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必須射箭還擊!不然他們就會讓帶着火藥包的人靠近院牆!一旦讓火藥包在院牆上炸開一個缺口,咱們豈能守住宅院!必須射箭還擊!”李九成大聲喊道。
他們父子此時在安王朱楹臨時下榻的府邸內,正與王府侍衛、隨行護衛的衛所將士一道防守院牆。這幾日臨近過年,蘇州警察署三分之二的人都回家過年去了。反正過年這幾日也不是解除宵禁的日子,治安壓力不大,只要在元宵節燈會前回去就成了。所以李九成一家人就回了鄉下過年。
今日掌管蘇州警察署的通判得到朱楹的命令後匆匆忙忙派人找他們回來,李九成父子三人雖然不願,但也只能從命返回城裡。可他們才入城沒走幾步,就聽到從警察署的方向傳來使用火器的聲音,而且不僅是在一塊的警察總署和中城警察署,其他四個分警署也都有聲響傳來。城中也開始亂起來。
李九成聽到這些聲響後用了一剎那的時間就做出了決定。他很清楚,這次變亂的關鍵就是朱楹的安危!只要朱楹無事,他們就不會有多大罪過;但朱楹要是出了差錯,他們肯定都會被處置!削職爲民都是輕的,幾個主官掉腦袋都有可能!所以絕對不能讓朱楹被俘被殺!抱着這樣的想法,李九成帶着兩個兒子和兩個傳信的警察一起去支援王府侍衛。路上他又碰到幾個正像沒頭蒼蠅似的在街上亂轉的警察,也都收編了,湊了十八個人趕到朱楹的住所。就在他們前後腳丹家的人就趕來攻打,他們被曹子玉安排到東面的院牆,與反賊激烈地打了起來。
“爹。”李行檢又叫了一聲,可見到父親的臉色,也只能冒險伸出腦袋向城下射箭。整面牆的所有人都在李九成的命令下開始射箭。
他們的箭矢射死了不少反賊,可反賊的箭矢也射死了他們幾個人。“媽的,這面牆上怎麼沒有射孔呢,不然不就不用把腦袋伸出去射箭了!”李行檢嘀咕一句,心裡很擔心自己戰死,可仍然只能正了正頭上不知道用什麼東西做的頭盔,繼續冒險向下射箭。
殊不知,城下的反賊們也十分擔心害怕。當然,他們不僅僅是擔心戰死,也擔心明國的援兵趕來。奪取城頭進行的很順利。雖然把守城門的衛所將士對每一個進城的百姓都檢查的很認真,可他們也只是防備有人偷偷潛進來暗害朱楹,從來沒想過會有人光明正大地造反,因此防守很鬆懈,丹家的人一下子就把四面的城牆奪下來了。
可他們沒法阻止有人逃到城外。這些把守城牆的將士對城頭比丹家的人瞭解得多,畢竟丹家之前也沒有過公開造反的打算,而且人手也不夠,讓二十多個人逃走了。要知道,四面牆的守兵今晚一共只有一百多人。距離蘇州城最近的蘇州衛再懈怠,軍營裡總有一個千戶的人馬,就算他們都在喝酒打牌,兩刻鐘召集起來還是差不多的。再算上城頭的守兵跑過去的時間,他們趕過來的時間,城頭能夠守的時間,他們最多也就是有多半個時辰來打下這座府邸,生擒朱楹!
可現在他們已經耗費了兩刻鐘,還沒能將府邸攻下來,如何不擔心?“媽的,竟然還沒能將這面牆打下來!其他兩面呢?”親自在這裡指揮的丹墨放下千里眼,低聲罵了一句,又問另外兩邊的進展。
“北面和南面也一樣。西面咱們只放了幾個人監視,更不會有進展了。而且院裡的人也沒有從西面逃走的意思。”他親弟弟丹青說道。
“這兒又不是經常有蒙古人盜匪的九邊或西北,這座府邸怎麼建的這麼結實,這麼會兒了還打不下來!”丹墨又焦急的說道。
“不光是院子造的結實,更因爲裡面的人防的嚴密。”丹青又道:“裡面的人知道一旦院子被攻破、朱楹被生擒,就算咱們不殺他們,他們也是死路一條,怎麼可能不全力防守?而且院子雖然很大,與城池比起來也小得多,他們人少還能防得住,而且咱們的人也多不了多少,一時半會兒打不進去。”丹青雖然心裡也非常着急,但腦袋總還清醒,能想明白這點兒道理。
其實丹墨又豈是想不明白這點兒道理的人?只是他現在太着急,什麼都顧不得了。他剛要大聲叫喊,吩咐族人再組織一次衝鋒將火藥包送到院牆下面,就聽從後面傳來略帶有欣喜的聲音道:“炮帶來了!”
“炮帶來了!”丹墨也驚喜的叫了一聲,回過頭去,就見到幾個壯漢正拉着一輛車過來,車上擺着一門幾百斤的炮。
“大哥,總算把炮找到了!”待炮拉到丹墨身旁,爲首的壯漢擦了一把汗,對他說道:“讓城頭那些被俘的人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一門炮。其實裡面還藏着另外幾門炮,只是一時只能找到一輛車,連拉車的馬都找不到,只能我們幾個拉過來了。”
“炮來了就好!”丹墨驚喜的說道:“快,把炮架上,對準眼前的這面牆,把它轟開!”
“大哥你就瞧好吧!”這個名叫丹止的壯漢應了一聲,吩咐手下的人把炮架上,又開始裝填火藥。
“爹,他們弄來了炮,就要開炮了,院牆守不住了!”李行校見到對面的反賊手裡有了一門炮,忙大喊道。
“是啊爹,他們有炮,咱們怎麼都守不住的!”李行檢也說道。
“繼續射箭,沒有命令不準停!”李九成叫了一聲,轉身從高高的、堆在牆邊的傢俱上跳下來,跑到曹子玉身旁說道:“曹大人,反賊手裡有了炮,院牆是守不住了!”
“守不住也要守!”曹子玉大喊道。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必須要堅守!所有人繼續射箭!誰敢後退一步,我就將他以臨陣脫逃爲名處死!”曹子玉斬釘截鐵的說道。他何嘗不知弓箭的射程只有五十步,可火炮就算再老舊,七八十丈的射程總是有的,這就是不到三倍的射程差距,在城頭上射箭根本阻止不了炮彈,院牆被炸塌一處看來是不可避免了。
但所有人必須堅守。城外的蘇州衛將士最多不到半個時辰就能趕過來,只要再堅守半個時辰,殿下就能轉危爲安。哪怕有人會被大炮轟死,哪怕所有人全軍覆沒,也要繼續堅守!
“把內院的門板也都裝上。”他同時又吩咐道。外院守不住,內院的院牆還要繼續守。剛纔拆了一些門板,現在都要裝回去。
聽到李九成傳達的曹子玉的命令,東面牆上的人也只能繼續堅守。衆人紛紛朝着火炮在的位置射箭過去,似乎想要把炮手射死阻止開炮。可他們的箭矢沒飛到一半就落在地上,沒起到作用;反而因爲這些瘋狂射出來的箭矢,炮手的速度反而加快了些。很快,第一發炮彈裝填完畢,隨着“咚”的一聲響,炮彈飛出去,砸在院牆上,砸出一個大坑來。
之後炮手連續發射炮彈,不停的砸在院牆上,雖然它們沒有砸在同一地方,威力也不大不能一下把院牆砸塌,可隨着院牆上的坑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搖搖欲墜。終於,在又一發炮彈砸在牆上時,這一處的院牆垮塌了,而且連續塌了兩丈多。
丹家人馬上發出一陣歡呼,許多人隨即手持刀槍向缺口衝去。
……
……
“快起來!”李九成從垮塌的廢墟下把自己的兩個兒子扒出來,仔細瞧了瞧沒受什麼重傷,鬆了口氣,大聲對他們喊道。
“反賊快衝進來了!”李行校也叫了一聲,就要拿起刀槍與反賊搏殺。
“你們不用和反賊在這裡肉搏,退到內院去。”李九成說道:“另有旁人和反賊肉搏。”
李行校瞧了一眼,見已經有幾十個人在一個身穿正三品軍服的將領的帶領下跑過來準備與反賊肉搏,頓時鬆了口氣,說道:“朱指揮使親自帶兵阻攔,反賊一定打不進來!”
“這可不好說!哎呀,”李九成苦笑一聲:“朱指揮使帶領的肯定都是精兵,但這樣打也未必是反賊的對手。”朱恆實帶領的人適合正面打仗,而不是在這種狹小的地方混戰。尤其敵人還有炮,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是衝過來的反賊,還是反賊的炮彈從天上掉下來。就算這些精兵擺出嚴密的陣勢,幾發炮彈就能破壞了。不過李九成嘴上說着,手上也沒停,帶着兩個兒子和還活着的手下警察退到內院。
但事實正如他所猜測的,丹止又帶人拉來了三門炮,丹墨吩咐南北兩面一面一門,東面留兩門,又發射了四發炮彈才下令衝鋒。朱恆實手下精兵的陣勢被炮彈破壞,很快陷入混戰。丹家也頗有幾個武術高手,甚至還有人向裡面扔火藥包,朱恆實逐漸守不住,向後退去。
“當時真應該不和曹子玉商量,直接帶兵在街上與反賊搏殺!”朱恆實懊悔的說道。他帶領的都是精兵,當時反賊也沒炮,在寬闊的街上足以以一當十,反賊肯定會被打敗。可曹子玉不同意,與他爭辯了好一會兒,反賊圍了上來他們也沒法出去了。
可事已至此,朱恆實也只能繼續堅持下去。他親自衝在第一線,與反賊奮力搏殺,手下的兵也盡全力殺賊。可丹墨派出去攻打其他幾個地方的人在達成目標後,紛紛派人趕來支援,反賊越來越多,可朱恆實手下的將士越來越少,最後不得不退入內院。
幾個反賊想要追進去,可院牆上幾鍋開水潑了下來,頓時將這幾個人淋了個頂掉,他們嚎叫着在地上滾做一團。丹墨知道這種燙傷是救不回來的,命人給他們一刀解除痛苦,又讓其他人繼續攻打內院。
攻打內院更加艱難。院內的人知道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必須要守住,瘋狂的向外面射箭,有人想要攀爬院牆也堅決打回去;丹家這邊火炮在院子裡擺佈不開,可在外面發射炮彈看不見內院院牆也沒準頭,最後只能又弄塌了幾丈長的外院院牆又清理了碎石碎磚才向內院發射炮彈。與此同時,丹墨也沒忘了另外兩面院牆的人,其中北面的院牆就是內院,他也吩咐這一面繼續用火炮轟擊院牆,又將南邊的人都調進來攻打內院。
面對對方有火炮自己幹捱打難以還手,朱恆實找到曹子玉,對他說道:“不能這麼打下去了,這麼打下去咱們的人都得被他們打死在牆頭上,而且也打不死幾個反賊!”
“那你說怎麼辦?”曹子玉此時也六神無主,反問道。
“把他們放進內院!和他們混戰!丹家雖然有武術高手,但畢竟人不多,戰陣之中白蓮教的那些戲法也沒法用,咱們的人要麼武藝高強要麼久經戰陣,全部與反賊混戰未必就一定輸!”朱恆實道。這個法子確實不一定輸,但萬一輸了可就沒有退路了,他也是被逼無奈才提出這個法子。
“這,”曹子玉猶豫起來。
“不要再猶豫了!”朱恆實大喊道。
“可是,……”曹子玉還在猶豫,可這時忽然聽身後傳來聲音:“就按朱恆實說的辦!”
“殿下!”曹子玉大喊道。
“這個時候還有什麼可猶豫的!”朱楹又說了一句,吩咐朱恆實接管所有指揮,將曹子玉拉到一旁說道:“就聽他的!你沒打過仗,比不上他。我從一開始就應該給他全權讓他指揮這麼多人的!現在已經晚了!可一錯不能再錯!”
“殿下,臣不反對讓朱恆實朱指揮使指揮這些人,可他的這個法子太危險了!”曹子玉道。
“即使危險,也只有這個法子能撐到蘇州衛趕來了!”
“可是,萬一失敗……”
“不用考慮萬一!而且即使萬一,孤也絕不做反賊的俘虜!”朱楹說道。