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立昕說,雪落在我們需要幫助時出現,她是我們的恩人,難道說我們對她的感恩只是表面,給了她一件華麗的袍子,卻處處置她於困境死地,拿她當耍猴玩兒嗎?這樣的人家還有必要存在嗎?不擔心遭遇橫禍,天打雷劈嗎?
封行朗楞一愣,從來嘴皮子功夫都是他佔上風,這次怎麼風向轉頭了,還一聲招呼都不打。他不服氣,馬上說了一句,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林雪落都要轉過頭去了,她倒黴就倒在這句話上了,也不知道哪個欠收拾的王八蛋想出來的,要是古人說的話,那麼這個古人肯定是不得好死,他死了多久了,還給後世添麻煩,死掉了的古人就可以免責嗎?從棺材裡拖出來,鞭打胖揍一頓再說,不幹好事,不說好話,真的以爲死了就算了嗎?死到了哪裡去了,該承擔的責任就要承擔,敢逃,揍得更厲害。
這個念頭一起,她又忍不住笑了,現在的她也開始古靈精怪了,不知道是跟着封行朗學的呢,還是跟着明家學的,總之是被教壞了,帶壞了。可她還蠻喜歡這樣的變化的。
封立昕說,兄弟都會有自己的家庭,誰的家庭願意有多出來的人呢?可是夫妻是陪伴一輩子的伴侶,是另一種形貌的自我,是另一個自我。這纔是現代的觀點,你說的都不知道是幾百年前的腐舊觀念了。行朗,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麼說你的嗎?
封行朗一怔,他怎麼覺得今天很奇怪,哥哥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說出來的話,會讓他如墜霧中,摸不着頭腦,他第一次感覺到哥哥也是捉摸不透的。
封立昕繼續說,申城到底是一個大城市,不是窮鄉僻壤,信息都很發達,有人把我們的事寫成小說發表在網絡,就有人說,你呀,披着人皮坑蒙拐騙,得到了雪落,卻不懂得珍惜,到底是有爹生沒娘教,親爹是誰不知道的雜種,雜種要幹雜碎事兒,還不是順理成章。
封行朗還從來沒聽說過這種話,俊眉連軒,想要發作,不知怎麼的,還無法發作,胸口還堵得慌。
林雪落聽到這話,也忙不迭轉頭看封行朗,這種話他怎麼受得了呀。於是她插了一句,大哥,這話在這裡說好像不合適吧。
封立昕說,難道我們還要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嗎?人家說的不對嗎?
封行朗叫了一聲,哥,你好像不對。
封立昕笑了,眉宇間居然有霽風明月的感覺,行朗,我早就該醒過來了。這種話很刺傷你的,可是也可以讓你清醒。行朗,現在是21世紀,是互聯網時代,人們遵行的是文明法則,你做事也太野蠻了,一直以來,哥都憐惜着你,覺得你身世可憐,很多事情也就不跟你計較了,可是如果一直不讓你知道真相,立足現實,這樣會害了你的。
封行朗目瞪口呆,一時說不出話來,而封立昕又說,也會害了我自己,正因爲我包庇着你,不讓你接觸真相,所以你也是這樣做的,而你越是做得投入,做得辛苦,越是吃力不討好,還越盤越亂。
他看了封行朗一眼,說道,這件事也不該全然由你來承擔,封家的男人不是你一個人,該是我的,就該讓我自己去面對。
封行朗深深地呼吸了幾口,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睛,說道,哥,你先離開一會兒,讓我靜一靜。
封立昕點了點頭,然後對林雪落說,雪落,對不起,我們早就該還你一個公道的。
林雪落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呆了一會兒,然後看了看封行朗,卻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於是她又茫然無措的看着封立昕,把自己的不知所措全部表現出來。
封立昕笑了笑,表示明白她的處境,然後抱起吃完早飯,在一邊玩桌布的團團離開飯桌。林雪落低下頭回了回神,卻見諾諾靠了過來,說道,大伯父在說什麼呀,怎麼我都聽不懂。
林雪落聽他這麼說,倒也安心了,她一直擔心諾諾太過早熟,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難得有他不懂的事情,於是摸着他的頭髮,說道,你拉一會兒小提琴,慢慢地就懂了。
諾諾嘟着嘴,嘀咕着,這跟小提琴有什麼關係?林雪落微笑道,去拉琴吧。聽到拉琴,諾諾也不說話了。自己上樓去了。
飯桌上就只有林雪落和封行朗兩個人,林雪落一時還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好,最近的變化太大了,好像彼此都有了距離,或者說,從來就是有距離的,只是一直掩蓋着,沒有去面對。
她柔聲說,如果沒什麼事,那麼我去應對婆婆墳的事。
封行朗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林雪落又說,都跟你提起過的,你覺得哪一個方案好呢?
封行朗有口無心地說,你決定就好了。
這一刻的封行朗跟河屯還真是很像,林雪落想要說話,卻忽然住口,她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然後也離開了。徑直往明家去。
她能商量的也只有明家的人了,而且這三個方案全是明家提供的,還一一跟她細說,不然怎麼可能在河屯面前說的這樣頭頭是道呢。
說到河屯,這時候的林雪落忽然想起,她離開時邢十二那一句“太子妃娘娘走好”的話,由於她一直受脅迫,受委屈,心裡的事也不知道該找誰傾述,所以一直很自卑,第一次聽到那一句話時,她還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可是現在她的頭腦很清楚,她明白了邢十二這句話其實是對她的認可。
那麼叫邢十二怎麼說呢,她和他的義父是有衝撞的,但她的表現又叫邢十二佩服,因此會對她表達讚賞之意,而且那一句太子妃娘娘,也正好釋解了河屯被衝撞的心情,她又不是外人,是他親兒子的老婆,是太子妃娘娘,自家人嘛。這一句話既表達了對林雪落的認可,又讓她知道,她再厲害,還只是他們家的太子妃娘娘,主子是誰不用說了吧。這樣也顧全了河屯的面子。
林雪落倒沒有多少感覺到邢十二的能幹,卻覺得她開始走出自己的小世界,開始懂得身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