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雪卉正在想借口把她留下,便聽得半山腰洞口處一聲輕響,一個人影出現在洞口。柴心月只看了一眼,差點叫出聲來。
孫雪卉看她一眼,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尖叫一聲,足尖一點便撲了過去,連跑邊朝那人連連擺手示意。柴心月心中一動,急忙彎腰低頭,身子一側臥倒在一片雜草叢中。
那人環顧四周,朝孫雪卉道:“你師父呢?”孫雪卉幾個縱躍撲至崖底,回頭望一眼,卻沒看到柴心月,心下着急,仰頭輕聲道:“趕快回去,藍師叔的徒弟柴心月在這裡。”
那人一愣,輕哼一聲道:“她怎麼會在此處?”孫雪卉輕輕一躍跳上洞口,那人向後退了兩步,眉頭微皺道:“你們怎麼能私自把外人帶進來?”
孫雪卉長話短說,把江蝶衣救柴心月之事複述一遍。那人冷哼一聲道:“自作自受,藍傲霜清高自傲,卻想不到會有此報。”忽然變了臉色道:“她不會認出我吧?”孫雪卉看一眼柴心月隱身之處,猶豫道:“這裡距離遙遠,應該認不出來,你趕快走吧,小心她過來。”
來人哼一聲,轉頭便走。孫雪卉呆了一刻,臉色白白從上面跳下,轉身朝柴心月隱身處叫道:“師姐,你在哪裡?”
剛纔二人所站之處最少也有一百多米,中間又多林木花草遮擋視線。孫雪卉不知道柴心月是否看清來人,心下慌亂,臉色也變得蒼黃不定。柴心月假裝摔倒,慢慢從藏身處爬起道:“孫師妹你跑哪兒去了,剛纔差點摔死我,我還以爲有蛇呢,你跑那麼快,也不說來扶我一把?”
孫雪卉狐疑地看着她道:“你剛纔就沒看到什麼嗎?”柴心月微笑搖頭道:“我只看到那面山崖上有個黑影一閃,你便跑了過去,有人來了嗎?”孫雪卉盯着他足有數秒,柴心月同樣盯着她。
孫雪卉畢竟江湖經驗太少,看她一臉真誠,終於放下心來,呵呵笑道:“一隻野兔竄了出來,我還以爲有敵人呢,嚇我一跳。”跟着誇張地撫着胸口道:“要是有敵人來,師姐正好能幫我一戰。”
柴心月心下微安,淡淡笑道:“你們住得如此隱秘,怎會有敵人進來?”孫雪卉呵呵樂道:“還是我眼花了。”二人正在說些廢話,便聽到遠處傳來江蝶衣的聲音:“卉兒,回來打柴去。”
孫雪卉答應一聲,知道沒事了,回頭對柴心月道:“我們回去吧。”柴心月點頭道:“我幫你一起打柴好不好?”孫雪卉喜滋滋道:“好啊,你不知道,我天天憋在這裡練劍,悶都悶死了,師父說我要練到十九歲才能出谷,要不是每年能回去一趟,我都要逃跑了。”
二人邊走邊聊,柴心月心內愁腸百結,又是驚疑不定,剛纔所見委實震撼,讓她一時消化不了,心內疑竇叢生,卻又摸不着頭腦。
二人回到木屋,江蝶衣微笑着請她回屋歇息,柴心月主動表示要與孫雪卉一起打柴。江蝶衣見她神態如常,自然答應。二人拿了草繩與斧頭,一起向南邊走去。
那裡生着一片雜樹,更有無數灌木,二人說說笑笑來到那裡。孫雪卉對此輕車熟路,放下繩子,揮起斧子砍掉幾株雜木。柴心月哪裡做過這些粗活兒,呆呆看了一陣,彎腰幫着她收攏柴木,卻又忘記把繩子攤在下面,看得孫雪卉暗笑不已。
孫雪卉把繩子攤好,彎腰摟起柴木放在繩子上,把繩子兩端勒到一處打結,兩手一拍道:“完事。”柴心月佩服道:“師妹真是厲害,每天都要做這些嗎?”孫雪卉得她誇讚,很是高興,樂道:“除了練劍,每天還要打水,燒水,做飯,到山下鎮上買東西。”
柴心月心中又是一動,漫不經心道:“你剛纔不是說師父不讓你出去嗎?”孫雪卉拖了乾柴,把斧子插在柴火上面道:“每半月師父都要派我下山去採買日常用品,你知道這裡離山下集鎮幾十裡遠,來回就得大半天,每次都累得我半死。”
柴心月微笑道:“這是江師叔練你腳力與輕功,你也能順便放放風。”孫雪卉眉開眼笑道:“正是這樣,我每次都要磨到傍晚纔回來,輕功也大有長進。”
柴心月隨手摺下身旁一株野花道:“現在回去還早,我們坐下聊聊怎麼樣?”孫雪卉看一下天色,扔下柴火一屁股坐到一塊青石上道:“好啊,反正現在也沒事,師姐給我講講外面的故事好不好?聽說你與蕭漢一起去過普陀山,還在那裡建了武當派,能不能跟我講講?”
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小妮子就是氣人。不過想到她畢竟不知道她與蕭漢感情糾葛,又見她雙眸純淨似水,柴心月雖然心裡痛楚,仍是鎮定心神,把當年衆人一起出發到普陀山建派的故事簡單講了一遍。
孫雪卉本來知道一些,此時得她再講一遍,聽得很是認真,雙目大放異彩,直到柴心月講完仍是回味良久,跟着嘆息一聲道:“我要是也在場就好了。”突然雙目放光道:“人人都說蕭漢的頭刀槍不入,是不是真的?如果我有機會出去,你一定要幫我讓我砍他一劍試試。”
柴心月啞然失笑,良久才嘆氣道:“他如今名氣大漲,已是今非昔比,除了李姐姐,再沒有人敢去砍他腦袋了。”跟着轉換話題道:“我看你們住的屋子雖然簡陋,傢俱卻是一應俱全,那洞口太過狹窄,這些東西都是你師父做的嗎?她老人家居然會木匠不成?”
孫雪卉一愣,眼珠亂轉,明顯在想主意。柴心月假裝並不在意,轉頭欣賞身邊花草美景。孫雪卉乾咳一聲,揪着一把雜草道:“這些屋子都是師祖留下來的,我也不知道誰蓋的,反正我來時就有了。有時屋子漏雨,師父便會命我去打些茅草處理一下。”
柴心月微笑道:“原來如此。你們師徒二人住在這裡與世隔絕,又哪裡來的銀錢去外面買東西?”孫雪卉又是一愣,臉色也變得不自然起來:“這個,這個,我每年回去時爺爺便會給我幾十貫錢讓我交給師父,我們又不買貴重東西,自然夠用,有時還有剩餘。”
柴心月微笑道:“這裡同樣身處嵩山之上,江師叔平常難道不出去與少林諸位師伯師叔見面?”孫雪卉沒想到她會追問不停,有些亂了陣腳,結結巴巴道:“師父有時也會出去,少林寺在少室山上,我們在太室山,距離遙遠,倒是極少相見。”
柴心月心頭疑惑更重,知道孫雪卉已經起了警惕之心,不便再問,當即起身幫她拖着柴道:“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要不然誤了做飯,餓着了江師叔可了不得。”
孫雪卉拍拍屁股道:“不用着急,我們歷來吃飯隨意,山谷間野果又多,餓了隨意摘幾顆吃吃便能充飢,要不是……我平常才懶得做飯呢。”她欲言又止,更令柴心月生疑。
二人回到木屋,看到江蝶衣正在屋裡縫補衣服,看上去不像一代女俠,倒更像一位樸實的農家母親。看到二人回來,江蝶衣微笑道:“柴姑娘陪我說說話,卉兒去做飯。”
孫雪卉答應一聲,轉頭向外面廚房走去。江蝶衣指着對面一張椅子請她坐下,柴心月看她在補一件灰色長衫,微笑着坐下道:“這是師妹的衣服嗎?怎麼看上去像僧袍?”
江蝶衣臉色瞬間僵硬,跟着慢慢放下針線道:“這是我日常練功所穿,被山間雜木掛了個口子。”柴心月心思細密,察言觀色,知道這裡面必定隱藏着天大的秘密,聯想剛纔自己所見,頓感身上一顫,忍不住打個寒噤。
江蝶衣微微皺眉道:“谷底陰冷,是不是受涼了?”柴心月點頭道:“有點兒,不礙事,喝點熱茶便沒事。”江蝶衣點頭道:“一會兒讓卉兒幫你燒點茶。”跟着話鋒一轉,又開始開導她。
柴心月一時思慮不清,氣結於心,昨晚沉思一晚,已想通大半。此時又得她開導,心內頗爲感激,心神也漸漸重回開闊,直感覺以前的所有一切恍如一場春夢,如今醒來除了留下淡淡痕跡,再不想也不願回頭去思去想。
二人說了半個時辰的話,便見孫雪卉端了兩碗米飯與一盤炒白菜,一盤小蔥豆腐過來,放到方桌上請二人用飯。
柴心月跟蕭漢遊走江湖,什麼樣的苦都吃過,自然不會嫌棄飯菜簡陋。孫雪卉跟着回去端了自己的飯過來,三人坐在一起說說笑笑用過午飯。江蝶衣要她回屋休息一會兒,孫雪卉自去收拾碗筷,江蝶衣跟着她走了出去。
柴心月回到屋裡,閒極無聊,更沒有午睡的習慣,只有坐在牀邊發呆。窗外便是大片空地,種滿各色鮮花,色彩斑斕,此時開得正豔。柴心月起身走到窗邊,兩手攀着窗沿,忽見一隻蝴蝶翩翩飛來,一時興起,剛要伸臂去捉,那蝴蝶卻撲閃幾下翅膀,躲過她的雙手向上飛去。
柴心月一時童心大起,探出半個身子向上看去。那隻五彩蝴蝶盤旋而上,眼看飛到二樓窗沿,忽然一隻纖纖玉手從上面窗中伸出,雙手一晃便把蝴蝶抓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