你!”夏溫暖幾乎是吼出來的。
兩人已經來到了停車場,那麼長的距離,竟然只用了五分鐘的時間。
夏溫暖累慘了,上氣不接下氣,整個身子都在劇烈地起伏,可她停不下來。
就算將所有的氣力耗盡,她也要逃離這個鬼地方,逃離這個陰魂不散的臭男人!
按下車鑰匙上的解鎖鍵,不遠處的車子“嘀”地叫了一聲。
夏溫暖加快速度往前走,卻在拉開車門的那一霎,從後方橫過來一隻手,不偏不倚地抵在了車窗處。
“溫暖,不要走……”
他的聲音柔到極致,也暖到極致,像是能化開世界上最堅韌的冰。
“溫暖,不要隨隨便便就判我死刑,也不要從我的世界退出……事情會有解決的方法的,我們……”
“你住口,我不要聽!”
夏溫暖捂住耳朵,恨不得用眸光將眼前的男人大卸八塊!
他怎麼可以說出這邪來,他有什麼資格,他憑的什麼?!
林依懷孕了,他不是該歡天喜地地陪在她的身邊麼?爲什麼要追出來,和她說這邪?
項慕川,你當你是什麼?皇帝麼?可以左擁右抱妻妾成羣?!
你又當我是什麼?玩寵?供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地盡情消遣麼?我還得做個賢惠的妻子,和林依和平相處是不是?!
夏溫暖已經沒有理智可言了,她爲之前心底存着的那份軟弱而感到羞愧,她怎麼能那麼傻,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怎麼可能爲她考慮半分?
他的出發點永遠是林依,永遠是他自己,永遠是他身邊的親人,何曾會是自己?!
她是瘋了纔會有所動搖,纔會有所觸動,纔會一次又一次地心軟!
項慕川緊緊地按着車框,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接着一根地撲撲跳動着,肌膚下的血脈已經快要沸騰,可他說不出話來,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非要賴在這裡是吧?那好,我走!”
夏溫暖臉色鐵青,往後退了一大步,然後,用力關上車門——形容得確切些,是砸!
饒是再重的門,被她怒極之下的這樣一掀,力道大得簡直可以媲美衝破堤壩的滔天洪水。
夏溫暖視線一晃,猛地瞪大了眼睛,驚呼,“項慕川,手!”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車門毫不緩勢地壓過去,沉沉地砸中男人的手臂,並且寸寸緊逼,有種將它夾斷的勢頭!
“喂,你是不是瘋了?!”
躲不過也就算了,這麼悶聲不吭地充硬漢,是不想要這條手臂了麼?
夏溫暖急了,手忙腳亂地握住門把,重新拉開,將項慕川的手臂撥出來,這一連串的動作做得一氣呵成,就如同是本能反應一般。
項慕川的額上佈滿冷汗,脣都白了,麻木的痛感順着手臂蔓延開來,很快的,整個身體都開始不對勁,就像是被卸了骨架一樣,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血肉之軀與鐵質金屬的相抗衡,後果會有多慘烈,不言而喻。
“溫暖,好痛……”男人厚着臉皮喊疼。
“活該!”夏溫暖抖着嗓子喊道。
“嗯,我是活該。你……有沒有稍微消氣一點點?”
夏溫暖愣住,他什麼意思?
剛剛那一下,他不是沒有躲開,而是故意不躲的?
“你!”
“你看,你這裡疼……”項慕川指了指她的心口,虛弱地撐起一抹笑,“那我就……陪你一起疼好了。”
“你這個瘋子l蛋!”
夏溫暖捂住了眼睛,情緒失控,罵人的功力卻不見長,只是聲音都有些嘶啞了,聽得人心裡泛酸。
“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項慕川擡了擡右手,疼得他臉色一變,猛地將吃痛的呻吟嚥了回去,無奈之下只好換另一隻手,輕輕碰了碰她的髮絲,“告訴我,好受點了沒有?”
夏溫暖不說話,一個勁地搖頭,柔亮的長髮抖動着,在風中起舞,劃過一道道美麗的弧線。
項慕川卻笑了,手掌移至她的後腦,順勢往前一扣。
他完全沒有用力,她要躲開易如反掌。
可是,這一刻,夏溫暖卻沒有反抗了。
只是順從地將額頭抵在了他的胸口,不進亦不退,雙手垂在腿側,就那麼僵硬地站着。
彷彿當項慕川是一棵可以遮蔭避雨、偶爾還可以將心事訴說給樹洞聽的大樹。
她的呼吸很沉重,因爲靠得很近,所以聽得極爲真切,一下又一下,就像是壓在心上的塊塊巨石,快要超過負荷。
項慕川的脣角愈發的苦澀,雙手慢慢舉起,靠近她的脊背,卻始終隔着一小段距離,輕顫着,不敢再向前。
這種時候,他就連擁她入懷,都不可以……
就像是掌間的沙,抓得越緊,卻消散得越快。
可他不想這樣!
自己好不容易纔認清真心,怎麼可以失去她?!
不論如何,他必須要告訴她——他愛的是她夏溫暖,他想要挽回她,哪怕是拼勁全力!
就算要死,也得死得瞑目!
鼓足勇氣,開口——“溫暖,我……”
夏溫暖卻如同有所感應一般,搶先一步截斷了項慕川的話,她撤離他的身子,冷冷吐出兩個字,“上車。”
“嗯?”
夏溫暖沒再說話了,只徑直繞過他,坐進了副駕駛座,然後打開手邊的木質抽屜,低頭翻找着什麼。
項慕川雖然不明所以地蹙着眉,但還是乖乖地上了車。
纔剛坐下,夏溫暖就遞過來一樣東西,“喏。”
項慕川垂頭一瞧,是瓶藥酒。
男人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心頭暖融融的,但他愣着沒接,而是微笑地看着夏溫暖,眸光中閃爍着感動。
夏溫暖頭疼,情緒更加地不耐了起來,她討厭看到他稱心如意的表情!
抿緊脣,夏溫暖麻利地倒了些藥酒在手心,另一隻手一把抓住項慕川臂膀,撩高男人的袖子,冷酷地朝着那塊刺人的青紫,重重按了下去!
這一下,項慕川哪裡還笑得出來,像是破了功一般慘叫出聲,猛力地嘶氣躲避,可是哪裡逃得開,只好慘兮兮地求饒,“啊、啊,溫暖……輕、輕點!”
“要廢了……手要廢了!”
“呵,你也知道痛啊?”夏溫暖漂亮的眼睛一斜,溢出冷光,手上的力道不減,成功換來項慕川慘烈的嚎叫,“怎麼不耍帥了?剛纔不是很勇猛麼?讓你發神經!”
項慕川咬着牙忍疼,冷不防聽到她利刺一般的數落,深吸了一口氣憋着,卻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夏溫暖頓時瞪圓了眼睛,看怪物一樣地看着他。
項慕川坐直身子,緩緩湊近她,壓低聲音問道:“那,有沒有帥到你?”
夏溫暖猛地嘶了一口氣,沾滿藥酒的手,立刻毫不留情地拍向項慕川的額頭!
“嗷——”
“差點忘了,還有這塊淤青了!”夏溫暖冷笑連連,重新開啓了新一輪的蹂躪,弄得男人滿臉都是嗆鼻的藥酒味。
項慕川倒是沒有再躲了,等她差不多揉完了,他遞上無菌紙,夏溫暖面無表情地接過來,抹手。
擦了兩下,餘光卻瞥見項慕川將車鑰匙插好,轉動了兩圈,發動了車子。
“項慕川,你做什麼?”
項慕川神秘兮兮,“帶你去個地方。”
夏溫暖立刻拒絕,“我不要,你給我下車。”
“是你讓我上來的,怎麼又趕我下去啊……快把安全帶繫好。”他這麼說着,又迅速地勾過上半身,親手幫她弄好了。
夏溫暖眨着眼睛,還沒反應過來,車子就已經躥出去幾十米了。
儘管項慕川是單手駕駛,但動作還是嫺熟得不得了,落拓不羈的側臉瀟灑非凡,黑髮短而利落,將他的棱角襯托得更爲立體豐滿。
夏溫暖安靜地坐着,看上去就像是個與世無爭的精緻的瓷娃娃。
但只有在她身邊的人,才能感受得到,她身上的氣場有多麼的強大,就像是漩渦一般可怖。
放在儀表盤旁邊的手機一直振動個不停,來電顯示從“依依”(備註改了)切換到“奶奶”,然後又是“齊高”,這三者交錯着,項慕川卻通通視而不見。
夏溫暖聽得心煩意亂,有一次伸手過去,項慕川卻快她一步,直接將手機丟到了後座,淡淡吐出兩個字——“別理。”
我只想和你獨處,所以,其他人,別理。
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所有的情緒,都衝着我來就好了,我會照單全收的。
夏溫暖氣得忍不住丟給他一個白眼,低聲道:“我是要關機!”
項慕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繼續專心致志地開車。
夏溫暖按着太陽穴,真想打電、話找宋亦霖過來,幫自己解圍。
但想到這兩天他公司事忙,人都瘦了一大圈,就又不忍心了讓他摻和進來了。
要知道,是對付項慕川,又不是踩死一隻螞蟻,哪有這麼容易!
宋亦霖那性子,沒準要和他打一架才甘心的。
就在夏溫暖百無聊賴地撥弄着手機的時候,項慕川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到了。”
她應聲擡起頭來,眼睛還沒有聚好焦,就被周圍人聲鼎沸的景象震住了。
摩天輪、旋轉木馬、雲霄飛車、水上世界……種種景象一晃而過,興奮的尖叫聲頻頻劃破湛藍的天際。
遊樂園?
他竟然帶她來遊樂園?!
夏溫暖整個人懵了,半晌發不出聲音來。
來做什麼?迴歸童年?找回遺失的記憶麼?
問題是,兩個大人,歲數加起來都過了半百了,在孝子的天堂摻和個什麼勁?
等等,孝子的天堂?
夏溫暖若有所思地垂下頭,伸出手摸了摸小腹,一股異樣的感覺襲上了心頭——項慕川該不會是想……
“怎麼傻了?”男人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動着,笑容別樣的晃眼,“下車吧。”
夏溫暖瞬間冷了臉,“項慕川,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像是不懂她爲什麼會這樣問,他揉了揉發,耐心地解釋道,“帶你,還有肚子裡的孩子來遊樂園啊……這是我早就計劃好的。”
夏溫暖立刻反脣相譏,“呵,說得真好聽。你覺得,現在的我有這個心情,陪你演這齣戲,來彰顯你那偉大的父愛麼?你爲什麼不去找林依?她會很配合的。”
項慕川深深皺眉,心臟被刺得血肉模糊,但他還是不忍對她說重話,“溫暖,你就不能將這些暫時拋開麼?孕婦要時刻保持好心情,你難道希望生下來的寶寶每天哭每天鬧麼?既然已經來了遊樂場,我們一家三口,就盡興地玩一玩,好不好?”
他頓了頓,伸出一根手指來,低聲下氣到極致,“就這麼一次,行麼?”
“你、我、還有孩子……”項慕川說着,大掌緩緩靠近她的小腹,但他猶豫了半秒鐘,對上夏溫暖死水般的眸光,卻還是不敢妄動,將手收了回來,淡淡說了兩個字,“走吧。”
這時侯,有一大撥人從遊樂園走了出來,放眼望去,幾乎全是三口之家。
父母一左一右,各牽着孝子的一隻小手,時不時用力,將小寶貝兒舉起來,聽着他/她發出滿足的尖叫聲。
他們的臉上堆着滿滿當當的笑容,隔一會兒就俯下身去啾那胖嘟嘟、軟綿綿的臉頰一口,親密得不得了。
那麼的自然,那麼的美好,那麼的,難能可貴……
夏溫暖靜靜地看着,莫明就有些難受,眼角疼得厲害。
項慕川走在前面,腳步放得很慢,高而瘦的背影竟顯得有些蕭索。
夏溫暖嘆了口氣,終是跟了上去,和他並肩走在了一起。
但是,當兩人在鬼屋前站定的那一瞬,夏溫暖卻忽然懷疑起來,自己剛纔所做的決定究竟是否是正確的。
擡頭看向那幢不算太高,但是無比陰森的建築物,夏溫暖的額角不由地掛下三道黑線。
她撥過被風吹亂的發,轉頭去問站在旁邊的男人,“項慕川,你確定,我們要進去?”
一波一波的驚聲尖叫傳來,夏溫暖捂着飽受摧殘的耳朵,覺得項慕川簡直就是惡趣味。
“當然,我票都買了。”他得意地笑,也不知在笑什麼。
夏溫暖清清嗓子,出言提醒,“你有看見家長帶着孩子到這種地方來玩的麼?”
那麼陽光的旋轉木馬、海盜船、碰碰車之類的不去,第一站竟然來鬼屋,還真是奇葩的選擇!
項慕川瞄了一眼夏溫暖的小腹,輕笑一聲,振振有詞道,“那有什麼,提前鍛鍊一下它的膽量啊。”
“你再瞎掰……我看你分明就是想嚇我。”
寶寶要到六個月才能感知到外界的刺激呢,鍛鍊個球啊,你騙誰呢!
項慕川竟然毫不掩飾地起了興趣,壞笑着問道,“咦,項太太,原來你害怕這些東西的麼?”
夏溫暖連白眼都懶得翻了,自信滿滿地說,“都是假的,有什麼好怕的。”她歪着頭,亦毫不掩飾臉上的鄙視,“項先生,請你別這麼幼稚,成麼?”
“成啊!”項慕川用力一點頭,拉住她的手,揚起票子,意氣風發地走了進去。
夏溫暖:“……”
鬼屋裡黑幽幽的,周圍閃着的要麼是血色一般的紅光,要麼就是瑩瑩的綠光,打在凹凸不平的牆壁上,折射出一股讓人脊背發麻的戰慄感。
颼颼的冷風飄過,背景音也不知道是哪部恐怖片裡截的,混着詭異的、斷斷續續的笑聲,聽得人猛掉雞皮疙瘩。
兩人剛路過一具骷髏,森森的白骨泛着冷光,地上散落着好多血淋淋的臟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幸虧夏溫暖的孕吐期已經過去,否則,她真就當場吐得天翻地覆了,這到底是拼恐怖還是拼噁心啊!
“怕的話就撲過來哦,我不介意的。”藉着這嚇人的環境,項慕川痞子似的垂下頭去,脣壓在夏溫暖軟軟的耳垂上,熱氣噴散得到處都是。
“你想得美。”
誰料這句話剛一出口,夏溫暖的腳踝就被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她本能地跳了一下,靠進了項慕川的懷中,惹得男人一陣輕笑,充滿磁性的嗓音低低擴散,“這麼主動?”
夏溫暖差點窩火得準備回頭去踩那隻“敬業”的賤爪子!
不過,項慕川想趁機佔便宜,他的如意算盤可完全打錯了!
到了後半程,夏溫暖就已經完全免疫了,就算有個披頭散髮的白衣女鬼忽然跳到她面前來扮鬼臉,她也能淡定地對着她笑笑,說一句“辛苦了”,然後再淡定地走掉。
項慕川鬱悶得想學大猩猩捶胸,在心底咆哮——爲什麼啊?!
爲什麼項太太就不能像個正常女人一樣,會被嚇得緊緊閉上眼睛,不管不顧地撲過來抱住自己呢?!爲什麼她就不能這樣失態一次給他瞧瞧呢?!
天理何在啊?!
正巧這時候,眼前投下一片陰影,有個脖子上插着一把刀的殭屍橫在了他的面前。
男人不耐煩地擡眸一瞪,那叫一個霸氣外露狠絕凌厲,嚇得那殭屍忙不迭地將“我要吃掉你的腦子”嚥了回去,轉身就跑。脖子上的刀子掉在了地上,可他逃得飛快,連道具都忘了撿。
夏溫暖在心中腹誹:幼稚!
“項太太。”
黑暗中,項慕川忽然叫了一聲,但夏溫暖沒理。
男人堅持不懈,“項太太……”
卻還是沒有迴應,可他還是不死心——“項太太?”
“……你又怎麼了?”
項慕川神神叨叨地問,“你怕不怕?”
“不怕。”
再問:“真的不怕?”
夏溫暖差點忍不住踩他一腳,“說了不怕就是不怕了,你煩不煩!”
“不,你怕!”
“喂,項慕川你……”
“你就是怕!”
夏溫暖腦門上滴下一顆冷汗,心說他不會是魔障了吧?這地方有這麼邪門麼?
剛想說話,項慕川那有些神經質的聲音又再次傳來——“你怕!!”
夏溫暖無奈,只好舉手投降,“行行行,我怕……”
聽罷,項慕川立刻一把攬過夏溫暖埋在胸口,道:“乖,不怕。”
夏溫暖的腦袋靠在項慕川厚實的胸膛上,眼睛一眨不眨,登時囧成了一尊石雕——這個男人,真的是幼稚到家了!
項慕川則滿臉喜滋滋的笑,就像是凱旋的將軍一般。
可連夏溫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她一直緊繃的脣角,也漸漸緩和了下來。不知不覺間,翹起了一絲美好的弧度。
高速首發總裁前夫,休想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