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夫人面前,林雪落好像瞞不住任何心事,不管是表現出來的,還是沒有表現出來的,她都瞞不住,她也不想瞞住,就盡情地放聲一哭。
當她連內心深處感覺到的不公平感都哭出來時,她哭得也累了,那些心事是壓在她心頭的大石,也壓着她的呼吸,逼得她要去尋找新的出路,可是一旦這塊大石有所移動,她的內心也彷彿失去了支柱,讓她無從依靠,忍不住要放鬆下來,重新找到新的依柱。
看她放鬆下來,也可以說是癱軟下來,明夫人柔聲說,你要休息就先休息一會兒吧,放心吧,這裡就是你的家,都是你的朋友,是幫你的人。
她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這句話彷彿提醒了林雪落,曾經在如何的險惡環境,讓她本來已經越來越沉重的眼皮忽然一震,她要強撐着睜開它,可是擋不住陣陣襲來的睡意,她還是順從了,就在沙發上靠着慢慢睡去。
耳邊好像還聽到明夫人在唱歌,她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在搖籃裡,在媽媽身邊,多美好的童年,多久違了的寧靜呀,她實在不願意睜開眼睛,就想一直這麼睡去。
一開始還聽到明夫人的歌聲,後來就進入了夢鄉,偶然還會聽到細細柔柔的輕音樂,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只想好好地睡一覺了。現在好像只有熟睡纔是她真正的依靠。
一覺醒來就看到明夫人的笑臉,她笑着對睜開眼睛的林雪落的說,你已經睡了半個小時了。
林雪落覺得有一些輕鬆,但身心還是比較沉重,她不禁鬆了鬆筋骨,這時候明夫人過來幫她按摩一下勁椎,林雪落閃過未全部醒來的眼眸,忍不住深情地說了一句,謝謝。
林雪落還是有一些嬌慵,她不願意起來,而是順勢倚在沙發上,又順手抱過一個靠墊。
明夫人看到她這個姿勢,就知道她還是需要依靠,就對她說,雪落,你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你想撒嬌就撒嬌吧。
林雪落噗嗤一笑,眼中如月照流泉,她說,謝謝,如果情勢到了,我會的。
明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臉,說道,真討人喜歡。然後她吩咐下人拿水來,她對林雪落說,當我遇到一些事情時,喜歡喝崑崙山的雪水,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喝吧。
林雪落搖了搖頭,她對明夫人有一些依從,她想假如明夫人一直陪着她,只怕也累了吧,自然也不願意違抗明夫人。
明夫人說,有人喜歡喝依雲水,說是產自法國的,而我卻特別喜歡喝崑崙山的雪水,不是貴的就是好的,而要看適不適合。
這時候下人端來一個玻璃杯,林雪落接過後等明夫人示意,明夫人很喜歡她懂規矩,知道照顧人,於微笑着示意,同時自己先喝了一口。
林雪落對水到沒有什麼講究,她對品質的要求,不是看舅舅家裡的,就是看封行朗家裡的,她是沒有自己的標準的。這也是她失落和迷亂的地方了,她需要有自己的見解,可是好像總是逼迫她的人多,支持她的人少。
林雪落接過玻璃杯,輕輕咪了一口,覺得清冽過後,略有一些甘甜,喝後整個身心都滋潤了。而且這杯水,並不是喝得越多越好,而是淺嘗輒止更有體會。
她隱隱覺得,明夫人家和封家一樣都很有規矩的,只是呢,規矩又不同,明夫人家的規矩,是建立在學識上的,於細節中層層滲透,她還不刻意體現出規矩,可是見到她的人,無不恭恭敬敬。
明夫人笑着說,雪落,你不想知道封立昕怎麼問我的嗎?
林雪落頓了一頓,她說,現在有一點不想知道了。
明夫人點了點頭,知道她還在自己的世界裡,還沒有回過神來,明夫人說,他也迷亂,他依靠的支柱也在產生着變化。
林雪落擡起了眼睛,她問,夫人,是你在幫我嗎?
明夫人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說,自己是不是故意幫忙,把封立昕往自己這邊帶。
明夫人笑了,她說,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封立昕有懦弱的一面,但他並不笨,要想誤導他,他會產生反抗的。
林雪落點了點頭,她也是這麼認爲的,所以纔會這麼信服明夫人。明夫人繼續說,封行朗做錯了一件事,他以爲表面上塵埃落定,就算齊活了,可是感情不是那麼容易建立的,他把做事的手段用在了感情的建設上,因此他會承受應有的責任,這也是他成長道路上必須面對的。
林雪落也覺得這話分析得很正確,於是又接着聽下去,明夫人看了看她,說道,你只要懂得顯示自己,保護自己就行了。
這句話讓林雪落聽不懂,她沉吟下來,不做聲了。明夫人也知道三言兩句難以點透,於是又說了一句,顯示自己,是爲了告訴他,你不是他,你是一個獨立的生命,讓他既要懂得爲你做主,也要懂得不要隨便插手你的事,讓他懂得尊重你。至於保護自己,這是你在陌生世界裡,必須學會的事情了,有很多事雖然你恰逢其會,但不完全是你的,有一些可以完全不必理會的。你也不用一味地只做好人。
也因爲封行朗讓你深愛,又不能給你全程的保護,所以你需要看清每一條路的去向,不要跟着他,卻讓他把你帶入坑裡去。要知道,你也是很珍貴的,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林雪落,你先是你自己,然後纔是封行朗的妻子。不用太過順從他,該罵的時候要罵,該打的時候要打,甚至……
明夫人的目光停留在有一些凝滯的林雪落身上,說道,該殺的時候就要殺,不用給他留情。
這一句煞氣十足的話,倒是把林雪落從半夢半醒中給驚醒過來。她震驚了一下,但又覺得明夫人說的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