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孩子要出生了!
殷司的腹部結結實實捱了一槍,失力地跪倒在地。
粘稠的鮮血濺到了夏溫暖的臉上,身上,她本能地伸手抹了一把,想要抹掉,卻換來了滿手的豔紅,濃重的腥味趁勢鑽入她的鼻尖,攪動、撒野、肆虐。
原來是真的,都是真的……
剛纔那一顆險險擦過自己,而射中了殷司的子彈是真的;巨響是真的,那是軀體被強行鑽出一個洞來的聲音;血也是真的,那麼多的血,而倒在地上的男人還在流,像是無止境一般,他會不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掉?
夏溫暖的眼睛越睜越大,雙腳似是被釘在了原地一般,動彈不得於。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她一點準備都沒有,根本無法在最短的時間內反應過來。
但是夏溫暖知道,她還是必須要逃跑——不管是呆愣也好,震驚也好,無助也好,她都要強迫自己的腳動起來,儘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項慕川抓着手機,額上的青筋粗得跟藤蔓似的,他對着埋伏在四面八方的狙擊手低吼道——“我還沒有下命令,誰準你們這麼快行動的?!樁”
“可是二少,三少吩咐,務必要確保你的安全,我們只是……”
項慕川氣得差點捏碎手機,“通通給我閉嘴!我也吩咐過,要確保溫暖的安全之後再開槍的!你們都聾了是不是?!”
一時間,所有人噤若寒蟬,別說是說話,就連呼吸也屏住了。
殷司倒在地上,手腳並用地掙扎。他蜷縮着身體,哀嚎聲不絕如縷,槍也已經脫了手,孤零零地躺在旁邊——蒙塵。
“你們快點過去,把殷司抓起來。”
wWW⊙Tтká n⊙c ○ “是!”
項慕川匆匆掛了電、話,然後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開始柔聲安慰受了驚嚇的夏溫暖。
男人擡起手,做了個輕輕下壓的動作,像是在示意她冷靜一些,“溫暖,溫暖?溫暖……你看着我。”
夏溫暖在冷風之中繃緊了身子,一眼望去,她滿身都是血,就如同是剛從廢墟之中走出來的人一般。
那些紅色的血液就像是會吸食熱氣一般,讓夏溫暖整個人從裡到外,都在瑟瑟發抖,她咬脣,她咬牙,她瘋狂跺腳,可是卻起不到一點效果。
“溫暖,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如果可以,項慕川真想飛跨過這一條礙事的人工河,將夏溫暖緊緊擁入懷中!
“項慕川……”夏溫暖叫着男人的名字,慢慢轉過臉來,她的聲音很是無奈,“我現在動不了,我的腿好像麻掉了……”
“那你等我過去!”
“那殷司呢?他好像,快要撐不住了……”
“不用管他!”項慕川冰着臉冷冷道。
對這種人憐憫,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可是,他不是一般人……如果殷司死掉了,我們會惹大麻煩的……”
項慕川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溫暖,你不用擔心,這些交給我解決就好。現在最重要的是——”
“當然是……我的命了……”
忽然的,兩人的對話之間,了一道異聲。
殷司捂住腹部,強撐着站了起來,他的身子搖搖欲墜,被風稍稍一吹,就像是會重新撲到地上去一樣。
他所站的那塊地面已經被鮮血染得透紅,範圍還在一點一點地擴散,就像在進行眸中古老的血祭儀式一般。
“你……你……”
夏溫暖拿手捂住嘴巴,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一具死屍忽然睜開了眼睛一樣。
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做的?受了這麼重的傷,流了這麼多的血,他竟然還能站得起來?!
可該死的自己的腳還是很麻,夏溫暖嘗試着動了一下,然後她忽然意識到,這種時候,或許用爬的,能比走的逃得更快吧!
“溫暖,快把地上的那把槍踢開!我的人馬上就到,殷司他傷不了你的!”
夏溫暖點了點頭,一邊搶先一步將槍踢進了人工河,一邊又隱隱覺得有些不對——照理說,殷司都已經傷成這副模樣,應該不會想着要報復誰了。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當務之急,他是要考慮該怎麼順利逃出纔對吧?
等等,去路?
夏溫暖靈光一閃,大叫——“項慕川,河!”
擡眼卻對上了男人大驚失色,宛如天塌下來一般的表情,“溫暖,快躲開!”
說時遲,那時快,殷司埋着頭,卯足了剩下的所有力氣,像是一匹脫繮的野馬一般,從夏溫暖的背後,狠狠向她撞了過去!
在女子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夏溫暖和殷司已經一前一後雙雙墜入河中,濺起的驚人水花連慘叫聲也一併遮蓋了過去。
“溫暖!”
那一刻項慕川的心臟都停跳了,他大喊一聲,連忙丟了槍,三下五除二甩開身上多餘又礙事的衣服,只剩一件單薄的襯衫,現在想來,剛纔在化妝間脫的那件厚外套也真是明智之舉了。
然後,男人想也不想,也跟着一躍而下!
又是“砰”地一聲。
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的狙擊手們異口同聲叫着“二少”,紛紛衝到了河邊,探出腦袋往下望去。
翻騰的水花,擋住了視線。
“二少跳下去了……”
“殷司好像也在河裡!”
“我們怎麼辦啊?”
“廢話,跟着跳啊!人不用抓了?!”爲首的男人壓了壓帽檐,看氣勢應該是隊長,他很快做出了應對,“留下一個人,去通知三少,剩下的分兩隊,一隊沿着這條人工河河偵察,決不能放跑殷司,另一隊和我下去,把二少他們救上來!”
“是,隊長!”
夏溫暖在冰涼的河水中沉沉浮浮,舉起雙手撲騰着,想喊“救命”,卻發現自己根本出不了聲,因爲嘴巴一張開,只有源源不斷的冷水洶涌地灌入,她已經撐得喝不下了……
無情的水流將女子送到更遠的地方去,項慕川矯健地划着,試圖追趕上去。
夏溫暖並不是不會水,卻也不是個中好手,勉勉強強達標的水平。
偏偏身上的衣服這會也已經吸飽了水,她今天穿得又多,如今就像是負重兩百斤在游泳一樣,她就連最基本的划水都做不到。
很快的,眼睛也睜不開了,鑽入氣管中的河水折磨得她死去活來,意識漸漸地渙散,夏溫暖覺得自己快要沉到河底去了…恍惚間,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忽遠忽近的聲音,還伴着水聲——是誰呢?
水,已經完全沒過了夏溫暖的頭頂,她的長髮在水中幽幽地盪來盪去,就猶如海藻一般,卻給人一種絕望的美感。
“溫、暖……”項慕川奮力地向她游去,他憋着氣沉下水去,摸索着,終於觸到了她的手臂,他連忙抓住,然後一個蹬腿擠上前,攬住了夏溫暖的腰!
項慕川抱緊已經失去知覺的夏溫暖,鑽出了水面。
“溫暖,溫暖……你醒醒!”
項慕川一邊喘氣,一邊向岸邊游去,夏溫暖軟綿綿地倒在他的胸口,並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二少!”
項慕川轉過頭,對後面幾個一直跟着他遊的男人吩咐道,“別管我了,我沒事!你們快點去叫救護車,然後拿幾件乾的衣服過來……快!”
衆人一聽,趕緊紛紛上岸。
項慕川后一步抱着夏溫暖走到岸上。
兩人溼漉漉的,從頭到腳都在淌水,每走一步,就像是往地上倒了整整一桶水。
項慕川的力氣幾乎快要耗盡了,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他本身的重量就已經很嚇人了,夏溫暖更是不知道比平時重了多少倍。可項慕川咬牙堅持着,抱着她一直走到了軟軟的草坪上,纔將人平放下去。
“溫暖,醒醒……”
項慕川輕輕拍着她的臉頰,卻發現夏溫暖肌膚的溫度低得駭人,男人緩了一秒鐘,急忙爲她做心肺復甦。
“溫暖,你會沒事的,把水吐出來就好了……醒過來,快點——醒過來!”
隊長抱着一大堆衣服跑到草坪上的時候,正巧撞見項慕川俯下身,和夏溫暖嘴對嘴吻得難捨難……呃,不對,這是人工呼吸。
他連忙識相地剎住車,舉起衣服背對着他們,大喊道,“二少,乾衣服在這裡!”
“知道了。”
項慕川起身喘了一口氣,剛要下去,夏溫暖卻忽然皺緊了眉頭開始咳嗽,眨眼間就嗆出了不少的水。
“咳!咳咳、咳——”
“溫暖!溫暖你醒了啊……”項慕川將她扶好,順着她的脊背,“溫暖,你覺得怎麼樣?你還好麼?”
夏溫暖扶着暈暈乎乎的腦袋,眼睛睜開一道小小的縫,看了看頭頂的湛藍的天空,刺眼的光芒讓她本能地擡起了手擋了一下。
原來,自己沒有溺死……
項慕川伸出大掌,替她抹去了臉上的水,然後低下頭在她額上吻了一下,總算笑起來,“呼~謝天謝地,你終於醒過來了!溫暖,溫暖……”
他自然而然地做着這一連串的動作,就像是一種刻在骨子裡的習慣一般,卻讓夏溫暖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絲詫異的,不自在的表情。
只是,遲鈍的項慕川似乎並沒有發現這一點,他只顧着沉浸在夏溫暖醒過來的喜悅中了。
直到夏溫暖縮着身子打了個噴嚏,項慕川才後知後覺地去解她外套上的鈕釦,解釋道,“溫暖,我先幫你把溼衣服脫了,來……”
隊長同志盡職地站在旁邊,默默地搖了搖手中的衣服,像是在說——脫了沒事,他這裡有新的。
“溫暖,手擡起來。都溼透了,很難脫,對……”
男人細緻地舉着夏溫暖的手,然後慢慢剝下一隻袖子,剛要換另一隻。
——“項慕川!”
夏溫暖卻忽地急吸了一口氣,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她抓住了他的手臂,死死的。
項慕川被嚇了一大跳,忙問:“怎麼了?”
“疼——啊!我……項慕川,我好疼!”
“疼?哪裡疼?”項慕川緊張地將袖子甩到了一邊,連忙夠過頭去看,“是不是傷到哪裡了?”
俯身卻見夏溫暖的手正捂住小腹,痛得在自己懷中痙、攣,她咬住嘴脣,脣上已經見了紅。
因爲整個人剛從水裡撈出來的緣故,夏溫暖渾身沒有一處乾的地方,已經分不清哪裡是單純的水,哪裡是冷汗浸透的。
夏溫暖用力地嘶氣,喊疼,手上力道控制不住,抓破了項慕川的手臂。
“項慕川,血,我流血了……快點……送我去醫院……”夏溫暖懸着一口氣,迷迷糊糊地呼喊,眼淚滑落,淌過他的指尖,燙得項慕川腦子一片嗡鳴。
“我的孩子……快救孩子……好痛……”
“怎麼會?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項慕川完全六神無主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纔好,他緊緊抱住夏溫暖,試圖減輕她的痛楚。
可他又忽然發現自己這樣的舉動完全就是無用功,項慕川急得簡直想砍了自己!
“二少,可能是人工河裡埋着的那些石塊!二少夫……呃,不是,夏小姐昏過去的時候,撞到了,然後就……”
“救護車!救護車呢?來了沒有?!”
隊長面露難色道,“二少,帝國會所太大了,繞到這裡應該還要再花一段時間。”
“那就讓救護車在會所入口處等着!你!”項慕川將夏溫暖打橫抱起,耳畔又是一陣噼裡啪啦的液體砸落在草地上的聲音,是水還是血,他已經沒有心情去管了,“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過去把前面那輛車攔下來!”
隊長趕緊領命,衝上前去猛拍那輛奧迪車的車門,嚼着口香糖的司機降下了車窗,剛要破口大罵,卻見隊長同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手槍,爆了他方向盤邊上的一隻馬克杯,完事後還對着那個司機面無表情地挑了挑眉。
司機瞪大了眼睛,嚥了一口唾沫,順便也將那塊口香糖給嚥了下去,他慘叫一聲,推開另一邊的車門,屁滾尿流地逃走了。
“二少,搞定了!”
隊長替項慕川打開後方的車門,男人抱着夏溫暖三步並作兩步走上來,健步如飛,口中卻還不忘一遍又一遍地安慰道,“溫暖,有我在,我陪着你,你不要怕……孩子會沒事的,我們很快久到醫院了……”
兩個人上了車,她躺着他蹲着,他握着她的手,一副死都不準備放開的架勢。項慕川拿乾衣服將夏溫暖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她疼得一直在咬嘴脣,還是剛纔那個位置,傷口開裂的程度更加大了,夏溫暖下了狠勁,或者說,她已經痛到麻木,可以肆無忌憚地傷害自己的地步了。
“溫暖,別咬自己……”項慕川將手湊到她的嘴邊,一邊揩去她脣上流下來的血,一邊心疼道,“你咬我……”
夏溫暖卻倔強地別過頭去,她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眼睛裡除了淚花之外,還有些許淡淡的亮光,可一時之間,他也分辨不出來那是什麼。
“項……慕、川,你、你……聽好了。我要……要我的孩子活着,所以,我不準……你再自作、主張。你已經……不是我的丈夫了!”
“溫暖,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我不……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能不能撐到醫院……”夏溫暖的呼吸好像已經不夠用了一般,她憑着意志力捏緊項慕川的手,堅持着往下說,“但是,我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孩子的!你……聽清楚了沒有?”
項慕川聽到這裡,整個人都呆住了——夏溫暖是在說她出車禍的那一次,自己仗着是她的丈夫,擅自替她做的那個決定麼?
流掉孩子,來提高兩成手術成功率——可他只是想讓她活過來而已啊!
所以,如果再有這種兩難的選擇的話,就保孩子,不保母親,也不準自己再過問,她是這個意思麼?
“溫暖,你別說傻話了好不好!你和孩子都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然而,夏溫暖聽不見了,因爲,她已經體力透支,再一次昏了過去……
【ps:唉,懷個寶寶真是不容易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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